第2章 别看我,是他先动手的。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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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皇十年,摄政王薛纹凛尊入皇陵已满两载。
一代权臣之死激起的余震慢慢湮灭在朝堂的风云诡谲。
至亲亡去,情爱隐灭,孑然一身,
这是一切关乎那男人最深的烙印和传言,
任凭他生前如何春秋鼎盛,死后仅余黄土一杯,
而黄土于普通百姓,既不能饱腹也无法助享安定。
西京终于迎来没有摄政王辅国、没有太后垂帘的全新时代。
独享王座执掌权势的年轻君主,如今正忧心不已的,不是明光殿里新老臣子的朝会驳辩,也非薛纹凛留下的二十万金琅卫何去何从,而是西京上州陇右的偏远边塞之地——
有座小城,济阳城......
骇人听闻的凶案恰好发生在小城的素律时节。
那夜暮色正浓,雨势正盛。
青蓝色的雨雾似烟似纱,街上行人绝迹,烘托着孤独寂寥的气息。
街角处,两个全身裹满油纸蓑衣的身影互相搀扶着出现。
景物的轮廓与夜色融成一体,林羽抖了抖蓑衣加快步伐,时不时抬手抹去脸上雨水,隐约看清前方黑洞洞的城墙,城墙后的青楼阴影如同立定天地的鬼魅。
“旖旎阁”是济阳城唯一的莺巢,深受达官显贵青睐,造得高大气派,楼体外绵延修建了两重低矮红墙,白日里看去格外遗世独立。
她后面跟着的小尾巴原本已胆颤畏缩,不知怎地往前踉跄了一大步,狠狠撞在林羽背上。
“啊——”俩人蓑衣撞在一处,四只脚步伐狼狈地乱成一团。
林羽口气紧绷地轻斥,“乱叫什么?”
林瑶抖着手遥遥向远处必经之地指去——
一团黑影正横“堆”在地上。
“好像什么鬼东西挠我的脚!”口气里明显带了哭腔。
林羽心知她是因害怕生了错觉,虽不信鬼神之说,也禁不住掌心渗汗。
“你站着别动,戴好面纱。”
林羽往前走这几步也着实付出了勇气,只见那团黑影软软长长,确属有些邪乎,她侧耳静静听了片刻,一鼓作气蹲下身体凑近,忽地怔忪。
“是个孩子。”她又伸手往黑影身上摩挲,“还活着。”
三尺有余的孩子侧脸趴倒,稚嫩的脸庞残留着惊惶恐惧。
孩子浑身湿透得厉害,以至于单薄的衣裳紧贴,露出的轮廓瘦弱不堪。
她仔细检视后稍作沉吟,“若弃之不顾,恐有性命之忧。”
又盯着孩子的半面侧脸轻声下决断,“救她一命吧。”
一个稚童暴雨深夜倒在青楼外,表情还那般惊恐害怕,
这画面似马上能酝酿出一个苦命故事。
林瑶咋舌,她们在济阳城不过旅居两年,何苦惹事上身?
却听林羽似是已在提前跟自己解释,“她并不活该就此死去,我们一抬手,便是他人鲜活的一生。”
说罢,林羽抱起孩子,孩子体量很轻,骨瘦嶙峋的手腕就像抓起一把骨头。“快离开吧。”林羽轻声催促,在身后帮忙托起孩子身体,一边朝周围扫视。
蓦地,她浑身僵直,厉声朝前方低呼,“谁?”
周遭静寂,雨声有节奏地砸在地面,从前方墨色浓重的黑幕里现出一个高挑轮廓。那轮廓正向两人移动,如幽灵般靠近。
吓得林瑶生生打了个激灵。
似乎是个男人。那人上半身正隐没在一把油纸伞中,不知默默看了多久。
油纸伞内有一簇昏黄的星光,随着对方亦步亦趋,可看清对方步伐迈得堪称优雅,丝毫不被雨势干扰。
油纸伞落下一屏雨帘,将对方的脸虚虚地藏在背后,伞骨中心挂着一只椭圆小纸灯,隐隐光亮由其间发出,林羽勉强看清来人面目。
姓文的神棍?怎么会是他?
林羽隐在黑暗里,双臂登时收紧,刘海的湿发贴着攒紧的秀眉,掩不住她满脸冷凝戒备。
此人姓文名周易,是她经营的“林家客栈”里旅居长达两年之久的租客。
这男人在济阳城做着算卦的营生,素日一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只安思静坐,美其名曰养病,一日三餐都吩咐伙计派送,时常被林瑶暗地里称呼为“短命神棍”。
“赶走得了,万一在这上西天,多晦气!”
林瑶因担心他会冷不丁横尸店中,时常发出类似之语。
她倒是不甚在意,“康健之人活一世尚且不易,你不想瞧瞧,他到底为了什么能活得这般努力?”
只是眼睁睁旁观苦难之人熬过一生,终也算不得慈悲,反倒残忍,是以林羽对文周易的日常不予置评,甚至可以说这个人的存在都经常忽略不计。
济阳城多以祖辈几代人共居,风沙走雨的贫瘠之地,经年累月被王都无视,百姓既不关心高官厚禄,也不在乎祖坟冒烟,大多抱着听天由命,安此一生的心态,所以算天命知未来这种营生在城中并不吃香。
林瑶曾趴墙角听文周易摇头晃脑念过几次经,觉得乾坤八卦从他嘴里神神叨叨出来时,挺有洗脑的意味。后又趴了几次,顿悟那些炒冷饭般重复启用的台词果然是胡说八道。
但文周易本人,却是吃香的。
他常年一副文弱模样,脾气温温和和,从不高声阔语,对伙计们时刻彬彬有礼,这书生肚子里大约有点文墨,偶尔能帮四周邻里和客栈众人写个家书,甚至能写清楚诉状,于是伙计们待他比其他食客租客颇有些不同。
此刻雨势未歇,文周易表情温和淡然地伫立在原地,面上看不出迟疑和怯意,反而晕黄昏暗的灯火衬得脸色泛出青白,眉间的疲容深重。
林羽侧身护住背上的孩子,同时有意识地挡在林瑶前面,心中迅速计较。
她倒不畏惧这男人目击姐妹俩漏夜雨天行事看似诡异,却难免疑惑,在这样的天气里,什么由头能让人把浑身上下拾掇得人模狗样,而后表情闲适地出来溜哒?
蓑衣连兜帽,他不大能看出自己是谁,林羽身姿不安地动了动,她体量娇小,蓑衣很不合身,若要刻意拦住身后林瑶覆重孩童的视线,也几乎是不可能。
兜帽里的美人阴沉冷肃,看文周易原地安静待着,也不懂他意欲何为。
林羽默默定了半晌,蓦地上前上了两步,那男人立即识相地往后退。
林羽:“......”
这是......这人到底什么路子?
背后的苦力正细若蚊吟地催促,林羽心知要速战速决。
她眼中聚起凶气,做了个手势示意林瑶先走。
两人与文周易迅速错身,她个头将将到对方肩头,即使有意识地别过了脸,但余光一瞥而过,依旧窥得对方颀长高挺的身量。
男人一手撑伞,另一只背在身后,昏黄的光线下,清癯端正的脸庞简直在发亮,他表情恬淡,眸光流转。林羽眼神倏地微暗,防备之心未减。
自己与林瑶已并行与他打了错身,她甚至很小心地让宽长的蓑衣肩顶不触碰到那人,这会应是相安无事的吧。
她正暗自将悬着的心放回肚里,徒地,一阵微不可察的风起震动耳侧的碎发,掀露林羽冷白色的脖颈,肌肤也登时寒战乍起。
常年训练出来的机敏令林羽第一时间倾身环向林瑶的背,返身瞥过的余光果然见男人出手了。
文周易穿得稍显单薄,袍衣里伸出一截肌理利落却骨瘦的手臂,那手臂以不容阻拦的坚定之势笔直向林瑶背后探去,却被林羽反应神速抛出斗笠而打断。
文周易拢起修眉愣了一瞬,面部表情立时冷凝,又再次朝林瑶背后试探。
“快走。”林羽刻意压低声线催促,将林瑶往前推了一把,另一只手五指成爪袭向男人。
纤细的指节出乎意料地轻易碰触到男人的脖颈,温热的掌心被凝冰的寒意冻得一缩,林羽开小差了两秒,旋即又毫不留情地用力。
文周易退后两步的同时发出短促地闷哼,到底是长手长脚,男人在直挺挺往后仰倒前抓住了林羽的蓑衣肩顶。
“......”看似瘦削荏弱的男人居然与自己尚存在无法抗衡的力量差距。
林羽被迫拉扯着靠近男人,透过兜帽的模糊视线,男人瘦削端正的五官倏忽贴近,林羽只能在最后一瞬将脸侧去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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