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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默默坐下。棍僧们拿出寺里带的粗面饼子和水囊,安静地吃着。王二狗也从自己随身的包袱里摸出两块硬邦邦的肉脯,分了一块给云霄,自己叼着一块,靠着一棵老松,眯着眼打量四周,也打量着自己人。
云霄小口啃着肉脯,吃得心不在焉,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的慧静。慧静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背对着众人,面朝山外,慢慢地嚼着饼子,姿势有些僵硬。慧聪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小口喝水,眼神有些飘忽,不知在想什么。慧明则靠着一块山岩,闭目养神,胸膛随着呼吸缓缓起伏,那根齐眉棍横放在膝头,右手一直搭在棍身中段。
王二狗收回目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骨头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晃晃悠悠走到坡边,放肆的水声响起,几个年轻的棍僧微微侧头,面露尴尬。慧觉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慧明依旧闭着眼,仿佛睡着了。只有慧静,肩膀似乎几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
放完水,王二狗系好裤子,踢着石子走回来,一屁股坐在云霄身边,手臂自然地搭上云霄的肩膀,凑近他耳朵,用极低的气音,快得几乎听不清:“看见袖子里了?”
云霄浑身一震,手里的肉脯差点掉在地上。他骇然转头,看向王二狗。王二狗脸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笑,眼睛里却没了平日的戏谑,只有一片沉静的、令人心悸的冷光,像深潭下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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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能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眼底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王二狗几不可察地颔首,搭在云霄肩上的手用力按了按,然后收回,声音恢复正常大小,甚至带着点嫌弃:“吃你的,细嚼慢咽,别噎着。路还长着呢。”
休整完毕,队伍再次启程。接下来的路途,气氛明显有些不同了。云霄变得更加沉默,几乎成了王二狗的一个影子,紧紧跟着,半步不敢远离。而王二狗,虽然依旧插科打诨,但眼神里那点漫不经心的味道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犬般的警觉,他的左手,似乎总在腰侧附近活动。
慧觉也察觉到了什么,行进中调整了几次队形,有时让慧明突前,有时又让他断后,目光更多地停留在慧静、慧聪几人身上。但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没有言语交锋,只有山风掠过树梢的呜咽,和越来越沉重、仿佛粘在脚底下的脚步声。
日头西斜,晚霞将群山染上一层凄艳的血色。前方山坳里,隐约露出一角挑出的褪色酒旗,在风中无力地晃动。那是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孤零零客栈,土墙木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是这附近百里山道中,唯一能落脚过夜的地方。
“今夜在此歇宿。”慧觉停下脚步,望着那客栈,眉头微锁,“此地鱼龙混杂,都警醒些。入住后,慧明、慧静,你们轮流值守上半夜和下半夜。王施主与小施主同住一屋,我与两位师弟住在隔壁。”
“是。”众人应道。
走近客栈,才发现比远看更加破败。土墙斑驳,露出里面的夯土和碎草,门板歪斜,上面的漆皮剥落殆尽。一个满脸褶子、眼神浑浊的老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动静,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扫了他们一眼,尤其是看到一群持棍的僧人时,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随即又耷拉下眼皮,哑着嗓子问:“打尖还是住店?房钱先付。”
慧觉上前交涉,付了银钱,要了两间挨着的上房——其实也就是二楼稍微干净点的屋子。掌柜慢吞吞地摸出两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指了指嘎吱作响的木楼梯:“自己上去,左边两间。热水没有,要吃食,灶上还有点冷饼子咸菜。”
客栈里弥漫着一股霉味、汗味和劣质土酒混合的怪味。大堂里零散坐着三四桌客人,都是行商脚夫打扮,面目模糊,自顾自低头吃喝,或低声交谈,对他们这一行人投来短暂而审视的目光,又迅速移开,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
王二狗目光飞快地在大堂里扫了一圈,尤其在角落里一个独自喝着闷酒、头上扣着破毡帽的汉子身上停了半秒,那汉子手背上有道新鲜的抓痕。王二狗嘴角扯了扯,揽着云霄的肩膀:“走走走,上楼看看咱的‘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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