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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第2/2页)

卧槽,这么严肃!

杜子腾扶额,他自己浑然没有意识到,他炫耀道境领悟之事对于一个道境远不如他、却偏偏又能理解他道境之精深的同道修士而言有多么危险。

确实是大衍运气不好。

如果大衍的道境再进一层,不说多,只需要他在空间道则上的理解已经开始接触虚空,认识虚空,杜子腾今日向他炫耀的一切都能让他立时顿悟,乃至道境一日千里,省去无数探索的苦功;

如果大衍的道境低一些,对于空间道则没有太多精深的理解与认识,那么杜子腾今日向他炫耀的一切可能在他听来也就是跟天方夜谭差不多,和故事一个性质,无法验证真伪,听听就算了,压根儿不会有反应;

可偏偏大衍好死不死,就在那个微妙的,可以知道山腰风景的存在,又离它有段要命距离的微妙位置:他的道境让他知道杜子腾所说的一切、他在漩镜十二号上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却偏偏不足以完全消化理解那一切,还被那一切差点不由自主拽走所有神识。

那些话本故事里常写什么主人公得到上古大能所留下的修真秘籍,往往只能看到符合自己境界的那些部分,超过自己境界的,秘籍会自动屏蔽,以防走火入魔——话本所写,确实是诸界生过无数次的惨剧。

如果不是大衍毅力强大,杜宗主就可以收获他与萧辰千辛万苦收拢的符阵大师.骨灰一具——走火入魔嘛,自.焚只剩骨灰什么的太正常了。

但好歹杜子腾还是有点良心的,大衍神情严肃不似作伪,既然这般不想他提及虚空跃迁,他便也不提,向大衍炫耀新技能什么的,其实只是顺带,他确实是有要紧的事,否则不会轻易将大衍从联盟大本营请到百城界。

只是,他确实也有点失望,本来希望多一个人探讨虚空跃迁之谜,现下看来,还是只有萧辰了(萧辰露出了谜之微笑)。

既然不能达成目标之二,杜子腾很快也略过不提,话题一转道:“方才想必您已经看到此界的大阵,不知您觉得如何?”

杜子腾不提那该死的虚空跃迁,叫大衍松了好大一口气,讲真,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和这位便宜师弟说话都差点能要他的命,好在对方还算留有分寸没有步步相逼,怀着一种诡异的“感谢师弟不杀之恩”的心情,大衍迅速回应道:“既然你能这般说话,此阵必不是你所布。”

大衍在符阵上见识不俗,很快看出问题关键:“不是你所布,那便是另有人,如果是哪位符阵大能……一来你不会这般问,二来既有他人留下大阵,亦不符合你挑选基地的条件,看来,是此地修士所留。

更重要的是,这大阵虽然运转自如衔接无碍,但细微处依稀可见驳接痕迹,必是多人一起布下的。从手法上依旧可以判断,痕迹技巧如出一辙,想必是同一宗族、或者同一门派的符阵道修士。

有些细微之处思虑得十分周详,整体构思倒也算新鲜,同时调用妖灵二气的大阵在诸界也算绝无仅有,此地能有这么多手法迥异诸界的符阵师,你又在漩镜十二号上带了这么多的符阵师与我随行,怎么,你是想在此界展符阵?”

同高手说话就是不费劲,仅仅一个百城妖灵大阵,大衍就将百城界妖灵器师们的水准推测了一个八.九不离十,让他省了许多解释的功夫。

杜子腾摇头:“不是符阵,是这个。”

杜子腾摸出了那面小小的灵妖器盾牌,小木棍一动,细微的灵气注入盾牌之中,透明的妖异波光盾浮现,却诡异地将周遭灵气悉数排开。

不同于前次在白澍面前演示这面灵妖波光盾的时候,那个时候,杜子腾为了更好地让白澍看清一切,理解盾牌特性,是利用法天大阵调用妖气直接注入盾牌之中,再利用灵气攻击激的盾牌,以此来向白澍说明,这面盾牌妖族注入妖气便可以使用。

白澍毕竟是妖族,那样的演示方式最方便他理解此物。

可眼前这位大衍大师乃是人族中屈一指的符阵大师,杜子腾便不用那么麻烦,而老老实实将灵气注入盾牌,让大衍“看”清楚盾牌激活的全部流程。

如果说百城界那妖灵大阵让大衍觉得利用符阵调用妖气有点意思的话,那么眼前这面盾牌却叫大衍面色凝重起来,凭借他的眼界与认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眼前这面小小的盾牌,恐怕会对整个周天诸界的局势产生天翻地覆的影响,尤其是,这面盾牌还在眼前这人手中!

到得此时,大衍哪里还不明白杜子腾将此地选作二号基地的原因:“你选择此界,恐怕就是因为这面盾牌吧。”

杜子腾没有否认,只苦笑道:“这东西的诞生……说来我也脱不开干系,”当初他只是想为妖族消失之后的妖灵器师们找一条出路而希望开拓他们的思路而已:“只是我也未曾想到,他们能找到这样一条前所未有之路。”

杜子腾仿佛赞叹一般地解说道:“你看,这面盾牌看起来简单,中间却其实有着许多前所未有的技术结晶。

先是这聚妖阵,利用灵气激此阵,聚集起来的却是妖气,这其中的结构之复杂,构思之精巧……我离开之时,也曾参与聚妖阵的讨论,只是基于法天大阵提供了些许灵感而已,最后他们却能实现得如此完美!

还有这个运用妖气形成波光盾的结构,如果我所料未错,这个结构的灵感应该是来自于一种海上的龟妖,再然后,最最重要的是,受到灵气攻击之后,这个波光盾能迅速消解灵气,这个时候,其实对于妖气的消耗必然是十分剧烈的,聚妖阵提供的妖气必须跟上才能让这个波光盾维持下去。

可我现,他们竟然差点解决了妖气波动对于聚妖阵的冲击问题,我只是来补了最后一笔而已……这其实已经算得上是神乎其技了,诸界就算是产生过再多惊天动地的法器,也从来没有诞生过这样的东西啊……”

在大衍听来,虽然杜子腾满满赞叹着此界符阵师,但他却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吐槽:难道不是那种在种种思考阻塞之时给予灵光、在条条道路走到绝境而一笔令所有思路起死回生的家伙才更可怕吗???

明明是自己这位师弟在几个关键当口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不自知……

看到杜子腾那满眼的赞叹欣赏,大衍不由得脸颊抽搐,师弟你这样间接称赞自己、表扬自己真的好吗?

虽然眼前这样东西确实当得起惊天动地四个字。百城界妖灵大阵,虽然能同时利用妖灵二气,可其实毕竟是同一大阵之内的两条平时线路,从激到使用,没有太多的交互,充其量,只是在交战的时候,控制这两条平行线的两队修士在充分训练之后可以相互配合。

和眼前这面妖灵波光盾完全是两种不同层级的意义。

眼前这面妖灵波光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竟然让修士可以利用妖气……这TMD简直是动摇三观哪。

但大衍对于此物的表现却半点也不惊讶,或者他已经震惊到麻木了,现在就是杜子腾说他是个什么妖族、或者人妖混血、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大能转世,再明出什么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大衍都不会感到半点惊讶。

能在道境上进境那般强横、符阵天赋技能全部点满的家伙,下次就算令整个诸界天翻地覆也不能令他感到半点惊讶……只能说果然不愧是师尊之子吗?

眼前这东西放在任何一个符阵师身上,大衍都会觉得赞叹惊奇,可在眼前这人身上,只能说是理所当然。

好在,眼前这东西虽然亦是开辟了另外一道,但大衍对于妖气、妖族的诸多结构并无太多积累,不至于再次陷入方才那种神识暴动的恐怖之境,讲真,他此时想到这点心尖都还有点颤抖——妈的,应该庆幸他涉猎不算太广吗?要是原来对妖族有一点点好奇心,恐怕现在就难逃劫数了,真的是要他开口感谢师弟不杀之恩,顺便跪求他下次展示什么新鲜玩意儿的时候提前预告一下吗?

但大衍同时悲哀地想到:下次估计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现可能会动摇自己的神识,这位师弟也不会给任何预告的。

因为在这家伙眼中,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些现可能会动摇自己的神识。也不知道是自家师弟没把这些东西的威力看在眼中,还是自家师弟太看得起他大衍的道境……不论哪个是真相,想想都让他足够悲伤。

虽然在心中觉得自家师弟这点十分操蛋,大衍毕竟还是个十分具有感恩之心的人(感谢师弟不杀之恩?)此时便问道:“你是要我在此界主持生产此物?”

杜子腾居然再次摇头:“不。”他顿了顿,回过头看着大衍认真道:“我希望你能生产此物的简化版。”

大衍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简化版?”

杜子腾手中小木棍一动,法天大阵凝聚,先前在白澍面前展示过的场景再次出现:法天大阵凝聚起妖气注入盾牌中某个特定的结构中,妖异的波光再次浮现,而后,法天大阵一分为二,凝聚起一股灵气狠狠击在波光上,波光浮动、完全消解了那股灵气。

周遭一片死寂。

大衍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幕,好半晌,眼珠才转向杜子腾:“你……是要生产妖族所用的武器!”

杜子腾默然不语。

大衍重重喘了几口气才狠狠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杜子腾眉宇淡然,语气却十分坚定:“我知道。”

大衍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个屁!”

杜子腾只叹了口气,他虽然知道大衍可能会有抵触,却没有想到如此剧烈,可他环视百城界周遭,昔日熟悉的场景一一浮现,彼时在对峙的妖族与人族之中,他的心境不也与现在的大衍一样吗?未必觉得人族便是代表了大义,可还是情不自禁伪善地选择了自己的阵营去帮助人族。

想到彼时的自己,杜子腾的心情便平缓下来,他随手布置下桌椅,斟了杯悟道茶:“大师坐下说话吧。”

大衍好半晌才平息了情绪坐了下来。

杜子腾:“我曾经也与大师的想法一样。”

大衍看向他,不说话。

杜子腾笑道:“我知道大师也许不相信,但就是在此地,在并不太久远之前,我与大师的想法一模一样。如果大师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把自己在此界游历时的故事与您说一说……”

意外与萧辰分开、流落此界时被小妖搭救、后来卷入人族的纷争之中、人族对于妖族的残酷镇压……

“那个时候,我曾经反复想过,妖族有什么过错呢?就因为他们的尸骸可以成为人族的器具原料,所以他们就活该被圈养、活该被奴役、活该被屠戮?还是说,一切不过是强者为尊,人族有强大的武力镇压,妖族只能接受这一切,只能认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妖族起事造反,妖族屠戮人族又有什么过错?我厌恶人族做的一切,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拦妖族做的事,反正此界人族不过自食其果,不是吗?”

大衍眉头紧皱,欲开口反驳杜子腾,可一时间竟又不知从何反驳,毕竟,此界人族对于妖族的残酷是事实,妖族亦是智慧生灵,反抗命运改善处境,何错之有?

杜子腾没有理会大衍此时的表情,只缓慢地道:“可在妖族越来越强大之时,我终究是站到了修士一边,原因无它,因为我也是人族。”

大衍表情渐渐放松,不错,这就是他要说的反驳。如果他不是人族、不是妖族,遇到这样的事情,袖手旁观是情有可原,可既然身为人族,先天就有同样的立场,再厌恶也不可能说完全抛弃自己的出身种族。

杜子腾看了大衍一眼,奇异地道:“彼时,我只告诉自己,因为自己是人族,绝不能坐视妖族屠戮人族。可事后我仔细回想,我为什么会站到人族一边?是因为什么种族大义?”

然后他哼笑一声:“狗屁的大义,不过只是因为,如果我不帮助那些修士,就等同于承认此界修士罪有应得,等同于承认我与这些罪有应得之人份属同族,等同于在否认自己,等同于在承认自己也有可能随时犯下这样的罪行;也因为,若是我不出手,来日我可能就要随时背负上对于同族见死不救的内疚,对这种内疚的惧怕压倒了内心深处的是非而已。”

这一番深深的剖析令大衍一时间亦不由自主感觉到刺痛,是那种将自己下意识的决定剖析得干净、隐藏在深处的黑暗自我突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刺痛。

仿佛被刺痛狠狠刺激了一般,大衍尖锐地问道:“所以你就可以抛却自己的种族,忘却自己的出身,去帮妖族?!”

在这种近乎骂他数典忘祖的指责下,杜子腾却没有半分被激怒的样子,只是平静地道:“不,不是忘却。”他抬头看向大衍,眼睛明亮若天上星辰:“是燃起新的理想。我等之所以有爱有恨有种族立场,只是因为天道之下,我等生而为灵,不像泥石瓦砾无知无觉,我等何其有幸可以感知这一切,甚至可以通过修行延长这一切幸运的时限。

为什么一定要有所谓的种族樊篱之见?为什么一定要有什么狗屎的仙凡之别?一定要将天道给予的幸运挥霍因为这些不同偏见而起的无数血腥、杀戮、镇压之中?

我希望今日的所作所为,至少能够换回一片永无种族之见的土地,每一个生灵在那片土地上都能一视同仁,永远不被自己的出身、种族、所束缚,都有自己可以追求、可以实现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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