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搬尸（中） (第2/2页)

接下来就是将第二个人挖出来了。由于石头比较大，郑刚叫吴明过来帮自己一起搬。

按照郑刚的指示，吴明在石头的一边使出了全力。可能是用力过猛，也可能是还没有从刚刚的惊怔中完全缓过来。就在石头被搬开的那一刻，吴明竟然扑倒在了地上。而这一摔，却让他终身难忘。

只见吴明的身下，正好压着另一具尸体。而尸体的脸，就冲着吴明。

这一刹那，吴明甚至连喊叫都忘了。他双手撑地，鼻尖和尸体几乎碰到了一起。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陌生人的尸身，而且还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吴明颤抖的双手，用尽了力气向后使劲。他重重的坐在了地上。

可不等吴明喘息，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左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转头一看，在他的手里，竟然握着一只断臂。吴明终于忍不住了，他尖叫一声，把断臂扔了出去。

而一旁的郑刚却始终无动于衷，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直到看见吴明将断臂扔出去后，郑刚才站起身。他将这只手臂捡起，然后在石堆里又翻找出另一只手臂。在将两只手臂都用布包好后，郑刚来到了吴明身边。他拉起吴明，轻轻地说了句：“现在帮我把尸体抬到山下。”

吴明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下的山。据他后来回忆，郑刚是在前面走着，他双手拖着尸体的前半部分。而吴明走在后面，两只手抬着死者的双腿。

吴明只记得自己双腿发软，双手一直哆嗦着。一路上，他没敢正眼瞅尸体一眼。

在将两具尸体都安放好后，郑刚就带着吴明离开。路过办公室时，吴明向里面瞟了一眼。他看到有几个农民打扮的人正坐在地上哭泣，而那个赵总却双手叉腰，无所谓的看着他们。

回到县城里，郑刚让车先把吴明送到家。分别时，二人约定，明天一大早去白事铺见面。

一进家门，吴明马上就跑进浴室，他给自己好好地洗了个澡。出来后，吴明见妻儿已经睡下，便自己来到客房，躺了下来。

看着天花板，吴明没有丝毫睡意。他感觉这一晚就像是在做梦，仿佛有一种力量在左右着自己。他的眼前不断的重复着在山上看到的场景，那砸烂的头颅、惨白的面孔、血淋淋的双臂。这一切，让吴明又一次感到浑身酥软。

此时的他，心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底气。吴明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胜任这项工作。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吴明听到客厅里似乎有脚步声。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仔细听后，他发现这声音的确是人走路发出的。

“难道家里进贼了？”吴明一边想，一边从枕头下拿出一根木棍。

他轻轻地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客房门口。吴明将耳朵贴在墙上，他在仔细分辨对方的位置。

听了一会，他发现这个人似乎一直在客厅里转悠。他的步伐很有规律，就像电影里演的机器人一样。这个动作不断的重复着，吴明心里有些发毛。面对这样诡异的局面，他想这会不会是窃贼出于职业习惯，一定要在盗窃过程中，完成某种仪式？

想了一会，吴明觉得不能再等了。家里还有妻子和儿子，万一这贼进了卧室，那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吴明决定先下手为强。

定了定神，吴明憋足一口气，飞身跳了出来。与此同时，手上的棍子，也随之打了下去。

只听“砰”的一声，木棍砸在了地砖上。吴明顿时感到虎口一震，木棍也险些掉落在地上。

见一击不成，吴明抬起头就要砸第二下。可还没挥起手臂，吴明就僵在了那里。

他看到客厅里根本没有什么窃贼，而在黑暗中，地上却出现了两团阴影。吴明试探着向前挪动了几步，发现阴影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吴明便大着胆子打开了灯。他看到地上的阴影，竟然是两团破旧的迷彩服。

这两件迷彩服，吴明太熟悉不过了，那分明就是采石场死去的两名工人身上的衣服。

吴明已经没办法解释眼前的一切了。他愣愣的站在原地，想要上前去查看那两件衣服，但恐惧让他迈不开腿。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背后。那是一个略带沙哑的男人声，他离得吴明很近，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只听男人阴沉的说道：“把我的钱还给我···把我的钱还给我···把我的钱还给我。”

本已僵直的身体，现在更是无法动弹。吴明的眼睛一阵阵发黑，耳朵里也开始嗡嗡作响。身上一层接一层的起着鸡皮疙瘩，那刺骨的感觉像是掉入了冰窖一样。

吴明几乎不敢喘气，他觉得如果没有了呼吸声，也许那不明来历的东西就会离开。就这样，他一直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吴明觉得家里一点声音都没了。他忽然想到，老婆孩子还睡在屋里。他们的安全可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想到这里，吴明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猛地将头转了过去。客厅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自己和两件破旧的衣服。吴明不顾一切的冲到卧室，他看到母子二人还安然的躺在床上。这下，吴明才瘫坐在地上。

他就坐在卧室门口守了一夜，一动没有动。

早上天刚蒙蒙亮，吴明就给郑刚打去了电话。在听了吴明含糊不清的几句话后，郑刚迅速起身，前往了妹妹家。

见到郑刚的那一刻，吴明变得像个孩子一样，瞬间就抓住了大舅哥的手。

他激动地说不出话，只是用手指着地上的迷彩服。

郑刚让吴明坐下，听他详细讲了一遍昨晚发生的事情。听罢，郑刚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扫了一眼地上的衣服。然后他把衣服装进了袋子，对郑刚嘱咐了几句后，便出了门。

他直接来到了采石场，在得知老板不在工地后，又来到了赵总所在的小区。

这是一个别墅区，里面住的都是些有权有势的人。

郑刚给赵总打了电话，但始终无人接听，于是他便站在大门外等候着赵总。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赵总的车开了出来。其实郑刚并不认识这辆车，反而是赵总先探出脑袋跟郑刚打了招呼。

郑刚板着脸，让赵总下车。由于是在小区门口，停车不方便，赵总便叫郑刚上了自己的车。

坐在副驾驶的郑刚，将手里的袋子甩给了赵总。一见里面装的东西，赵总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像是个做了亏心事的孩子，不敢正眼看郑刚。

郑刚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但这次他却表现的异常愤怒：“老赵，你坏了规矩。”

听郑刚这么一说，赵总的头垂得更低了。

见他这样，郑刚才舒缓了语气说道：“你不仅坑了工人的家属，还骗了我。你说实话，给工人的钱是不是不够？”

赵总无奈的摇了摇头。

郑刚叹气道：“你赚这么多钱，为什么连死人钱也要压榨？难道你不懂其中的要害么？”

此时的赵总却显得很委屈，他抬头看向郑刚回答道：“老郑，你说的我都明白。咱俩一起玩到大，我什么为人，你还不清楚么？我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前段时间，环保组给我下了个大罚单，如果不按时缴纳，我的采石场就得封掉。我把账上的钱全交了还不够。最后在王老四那里借了高利贷，才凑上了那笔钱。昨天我东拼西凑找了五十万，一家给了二十五万，我是真没辙了。”

说着说着，不知哪句话触到了他的伤心处，竟有些哽咽起来。

郑刚听了赵总的话，也没再多说什么。他将昨天赵总给他的两万块钱丢了回去，然后告诉他说：“不管怎么样，今天你得想办法再凑五十万。不然，你我都会出事的。”说罢，他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赵总那离开后，郑刚并没有回店铺，而是又来到了妹妹家。

他把吴明叫了出去，两人来到楼下。郑刚把早上见赵总的事情和吴明说了，然后告诉他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这话可把吴明吓得不轻，原来自己真的见鬼了。

郑刚叹了口气：“唉，干我这一行的，什么奇怪的事情都碰到过。你第一次和我办事，就见了鬼。这说明你八字不够硬，容易被脏东西跟上。不过，这也有个好处。他们既然来找你，也证明你的心地不坏，不然这些冤魂是不会让你替他们传话的。”

说完这些，郑刚又叹了口气。此时的他已经恢复到平时的样子。

郑刚问吴明：“你还打算继续跟着我干么？”

其实，就在昨晚发生那件事后，吴明除了害怕，他的心里也在琢么这件事。一直到郑刚回来找自己，吴明还没有个决断。可就是刚刚郑刚两句话，让吴明心中有了答案。

他看向郑刚，坚定的说：“哥哥，我想好了，我要和你继续干。我想着如果在帮你办事的过程中，还能为一些有冤之人出点力，那我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活。我相信，郑玥知道后也会支持我的。”

见妹夫已经决定了，郑刚也就没再说什么。

当天晚上，郑刚接到了赵总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赵总告诉郑刚，剩下的五十万已经派人给遇难者家属送了过去。他是在下午用车做了抵押，才拿到的这笔钱。另外，郑刚的两万块钱，他会安排手下明天一早送到店里去。

挂了电话，郑刚靠在了椅子上。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寂寥。

郑刚起身给父亲上了柱香。他看着老人的照片，眼睛渐渐的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