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太平 (第2/2页)
宫锐当日午后就折返回骑风营,他与安心阐明原由后,安心自然不会恼,只是叮嘱他千万小心,多传消息来,别让她挂念太久。
骑了大半日马,回到骑风营驻扎的北域关,即便是快马加鞭,风雪还是在介胄和护肩上积了寸余,宫锐搓了搓被冷风吹得发麻的手,抖去积雪,大步进了大帐。
杨修、陈严早在帐中候着了,同在的还有骑风营的武威将军。
武威将军檀岂已经年近六旬,统管骑风营;他戎马半生,全奉献给这北境,他与哈喇人交手无数次,对哈喇各个部族都相当熟悉,十三年前的九狼山一战,正是檀岂带兵大破哈喇人最兵强马壮的黑鹰部落,逼得哈喇各部不得不签下停战协议,与梁国各自休养生息。
哈喇新王塔尔汗年轻气盛,他的母族出自黑鹰部落,他继承了黑鹰部落好战好斗的性子,也继承了父族赤羽部落的才智与谋略,三年前,他才上位就在当年冬天进犯,正碰上那是急需军功的宫锐,两方斗智斗勇,终究是宫锐那时计胜一筹,可塔尔汗并未死心,这些年修养蛰伏,等待时机再次出击。
而今年是天赐的良机。
连日的风雪让北地天寒地冻,甚至已经有少些贫民被冻死,加上梁国已经多年没有打过大仗了,今年的军备只照往年的给,对于今年的情况来说相当不足的,战事不开,突然向朝廷说要增加军备,那只会让人多想……
何况,雪还一直下。
时机已经耽误了。
文臣武将互相不对付,在梁国也是,当今梁帝敷衍朝政,有先帝打下的基础,又有灵风长公主带着监国的权责,梁帝总不会酿成大错。梁国已安稳太平了许久,让梁王愈发敷衍,如今只听几位近臣之言,而梁王不喜武将,他的近臣只有文臣,送往玄京的折子还没有回音,不用想,就是被文臣给拌住了。
几位将军深夜不歇正是为的此事。
灵风长公主不会贸然越过梁王行权,他们需要得到更多可靠的情报,再由宫锐直接传给灵风长公主方有转机。
“殿下。”几位将军看见宫锐进帐,立即作揖行礼。
“鹰部如何?”
宫锐进账就先问起黑鹰部落,如今哈喇人最强劲的兵马依旧是黑鹰部落,只要黑鹰部落不动,那就还稳得住。
“探子来报,依旧不动。”
宫锐微微松了口气,又问:“羽部在和隘口的驻军有增加吗?”
杨修左手拳锤右手掌,语气带着烦躁:“没有呀,他们分散着,没有一处有过万兵马,每个驻军点人不多,就吊着咱们!”
几人来到沙盘前,陈严指了沙盘几处道:“鹰部,今夏开始就迁徙到了哈苏河中段,按现在的布置来看,只要和隘口动了,鹰部支援只需一日。”
要想破云州,必定要先过北域关,如今哈喇人几处驻军,像是普通迁徙,又像是战略部署,已经布了几条攻向北域关的线路,却暧昧得很,若有若无,不停搞些动作,让探子传回消息让他们猜。
其实双方心里有数,进犯是必然,只是他们这样便无从得到确切情报传回朝廷取得补给。
哈喇人与他们交手多次,也在设计他们。
只是哈喇人再多动作,梁国也只能被动守在自己的国土上,若是先动了,就给他们开战的借口,正中哈喇人下怀。
放在往年,大可一战!
只是这个冬天若是开战,他们已经先一步劣势了,这战,最好还是不打。
几人面色沉重,却没有更好的应对之策。
接下来几日,哈喇人照往年一样,冬日分成各个小队,时不时抢掠一些边境村庄,被早已排布好在边境的骑风营士兵有序驱逐。
可雪越来越大了,甚至开始刮起雪暴,被冻死的、被雪压死的贫民也越来越多,骑风营士兵只能将边境小村落的人迁至云州州府暂时安置,避免更多人受难。
骑风营中气氛越来越沉重,太冷了,木柴烧的极快,取暖渐渐不够,雪暴来临的晚上刮掉了不少帐篷,还损坏了些许房屋, 更是雪上加霜。
通往骑风营的路都积了半人高的雪,定时从云州城运来的菜肉过不来,补给也延误了,士兵啃了几天干硬的烧饼,一个个都有气无力。
今年的军备只像往年,御寒、保暖都不够,士兵都冻得不行,都想尽办法躲在帐内不出,操练懒散,情况越来越糟糕……
终于在一个暴风雪又来临的雪夜,石堡村被雪崩覆盖,整个村子一百多口人活埋在雪下,而石堡村坐落在来北御关的必经之路大河谷中,这意味着整个山谷已经被大雪覆盖,他们的补给线被断了。
这如何得了?檀岂立即派了两个百夫长带兵前去通路,而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哈喇探子的耳中。
这半月来,将动不动的哈喇人终于动了。
哈喇人行动极快,石堡村雪崩之事不过一日,和隘口的驻军就增加,据探子来报,羽部在其他驻点的骑兵都已经先行向和隘口集合,其他士兵紧随其后,而一直没有动作的鹰部,也动了……
这么大的军事调动,如今已经有了确切情报,哈喇人将要进犯,可这时候再传急报也来不及了。
现在,任何补给都进不来。
士兵不仅要在不断下雪,甚至可能二次崩塌的山谷中挖出一条路,不知还要多久。
敌人来犯在即,骑风营按现在的军备和粮草,此战,难上加难。
宫锐站在城墙上远眺,他的眼里仿佛能看得到哈喇人的行动一般,看着他们集合,上马,向北域关袭来。
他们的弯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他们披着厚重的铠甲与皮草,顶着被风吹红的双颊,眼神锐利扫过一个个单薄的梁国士兵,强壮的臂膀挥刀,毫不留情。
他们的箭矢像雨滴般密集,从天而降,满地的尸体,血流成河……
他敛下眸子,把那一幕幕从脑海里清除。
未战先怯,从来不是骑风营的兵。
再难又如何?
宫锐看向身边两鬓花白的檀岂将军,北地是他的战场,他不曾怕过,现在北地也是宫锐的战场,他自己挑的战场,他有何惧?
“备战,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