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2/2页)
“那他们二人,谁拿刀割的?”
“……他们,他们两人都在割。”
“好,如果你们说的是对的,那这些豌豆藤上肯定全是刀的割口,你们过来仔细看,请你们全部过来,仔细看,这哪有刀割的样子?全是用手扭断的摘的痕迹,长短不齐,断口死青,哪有刀口?”父亲抓一大把在众人面前晃过,又放到对方队长面前,对方所有的人一下子没人开腔了,韩队长马上接过来看看,说:“对,对,这是手扭的痕迹,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你三个既然是看到他们用什么刀割成这模样的,你们能不能现场用刀割来试试看?”父亲转身质问三人。三人面面相觑,找不到话说。
母亲也对三人说:“他俩既然要把这些豌豆扯来拿回家,为什么事先还要用刀割断一次?不是多此一举?另外,这全是豌豆藤根部,请问,既然你们亲眼见到是他们割的,那割下的豌豆尖,还有不少豌豆肯定还在,请问在哪里?难道他两个拿来生吃了?”
现场一直就没有见到所有豌豆苗尖,零星或有几根十来根还有零星的豌豆荚,可都不显眼,显然是失落的,完全不能大堆的根藤段相配。三人哑口无言,全场一片安静,韩队长微笑着望着对方张队长不再说话,张队长窘得下不了台,放下了傲然的姿态,熄了叶子烟,望着三位“立功人员”,大概是要他们救场,三人已经开始往后缩。知青范援朝也和五队其它几个社员早赶到,他听了陆运新的讲述了情况经过,又把兄弟二人的背篓翻了片刻,对着三人说:“你们对面坡上那么多人看着,他俩孩子,就敢大胆地割你们的庄稼吗?你们自己信吗?他们只是割草路过,可能是想把这些别人偷后留在路边的装回去喂牛,并且仅仅是想,你们就把这些豌豆藤抓来塞在他们背篓里的当罪状?想立功,也不能拿娃娃开刀啊,娃娃说不出来话,你们就下得了手!说不定这就是你们自己几人弄回去煮来吃了,然后专门躲在附近抓人顶罪,不然怎么这么巧?不敢找大人,就找娃娃?”
这类的事他早见识过,大概正好就歪打正着,说到了点子上,或许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有的社员甚至在窃窃私笑。三个人慌了:“你别冤枉好人,我们……我们,张队长是知道的……肯定是别人偷的……张队长,我们都是生产队积极分子 ……”
张队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已经不好意思再沉默,大声对三人斥喝:“不要说了,回去,滚回去……今天这个事,是我们弄错了,对不起你们,陆选南兄弟,对不起,大家都是阶级弟兄,阶级弟兄,下来我们会认真查查。韩队长,这事你也多担待,担待,有误会,属于咱们人民内部矛盾,不要让敌对分子看笑话,你说得对。”
一场祸事差点惹成,好不容易结束,兄弟二人回到家里,仍然受到父亲的一顿责骂,只是没挨打。
知青生活说是火热的,其实是枯燥的,范援朝孤独的来到白雁五队,和他同来的知青虽说都来自省城,可是互相都不熟悉,又分散在大队的每个队,相距也远,几乎没有来往。幸好在五队里,堆草场看管房和陆选南家紧挨着,可以常走动走动,又哄来小四花猫作伴,还不算寂寞。他除了晚上看看书,或给他讲故事,苦寂的日子几乎让他开始感到度日如年,甚至有恐惧感,对未来的恐惧。一年过去了,他虽然没有受到排斥,可还是没有完全融入到生产队的生活中来,除了和陆选南家熟悉外,和其它的社员都只是不陌生而已。
终于这天,他发现这个生产队值得留恋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人。
平时,他劳动是和四组社员们一起,前不久一次耨豆荚地杂草的时候,三组和四组合在一起,他发现其中有一个女子,十六七岁的样子,高挑挑的身子,红扑扑的脸,一根短辫子搭在左肩上,眼睛象潭水幽深深的,衣服虽然旧,可洗得很干净。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住。她的长相就和他拿来的一九七三年第四期《人民画报》封面上纺线的女工人很像。女子没和谁说话,只是低着头,认真的铲草,时不时的咬咬嘴唇,忽然之间他想起,多半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大家说的程夏!和大队支书儿子谈朋友的,地主程永安的孙女程夏,可是这么久来,他听人偶尔说起过程夏,就没见过她,开会也没见过她。社员们少有人提到她和她家,是和地主分子家庭成员保持一定距离原因,可是听说她家里和他爷爷程永安是划清界线了的啊。
知青心里忽地跳个不停,一边铲草,一边不自地偶偶瞟瞟她,或是因为家里长期受到社员们心照不宣的孤立,程夏眼中隐藏着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孤傲,让他心里有些畏怯。她也主动的和大家保持距离,只和杨代晴偶尔说说话,说的什么,他用心听也听不清,他只猜到杨代晴是她的母亲,因为长得有几分相似。两个小时后,草锄完,三四组的组长分别拿出本子点名,记工分,他听清楚了,那个女子确实就是程夏,她低低的回了一声,然后拿着锄头,跟着她母亲回家。
其实平时没有做工分,程夏就呆在家里,很少外出,爷爷的的身份让他总感到低人一等。即使开大会她也不参加,除了同一个组的人,其它人少有见到她,知青和她不在同一个组,更难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