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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圣人之盗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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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含玉继续道:“但对于你,我就直来直去了,那女娃盼着你回去呢,还是拖家带口的回去,已经在置办宅院了,何肆啊何肆,除了那杨宝丹长得磕碜些,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可惜了,江南你去不了,你哪儿也去不了,你只能好好待在京城,不仅是你,你这一家子,都一样。”

何肆沉默许久,轻声问道:“是因为我舅舅吗?”

陈含玉笑了笑,“不算太笨。”

何肆似乎自言自语道:“所以我舅舅这么多年一直是个自了汉,没有孩子,所以这么多年,他只来过京城两次……”

陈含玉自然听见了何肆的话,却略带几分残忍地笑道:“你舅舅要是有了孩子,你们这些姐家亲戚,不就不值钱了吗?”

陈含玉笑道:“好一个郗家庭树,舅甥情深啊,何肆,你还真有一个好舅舅啊。”

何肆不懂什么是郗家庭树,却不妨他听懂陈含玉这一语道破的“金玉良言”。

自己这一家子放在京城,天子眼前,大概就是人质吧?

将王子或世子等出身贵族之人留质以表忠款,自古有之。

只是没想到何家这小门小户的,也能得此“殊荣”。

想来也是,若非齐济是个无妻无儿的自了汉,仅凭一个“初嫁从亲,再嫁由身”的“外人”姐姐,还真不一定能叫他跌脚绊手。

可若是齐济真心想要娶妻生子,过上阖家欢乐的生活。

辽东不说天高皇帝远,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是个陈含玉口中的呵叱的“卖国巨贼”?

他能有什么顾忌?似乎皇帝也真拿活着的他没办法,当然,想杀他也不难。

只是代价有些大。

至于何家的处境如何还真难说,若是因为显得无足轻重而不被牵连,似乎有些痴人说梦了。

委实分不清谁是谁拖累了谁。

许是互为因果。

陈含玉笑吟吟道:“何肆,就别想着什么‘人生只合住江南’了,好好待在京城吧,一家人都好好的,虽说‘居京城,大不易’,但你们何家这些年也算扎根帝京,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五口,不也其乐融融?到时候和你那待年媳姐姐成婚,争取三年两抱,八九年功夫五男二女,也是羡煞旁人啊。”

何肆低头不语。

李嗣冲也不会堂而皇之地给何肆传音,怕被人听去。

毕竟除了那位皇帝陛下,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比自己高多了的高人。

陈含玉这颇为粗浅的挑拨离间,以何肆的脑子,不应该看不出来的,许是当局者迷,也可能是之前的言语环环相扣,张机设阱,叫他不知不觉堕其术中。

只是陈含玉的性子虽然好玩、爱玩,但也从来懒得在不值得的事上浪费精力。

陈含玉继续循循善诱,“至于那杨氏镖局的少东家,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要不要我帮你把她请来京城吧?老黄历中十三大镖局如今名存实亡半数,我记得京城附郭之一的太平县好像就有一家定远镖局吧?不如以后就改姓杨吧,到时候齐人之福照享受。”

何肆可不觉得陈含玉是一片好心,摇头低声道:“不用,她留在江南就好。”

陈含玉摇摇头,颇为惋惜道:“那可真是拆散鸳鸯天各一方了。”

何肆只觉得此话尤为刺耳。

皇帝大手一挥,如驱赶蚊蝇般,“既然如此,没事的话你就先退下吧。”

何肆起身,刚要行礼告退。

李嗣冲忽然捂住口鼻剧烈咳嗽起来。

何肆停下动作,转头看向李嗣冲,眼神先是担忧,后是迟疑。

陈含玉无奈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太子时候亲自挑选的伴当,如今自己当了皇帝,他还是这般没大没小的样子。

好在他还只当了几个月的皇帝,远不到背弃旧交的时候。

李嗣冲也是看着陈含玉,面色是真有几分苍白染着红晕,一脸无辜道:“我受伤了,咳几下不过分吧?”

陈含玉轻哼一声,“李永年,你的伤势我已经叫太医看过了,只是受了点硬伤,不是痨病。”

李嗣冲也就不再多言,摸着口鼻瑟缩在椅子里装虚弱。

何肆终于确定这是李嗣冲给他的暗示,于是将原本的行礼告退改为行礼求告。

何肆低头,语气诚恳道:“陛下,草民斗胆,有一事相求。”

陈含玉明知故问道:“说来听听。”

何肆直言道:“陛下,草民曾在江南贺县被一只老鼠啃食掉左脚小趾,如今体魄不全,草民想要回我那根断掉的脚趾。”

陈含玉眉头一挑,是真好奇道:“要回去做什么?难道你还有生残补缺、断指重续的本事?”

何肆没有隐瞒,如实说道:“落魄法中有雀阴魄化血之法,许是能够生残补缺,但只有一次机会,而且修行落魄法,魂魄不全,没有来生的。”

陈含玉眼神忽然飘向一旁束手而立,缺了一臂的刘伴伴。

这位趁着李且来一人凿阵北狄二十万大军的机会,舍太上皇而去,一人应对三位三品武人的围剿,杀一人,与其中一人互换一臂。

如此战绩,委实也有不切实际了,叫人不得加以怀疑。

况且都说主辱臣死,这位从龙之侍却留下太上皇“北狩”,以残躯逃回大离,委实是死罪死罪。

一个三品武人对于大离皇室而言或许弥足珍贵,但离开太上皇只剩四品守法境界的刘传玉,其实算不得如何重要。

不过别说陈含玉知道太上皇的用心良苦,即便刘传玉或者说那刘喜宁真是个贪生怕死之人,陈含玉也能容他。

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刘伴伴啊。

能再见他已经是件很好很好的事情了。

若是刘伴伴能有两只手,那就更好了

陈含玉转头看向刘传玉,“刘伴伴,你听见了,生残补缺的本事诶,你要学吗?”

刘传玉一脸淡然,平静说道:“陛下叫我学我就学。”

陈含玉无奈道:“我好好问的。”

意思是你好好回答。

刘传玉便摇头笑笑,“只是少一条胳膊,问题不大的。”

陈含玉点点头,对着何肆不咸不淡道:“你的脚趾没了,顽固不化的死老鼠倒是有一只。”

何肆问道:“可以把那只老鼠赐给草民吗?”

陈含玉反问道:“你要那东西作甚?”

何肆如是回答道:“草民身上的血食绪余已经差不多被李大人祓除干净了,但李大人说,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我那根脚趾上的绪余,就是那一篑。”

“我只是有些好奇,脚趾都已经被老鼠吃掉了,和你本身还有什么联系呢?”

何肆摇摇头,“我不知道。”

陈含玉看了一眼李嗣冲,这家伙已经开始装作半昏半醒了。

陈含玉对着何肆笑道:“我这人奇技淫巧、古玩字画、花鸟鱼虫都爱,可也不会把一只死老鼠当成宝,可惜我确实是拿不出来,这你就要问么凤了,毕竟那只老鼠是它千里迢迢衔在口中飞回来的,我也不知道被它藏在哪里。”

何肆无可奈何也只能恭请道:“草民斗胆,烦请陛下把翀举侯再叫回来。”

好像他真能从那不通人言的么凤口中问出些什么来。

陈含玉翻了个白眼,“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它桀骜得很,不是我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这明摆着是叫何肆碰软钉子。

何肆低声下气道:“陛下,您为何要如此戏弄于我?”

陈含玉勾唇一笑,问道:“你知道老子为什么要写道德五千言吗?”

何肆摇头。

陈含玉一脸讥讽道:“因为老子乐意。”

何肆点头,舒了口气,淡然道:“陛下贵为天子,九五之尊,口含天宪,也就只有那等不通人性的扁毛畜生敢不遵从了。”

李嗣冲捂住嘴巴的手掌上移,盖住眼皮。

没脸看。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徒弟,纯白教……

陈含玉看着何肆一言不发,许久,忽然笑了出来,“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何肆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永年,你还得多教教他。”

李嗣冲没有搭话,陈含玉冷笑道:“好一个口含天宪!何肆,你说么凤它是扁毛畜生,那你是什么?无毛畜生嘛?你这落魄法什么时候才会对我和盘托出?我不说你就装作不知道是吧?”

何肆直言道:“落魄法是我儿时梦中所得,但我最近又做了个梦,便是说不能将完整的落魄法交给任何人。”

陈含玉毫不掩饰脸上威胁的神色,“我从不觉得作为皇帝,世间万物就都该是我的,我只不过是比别人会投胎而已,可惜这落魄法,我还真就志在必得,所以我之前说的不会强买强卖,这是假话,咱们相互给对方一点体面不好吗?毕竟真到最后,我丢掉的只是面皮,你能失去的……可就多了。所以我问一句,我若是非要呢?”

何肆沉默了,他从未有一刻时间觉得自己如此无能为力过,以前经历生死,不过一条性命,何肆怕死,但死到临头,总有一股悍然不顾的凶性。

死就死了,不会因为他怕死,不想死,他这条并不矜贵的命就会一直逢凶化吉,绝处逢生,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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