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们在太行山上(8)与众同也 (第2/2页)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别笑话谁,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面露难色,面露愧色,面相很难看。
上尉教员,简单流畅潇洒的动作,还真不是这么简单的,要不然人家能留在北陆学院,要不然人家能当教员。
知道自己不行,嘻嘻哈哈的状态也就灰飞烟灭了,还有什么脸面嘻嘻哈哈。既然没有这个资格,就赶紧练吧,大家总会知耻而后勇。
在煤灰渣子上,大家不断的卧倒,匍匐前进,出枪,起立……
手磨破了,肘关节磨破了,大腿摔肿了,全身都是煤灰,脸上的汗水跟煤灰夹杂,活灵活现的水墨山水画。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惨兮兮的。都变成了国际友人。
劭群突然想起了初中打工时,石墨矿烘干车间的工友,脸上也是这个样子。
他知道,他现在也是这个样子,但是,他觉得这样有意义。他又狠命的刻苦训练起来。
小休息的时间终于到了。中队值班员发出了休息的口令。
大家欢呼雀跃,有的人还端起了八一杠,瞄向自己的同学。大家都知道里面没有子弹,一种天性无心的玩耍。
一声断喝,“把枪放下!”
“你tmd找死”,紧接着又是一声呵斥。
休息就别想了,大家被集合起来。被班长讲评,讲评无处不在,讲评无时不在。
“在任何情况下,枪口严禁对人!”
“武器是我们的第二生命,我们要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护手中武器。”
“枪口只能瞄向敌人,永远不能对向自己人。”
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批评,一番语重心长的举例子,打比方,训练中可能潜在的风险,实弹中造成的危险。确实让大家心里一紧,隐约中后背惊出冷汗,原来这么危险。
讲评完继续训练,刚才的小休息时间,因为大家没有珍惜,还违反了纪律,小休息就变成了小整顿。这都是活该,没人可怜,也不会有人管。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自己的代价自己承担。
又到了小休息时间,这一次大家乖多了。
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小心翼翼的把枪一支一支的架起来。
然后如释重负,纷纷跑去拿自己的军用水壶,喝水解渴。
又是一声断喝,“停!”
猛然间被打断,大家在想,“又怎么了?”
“谁让你们喝水了,就你们渴吗?大家都没喝,为什么你们要喝?”陈班长又是一声大喊。
劭群他们心里就想,我喝自己的水怎么了?又没喝别人的。管得着吗?
又是一次小整顿,轻轻地来了。抗美援朝上甘岭战斗,特功八连一个苹果传遍防炮洞,八个人竟然没有吃完。在部队,干部要亲近关心士兵,士兵要尊重服从干部。同样,在学院,上级要亲近关心下级,下级要尊重服从上级。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综上所述,综上概述,一言以蔽之,一言以概之,总之,因此,所以,就是说,这个水我们不应该先喝。应该先让班长喝,或者说请班长先喝。班长也不会先喝,他也有水,他即便没有,他也不会喝,他会让我们先喝,因为上级要亲近关心下级。反正也就是说,要走这么个程序。喝与不喝,这个结果不重要,怎么喝这个过程很重要。
当时,劭群和他的地方生同学们,就是这么想的。
一年以后,他们到了野战部队当兵实习,他们见识了,领教了。老兵给新兵洗脚,给新兵做病号饭。新兵给老兵打饭,给老兵洗衣服。还有很多,说不清楚,都会理解。
这时,班里终于有一个同学,忍不住了。与陈班长顶起了嘴,也就吵了起来,大概就是围绕着我的水我凭什么不能喝?
这个同学是从大城市里来的,劭群还跟他开过玩笑,说你的名字就是当连长的料,还能发达。
劭群拉了他一下,也没拉住。事后这位同学跟劭群说,他早准备退学了,这里不适合他,太苦了。劭群劝了他半天,如果再考,还不见得能考上,现在再上其他大学也晚了。
后来这位同学的父母来了,他的父母不想让他退学,在大队和学院协调了好几天,他还是执意要走。后来真退了,好像楼上也有走的,一共走了三四个。因为当时大家刚来,互相不熟悉,交流又少,加之管的又严,也就没有人过多的议论。毕竟大家都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谁也顾不上谁,一切很快归于正常。
个体与整体,牺牲与奉献,局部与团队,是军人终生的使命课题。
后来学院下发了《连长》和《带兵论》这两本书,是大区司令员写的,供大家学习。里面就提到了官兵一致和“五同八到位”的基层工作方法。书里还引用了诸葛亮兵法:
夫为将之道,
军井未汲,将不言渴;
军食未熟,将不言饥;
军火未然,将不言寒;
军幕未施,将不言困。
夏不操扇,雨不张盖。
与众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