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荒观两道长 (第2/2页)
若霓轻功了得,抢奔山林,李天波直追上来。二人在林中乱钻,若霓借林丛藏身,终被她绕来绕去,遁入林深处,一溜烟跑远了。
转眼夜幕降临,林中漆黑,夜晚走山路,煞是不易。幸好若霓武技傍身,逐步留神,踏着乱草青苔,深一脚,浅一脚,转出树林,抬头望见星星,方吁了一口气。
她望东而去,危岩崎岖,倍加小心。走了半晌,前方突然似有一座房屋,在月光下孤独矗立。走近细辨,原来是一座失修的道观,有口无门,四周矮墙破败不堪,里面的东西配殿已坍塌,正殿内尘封已久,蛛网纵横,后面的墙也已半塌。
若霓一进大殿,便觉得有一股阴气袭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她的剑被李天波夺去,两手空空,把四处巡视了一遍。大殿里蒲团已不见,她只好席地而坐,心里烦闷不已,又站起身,在供桌前走溜了一会儿。终于,倦意袭来,她靠在供桌旁,昏昏欲睡。
夜风呼啸,突然,大殿中响起一声诡异的惨笑。若霓蓦地惊醒,风吹过,隐隐听见一阵凄厉的哀嚎,让人不寒而栗。若霓想挣起身来,身子却丝毫动弹不得。她双目大睁,环顾周围,殿里漆黑一片,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
过了一会儿,忽闻履声橐橐,由远而近。若霓听出这不是李天波的脚步声,心里一急,手脚忽然能动了。她连忙从地上跳起来,轻轻一窜,隐藏身形。摸了摸暗器囊,还在身上。
脚步声跨进大殿,径直走向供桌。便见供桌上亮起一支蜡烛,闪出幽幽的昏黄火焰。若霓定睛一看,点烛的是位道人,赤面长髯,修长身形,倏然低头,倏然仰面,忽然在供桌前一跪,喟叹了一声,大声道:“呜呼师兄,生死永别!魂如有灵,而今安在?”
念到最后一句,音调哽咽,用衣袖拭脸,像在啼哭。若霓看得呆了。那道长低头垂目,骤然发现地上的脚印,不由一怔,那是若霓不久前留下的。道长道袍一抖,顿时手中多出一柄拂尘。若霓忙伸手探囊,抓起一把铁砂子……
陡闻一声冷笑,微光中一条黑乎乎的人影,堵在殿门正中。供桌前道长倏地转身,奋起一扑,一拂尘打过去。那人影并不退步,反而一挥宽大的衣袖,将道长逼回殿内,差点撞上供桌。
来人就势飘进来,呵呵冷笑道:“季枫,你还想逃?”
若霓屏息一看,这人也是个道长,中等身材,皮肤白腻,细目尖嘴,唇上留着短须,道貌岸然。季枫见了他,十分恚怒,喝道:“银蝠,你究竟意欲何为?”
若霓吃了一惊,借着微弱的烛光注视来人,心想难道此人就是武当派的掌门银蝠道长?他夤夜在此现身,一定事关重大。
银蝠声透轻蔑,嗤笑道:“贫道千里迢迢,就为擒拿武当派叛徒而来。季枫,你我是几十年的老交情,旧同门,我和你本无过节,只不过铮方毁在你手,我必须秉公执法。一晃十三年,修道之人,做事慈悲为怀,如今我只要你以命抵命,不牵连你徒弟。这番处置,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
十多年前,南阳真人年老体衰,门下最得意的四大道长,早已为保护明太子战死,门户传人,按顺序应当就是五弟子银蝠。如论技艺,确实也是银蝠最好。然而南阳真人似乎有些犹豫,他手下武功超绝的门人,除了四大道长,当数银蝠、铮方和季枫三人。尤其铮方,本领出众,且忠于前朝,在江湖上做了许多秘密勾当,一心要反清复明,是南阳真人最心爱的弟子。南阳真人心里,实有越次传宗,将掌门之位传给铮方的想法。
谁想到,铮方在南方的活动,被清廷觉察,以致南阳真人还未传位,铮方已被清军杀死在幕阜山。南阳真人悲愤感伤,竟也猝然羽化。银蝠遂承接门户,成了武当派新一任掌门之人。
但是铮方出事,却有流言传出,是被内奸出卖,以致送命。银蝠一上任,受先师遗命,下令勾稽叛徒,歼仇雪恨。望风逐影,竟查到季枫头上。原来武当弟子在南阳真人带领下,都忠于大明,唯有季枫不以为然。他受尽明国奸官污吏之苦,无奈出家,因此对前朝殊无好感。出卖铮方的嫌疑,似乎数他最大。
这时季枫恨恨地道:“银蝠,要说我卖友求荣,那是冤枉无辜,我绝不能平白接受。我若是向朝廷告密师兄,也不至这般两袖一清风,还在穷山僻地挣扎,怎么也可挣下一大笔财富。我倒是想问问,铮方死后,你为何突然练成了大罗天无上心法?”
银蝠心里微微一动,说道:“大家同练太虚内功,天道酬勤,我总算一点苦功夫没白下,操练得颇有进境。你居然将太虚内功当成大罗天无上心法,岂不贻笑大方?”
季枫哼道:“你瞒得了武当众弟子,瞒不了我。我离开时,你打我那一掌,可不是普通重手法。这些年,我越回味,越觉得你可疑!听说师父将大罗天无上心法的秘笈,给了铮方,他老人家还有越次传宗的打算。铮方死了,那本大罗天无上心法在哪儿?”
银蝠冷笑道:“听说?这么机密的事,亲如本门的大弟子如我,师父都没教我知道,你听谁说?”
季枫道:“就是铮方本人告诉我的,可惜他忙于那些机密之事,没有详谈。据他说师父看你这人,表面谦恭热肠,但心眼太多,令人捉摸不透。实话说吧,师父简直觉得你这人藏奸耍滑,不敢信任你,怕以后坏了武当名声,才准备废长立幼。铮方还曾替你说好话,谁料之后不久,他竟遇难。依我看,铮方之死,你脱不了干系。”
这番话说得银蝠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翻了翻眼,一咧嘴,突然咯咯干笑起来。这笑声在大殿回荡,恐怖至极。一阵风从殿外吹进来,光焰惨惨的蜡烛,被风吹得往下一塌,眼看要灭。
银蝠形貌扭曲,怨毒地道:“师父竟在背后这样说我,就难怪弟子横了心,手刃铮方,让他老人家生不称愿,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