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外传 烧春（二） (第2/2页)

父亲在下面和我打手势让我快下来，只是两个小孩而已，我们联手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我递给了父亲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向他摆摆手，又用唇语暗示他。

“我还没有杀过人，你不是希望我往正道走吗？两个小孩而已，这里就拜托你了。”随后，我在暗处给父亲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我丰富敏感的内心，想着的却不是嘴上所说的事情。我感到一丝悲伤，因为在这里我就要和他永别了。我的武艺早已是这批流寇里最好的，但正因如此我才能预见身为流寇的结局。这对尚且稚嫩，甚至还环绕着迷恋与爱憎的青梅竹马，他们身上目前所拥有的武艺，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我完全不能力敌的。与其和父亲死在一起，不如让他最后再逞一次英雄。太把正道英雄梦寄托给我，反而让他迷失了自己的初心。

完全如我所料，少年少女的武功非常惊人，即使力道很小，两人的配合也宛如浑然一体。有长剑撕裂空气的声音，有鲜血喷涌的声音，有丝线缠绕的声音，还有铁器相交发出的刺耳声音，唯独没有那熟悉的马蹄声。

等二人离去后，我从树上跳下，去看看父亲如何了。父亲尚且没有完全死去，只是挣扎着看向我，用痛苦的眼神暗示我给他一个痛快。我颤抖着双手，缓缓地靠近父亲，我想起父亲此前对我所说的种种人生道理，可能还是有些许用处的，虽然我内心的矛盾久久不能平息，但是我此时却没有任何恨意。

我不恨他把我带到了流寇的队伍里，让我做老鼠的儿子。也不恨那对还囿于爱恋的少年少女，轻描淡写地杀死了我的父亲。因为我知道，耍枪的我，必须要向剑客低头。身为盗匪的我，也得看剑盟，权贵，那些惹不起的人的脸色。父亲作为一个大叔实在是太愚笨了，这份罪孽还是让我来替他背负吧。我代替他逃走，我代替他低头，我代替他下跪，我替他摇摇晃晃地走向那虚无缥缈的“正道”。

见我丝毫没有犹豫，马上去找刀的仓皇样子。父亲反而没有之前的潇洒和快意了，反而变得畏缩和惊惧。普通人的矛盾和复杂在他身上被体现得淋漓尽致。父亲他总说自己是江湖中人，但在我为他斩首之后，我从心里就彻底推翻了他这句话。

因为所谓的江湖，就是怪胎的世界。他至少到了最后，依然是一个普通人。

父亲曾经有过一句话，让我受用无穷，如今我选择把这句宛如天赐的箴言悄悄告诉待我不薄的掌柜。

掌柜倾耳，我先是嬉笑地哼了一声，装作回忆过是不悲伤，淡然平静的样子。然后再把话语慢慢地倾吐出来。

“这个世上，没有正邪，只有高低贵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