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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黑心厂家图面白 面粉竟掺滑石粉》 (第2/2页)

在旁边另外一间仓库里,我们又发现了50多袋滑石粉,以及200多袋掺了滑石粉的面粉。

铁证如山前,老板耷拉下了头。

据他交代,每一吨面粉里平均掺200多斤滑石粉,200多斤滑石粉才值20几块钱,而200多斤面粉如果是特一粉的话,这家面粉厂外卖价格是180元。

如此算算,扣除滑石粉的花费,这种掺了滑石粉的面粉每吨大概能多赚160多元。

一天生产10吨的话,就能多挣1600多元。

滑石粉是什么,有何用途,掺了滑石粉的面粉有什么危害?我现场采访了执法人员。

他们介绍,滑石粉就是将一种叫滑石的石头粉碎后形成的粉,主要用于油漆、涂料、造纸、橡胶、塑料等工业产品。滑石粉会对人体口腔产生强烈刺激,吃了掺有滑石粉的面粉会造成口腔溃疡和牙龈出血,还会导致腹胀、便秘,长期食用甚至会致癌。

执法人员对问题面粉进行了封存,对面粉厂做出罚款10万元并停业整顿的处罚。

我拍了几张厂子内外的照片,便赶回写稿。

一路上,我很兴奋,既为自己打假成功高兴,也为自己这次调查顺利开心。

这是小爷我做调查记者两年来,为数不多的非常顺利的一次。

记者们虽然号称“无冕之王”,“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的比猪差,干得比驴多”。

而我们调查记者在记者当中,几乎又是拿钱最少干活最累的,不是在新闻现场,就是在去现场的路上。

我们每个月基本工资只有1500元,其他的收入就看发表文章多少了,千字60元。

而我们调查记者做一个报道,少则几天,多达数月。有一个月,我只拿到了2000块钱,扣除五险一金,还剩下1200元。

格老子的,做记者两年来,我总共攒了三万多块钱,不顶我当公务员半年的。

而且,一个月平均要出差20多天,去的往往又都是发生矿难、拆迁、凶杀等的危险地方。

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我们只能像狗一样凭着自己的新闻嗅觉来寻找线索,即使找到了线索,吃闭门羹、遇拦路虎也是常有的事,甚至还会遭受恐吓、威胁、挨打。

两年来,我光录音笔就被抢过4个,相机也被摔坏2次,格老子的。

睡在几十块钱一晚上的小旅馆里,小爷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就这样挂了,有谁知道呢,我活得值吗?

我还一直没敢和父母说我辞职的事,如果说了,他们肯定被气疯。在我们老家,没有“公务员”这个说法,只有“当官的”。

“当官”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啊,是“国家干部”,是唯一有出息的工作。

我是我们村唯一考上重点大学的人,毕业后又在机关工作,在父老乡亲眼中,小爷我将来是要“进中南海的”。

奶奶常常念叨着,“祖宗坟上终于冒青烟了,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咱。”

村里人以前见了父亲,都喊“老孟”,自从我当上公务员,纷纷称起“他叔”或“他哥”来。

村干部以前都是等着父亲先打招呼,现在隔了老远就招手,还主动递烟。

母亲从前很是老实,不敢跟人说话,见了人都绕着走,现在“俺也大方了,跟谁都能拉。”

所以,公务员辞职对于他们而言是件不能想象的事情。

我也正因为怕父母伤心、生气,而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辞职,犹豫了三年多。

从小到大,我一直按照父母的期望努力着,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当公务员、结婚生子、当大官、发大财……

这在他们心目中,才是正道,才是“有本事的人”。

当然,我知道有这种想法、看法的人绝不止我父母和村里的人,这是社会上很多人的观点。

几千年来的“官本位主义”和社会上赤裸裸的现实教育人们,“还是当官好啊,有地位,又稳定,收入也高”。

且随着就业形势的严峻,考公务员的人越来越多,动辄上百万,号称“宇宙的尽头是考编”。

据报道,2011年,国家公务员考试报名人数逾140万,竞争最激烈的前6个职位录取比例超过3000:1。

可考上的又有多少?

而小爷我之所以有幸考上,也是因为xx局是清水衙门且工作又累又烦,报考的人比较少而已。

在路上扒了一份盖浇饭,转了两趟公交车,回到我在三环外的“蜗室”,已是晚上七点多了。

这是我在网上扒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个“性价比”还不错的房子。

我和另外一人合租,每人一个二十多平方的单间,共用客厅、厨房、卫生间,月租五百。

这房间比起我刚来省城住的已经强n+1倍了。那时初来乍到贪图便宜,住在一个月租150元的宿舍里。

真是宿舍,几乎和大学时代的宿舍一模一样,住着七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每人一铺一桌,另外一张空床上和墙角里堆满了行李,只不过还没有大学宿舍安全、卫生和亲切。

衣服晒在外面必丢无疑,就是破鞋、内裤都有人偷.

宿舍里面也隔三差五地丢东西,走道里、厕所中垃圾遍地、污水四溢、臭气熏天。

舍友也都是“熟悉的陌生人”,只知其姓不晓其名,各自对着电脑聊得不亦乐乎,却不愿和对面的人多说几句。

大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经常早晨睁眼,一张床空了;下午回来,床上又坐上了人。

白天有五六点起床、赶两个小时公交车去上班的,也有无所事事玩通宵游戏睡到上午十一、二点的。

最可恶的是,每个月都还有人强行卖水票,十元一张,不买就揍。

这就是我们高知、弱小、聚居的“蚁族”生活啊,读书这么多年,我们还是脱不下长衫的“孔乙己”。

住在那,小爷我最怕别人问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说我以前是公务员,他们的表情都很怪异,怀疑我是因为贪污、腐败被开除的。

他们最痛恨贪官污吏了,经常嚷嚷“我们辛辛苦苦一个月才赚两千块,那些贪官却成千万上亿地贪,真该统统拖去枪毙。”

他们不知道,我对贪官也恨之欲绝。

这些舍友把对贪官的怒火都发泄在了我身上,管我叫“领导”,经常对我说些“领导好”、“领导先走”、“领导辛苦”之类的话。

格老子的,“领导”也不是好当的啊,“被领导”半年,我便“灰溜溜”地搬走了。

——————

和我合租的人还没回来。他叫郑强,上大学时中途退学,现在一家地板企业做销售,经常早出晚归,行色匆匆。

打开电脑,我趁着兴奋,不到一个小时就把稿子写好了,起了个标题:《黑心厂家图面白面粉竟掺滑石粉》,然后发给值班编辑。

这是我完稿较早的一次,一般我都要写到晚上九、十点,甚至还经常要熬通宵赶稿。

发完稿后,我打开参加《非成勿扰》节目失败后留下的邮箱。

那次参加《非成勿扰》,简直就是参加一次面试,面试小爷我是否成功。

第一轮亮相环节,我成绩还不错,20盏灯只灭了五盏。

但“自我介绍”之后,啪啪地灭了十几盏灯。

一位女嘉宾“无情”地道出了灭灯原因:“都快奔三人了,还这么天真,竟然辞职公务员,说什么人生理想是‘铁肩担道义,妙笔著文章。’太不靠谱了,我觉得他一点都不成熟。”

留灯的一位女嘉宾问我,打算什么时候买房。我说:“我没打算买房,有钱的话我会捐给需要的人,或者用来提高自己。”

这位女嘉宾回应道,“我宁愿在自己的房子里哭,也不愿在租的房子里笑。”

“硕果仅存”的两盏红灯啪啪地又灭了。

主持人劝我:“什么时候成功了,有车有房了,再来吧。”

格老子的,小爷我便只好在《可惜你没车》歌声中下台。

“可惜你没车送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累倒那路口,怨恨那是你要我步行走,还能感受那疼痛……”

信箱里有一百多封新的邮件,七十多封是各种广告,有相亲网站的、中介公司的,还有推销充气娃娃的。

另外十来封是反映各种问题的,有举报腐败的,有发上访材料的,有给报纸爆料的(那个面粉里掺滑石粉的新闻线索,就是昨天我在信箱里发现的)。

还有七八封是好心劝诫我的:“不要那么幼稚,还是现实些好。能买房还是要买,而且越早越好。”

只有一封信,是想和我交往的。

信中写道:“还记得我吗?我是于雯。大学一别,匆匆数年,很巧前几天在《非成勿扰》上看到了你,你比上大学时高了好些胖了好多(⊙ o⊙)啊!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有理想、有才气、又努力,在这个普遍对理想不屑的时代里,你对自己理想的追逐和坚持,让我敬佩和感动。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并为之努力的人才是真正的成熟。即使风雨交加,即使见不到彩虹,也足以比那些浑浑噩噩只知物欲的人活得精彩、值得。我支持你,欣赏你,相信你会像上大学时一样实现自己的梦想。”

于雯?于雯!我当然记得她,我怎么会忘记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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