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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妁妁其华——又是我二姥姥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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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姥姥我妈还有我的女儿走在铁营子村里,我们一起去看我二姥姥,我们又有好几年没见到她了,我离开家乡已经快三十年了,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好像我们都很忙,其实也没忙出什么成绩来,无非是孩子上学,大人上班,稍有闲暇还要逛山逛水到处看看,时间就这样流逝过去。虽然我也想着家乡,想着我家乡的亲人们,但和外面的诱惑比起来,家乡的一切便渺小起来,我回来的次数也逐年减少,我总是觉得,不管何年何月她们都会呆在那里,不离不去,我早一天回去或晚一天都没有关系,她们都会在那里等我,可现在想起来,当年的我是那么幼稚。

铁营子也越来越老,越来越破旧了,人连同树,房子连同路,家家门前的杂草连同花簇,沧桑又寂寞着。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偶尔遇见两个,也都是比我妈还大的年纪,她们用疑惑的神色打量着我们,经我姥姥介绍,半天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然后热情的拉在一起,聊起这些年的日子和日子里一去不复返的光阴。

我姥姥家住在村子东头,我二姥姥家在村子西头,小时候我从我姥姥家到我二姥姥家,需要走二十多分钟,现在我姥姥走起来这段路来也需要二十多分钟。我们走过小丫巴家,卜大姥姥,周奶奶家,大队部,拐个弯儿到了村子中心,村子中心的那棵大榆树还在,只有它还容颜未改,只是树下也没了从前的热闹,寂寥的让人惆怅。走过大榆树,再拐个弯,还有五六百米便到我二姥姥家了,我看着一路上我曾熟悉的一房一树,一景一幕,和逝去的旧时光,想起了圣经上说的一句话:

“当上帝为你关上这扇门,一定会再为你打开一扇窗。”我觉得这话用在我的姥姥们身上再合适不过,我的姥姥们辛苦了一生,饥饱了半辈子,到现在都没有出过远门,更没有享过清福,但她们都无病无灾且长寿。我姥姥八十七了,还能做家务,还能种菜,我姨姥姥一直干到八十二,身体无恙却绝食而去,我二姥姥今年也八十三了,听我姥姥说她体格还不错,就是腿脚大不如以前了。

“去年走路就费劲了。”我姥姥对我妈说:“我头年到她家看看,她精神还好,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瞅着怪可怜的。”

“怎么?我二娘的日子还那么困难吗?”

“比从前好不到哪去。”

“怎么会呢?到现在还吃不上?”我妈疑惑着。我也不相信,时间已经走入了二千年的领域,还有人为吃不饱饭而发愁?

“吃倒是吃上了,那也困难。”

“怎么,她手里有两个钱,还上庙里给我三嫂子烧香祈福去?”

“早都不去了,庙也没了,她也走不动了。”我姥姥说。

“那她还能存上两个钱,自己买点儿吃。”我妈说。

“上哪猫钱去?就那几亩薄地,收成也不济,又没别的来钱处,好容易存上几个,还没捂热乎呢,就接济孙子们了。”

“孙子们没干点啥?”

“干啥呀,啥都不好干,到处打着零工,没个文化,又没个正经营生。”

“唉,都不容易。”我妈说:“我三嫂子还在城里看孙子吗?”

“早都回来了,孙子们都大了,她和媳妇们又合不到一处,待不住。”

“我三嫂子还是那样的脾气秉性?”

“还那样,没多大变化。”我姥姥说。我想着我三妗子,个子不高,个条也不直溜,长瓜脸,细米眼儿,皮肤黝黑,嘴角上扬,整天似笑非笑的样子,火上房都不急不慌的性格,哪怕是她家的猪掉进了河里,她也会双手揣在袖筒里,迈着严重的外八字,拧着身体慢条斯理的走到河边,东张张西望望,也不说快点喊人,也不说快点捞猪,就好像那不是她家的事儿一样,只有和我二姥姥发生争执时,她才是麻利的。“你三嫂子也上了岁数,不爱干了,饭也不按时做,水也不按时烧,从前都是你二娘干,这二年你二娘渐渐的干不动了,她能对付一口是一口,你二娘可不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她才多大呀,就干不动了,给儿子能干,给孙子们能干,给我二娘就干不动了?”

“她不是体格不好嘛。”

“你们天天说她体格不好,从年轻就说,我看她体格比谁都强。”我妈说。

“这二年也不中了,渐天腰疼腿疼的,她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哼,我看到底不是亲生的,这要是亲生的,能这样吗?我二娘白养了她们这些年。”

“可别那样说...”

我们正走着,一股清香飘了过来,去往我二姥姥家的路上,有一排高大的榆树,此时正是榆钱儿飘落时,地上已铺了厚厚的一层,鹅黄嫩绿煞是好看,我的眼前立刻就浮现出儿时的情景,我仿佛又看见从前的我二姥姥拿个笸箩跪在地上,认真的耐心的收起榆钱儿的样子:

“二姥姥,你又要收回去蒸窝头吗?”

“是啊,收回去蒸窝头。”我二姥姥边把榆钱儿捧在手里,边用嘴吹着,以除去粘在榆钱儿上的尘土和杂质。每到一年榆树花开时,我们村的人常用它蒸窝头煮稀饭,可是我们都是上树去撸榆钱儿,掉到地上的很少有人要,收拾起来着实麻烦,我二姥姥却常常连地上的也不放过。“让风吹跑了,白瞎了。”她一边敛着榆钱儿一边喃喃自语。我想着从前的她是那么能干,和我姥姥一样,是附近几个村出了名的铁姑娘,干起活儿来堪比两个大男人,平日里队队抢着要,人人都夸赞,可是随着岁月的脚步,她们终是褪去了青春,走进了暮年,她们都老了,老的连走路都成了一种奢侈了。

远远的,我二姥姥的家出现了,房子还是以前的旧房子,院墙还是我熟悉的老院墙,院门口站着三个人,背对着我们,灰黜黜的打扮,灰黜黜的姿态。

“那不是我三嫂子吗?”我妈指着其中的一人说。

“是吗?”

“是,旁边那两个是谁呢?”

我姥姥站住,手搭凉棚看了又看:“好像是辣椒?”辣椒是我三妗子的大姑娘。

“是辣椒啊,我可有年头没见着她了,她也得四十多了吧。”

“有了。”

“旁边那个呢?”

“那是茄子。”我姥姥又手搭凉棚看了半天说,茄子是我三妗子的二姑娘。

“哦,怎么没看见我二娘呢?”我妈又说。

“八成在屋里躺着呢,她腿脚不好,不爱出来了。”我姥姥说。

“我三哥挺好吧。”我妈又问。她的三哥,我的三舅秀武,我又有六七年没见到他了。

“挺好,他渐天不着家,不是在地里就是在山里。”

“哦,还那么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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