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鸳鸯债(一) (第2/2页)
姜屿一头雾水,正要询问,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宋师兄,你其实不用跟着我来的,还是回去好好养伤吧。”
接着,另一道更熟悉的声音响起。
“没关系,还是你的安全比较重要。渝州最近在闹邪祟,我怎么放心让你独自一人前来?”
姜屿循着声音转身望去,看清客栈外站着的两人时,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虽然她知道宋无絮和江浸月也会来渝州,但她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和他们住进同一间客栈。
在姜屿转过身的一瞬间,客栈外的宋无絮脸上也有些惊诧。
...她不是在秘境中中毒昏迷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无絮目光一转,又注意到她身边的谢知予,看着二人站在一处,手里还都拿着兔子糖画。
不知为何,心里莫名一阵酸楚。
他总觉得姜屿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这些日子他始终想不明白,她是真的要和他一别两宽了么?
他不愿去想这种可能,仍旧坚定地认为她只是在和自己开玩笑罢了。
宋无絮敛住眸中情绪,推开江浸月搀扶住自己的手,走到姜屿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身体可还好?”
无论书里书外,姜屿对他的印象都不是很好,但见他流露出来的关心不似作假,便也耐心回答。
“挺好的,能蹦能跳,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秘境中的剧情因为姜屿的介入已经发生了变化,宋无絮为了保护江浸月受了重伤,身体未愈,却又担心她的安全,还是强行跟着来了渝州。
他明明自己一身伤痛,却在听见姜屿无事后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便好。”宋无絮又问,“你怎么来渝州了?”
“委托。”
姜屿不愿与他多说,不仅是因为没必要同他交代这些,更是因为她注意到江浸月的视线正直勾勾地望着谢知予。
对江浸月来说,谢知予是惊鸿一瞥的存在,他是天上的明月,她不敢过分肖想,只在暗地里默默地关注着他。
趁着谢知予没注意到她含情脉脉的视线之前,姜屿赶忙将他拉到一旁。
“我觉得这间客栈环境有点不太好,靠着街道,想必客房里应该也挺吵的。”
她抬头看他一眼,又接着说:“不如我们换一间怎么样?”
姜屿的本意是不想让谢知予和江浸月靠得太近。
可这话说出来,落在谢知予耳朵里却全然变了个意思。
他看了看正在和掌柜沟通的那二人,心中了然,旋即露出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是吗。可我觉得这里挺安静的,为什么要换?”
......行吧。
虽然她是很想换个地方住,但谢知予不愿意她也没办法强求,只好作罢。
邪祟既然只在夜里出没,白天也查不到什么线索,不如回房休息。
姜屿叹口气,正要同谢知予一起上楼。
那边宋无絮刚付完房钱,从身后喊住了她。
“你方才说的来做委托,可需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
姜屿挡在谢知予身前,连连摆手,用眼神示意他:“你还是好好照顾江师妹吧,我觉得她比我更需要你的帮忙。”
说完,她也不再去看这二人的表情,推着谢知予上了二楼。
见她这样避着自己,连句话也不愿同他多说,宋无絮心中的酸楚更甚。
扶着他的江浸月眼神也跟着黯然了几分。
一直到了客房门口,姜屿才松开手,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懈。
好险,差一点就让谢知予和女主完成一次深情对视了。
她抬手擦了把不存在的汗。
“师姐不是已经不在乎宋师兄了么?”
谢知予歪头看她,像是单纯对此感到很好奇。
“为何又一看见他和江师妹在一起就急着躲开?”
姜屿顿觉一阵心累。
要不是为了他,她至于这么辛苦吗?
“这世上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其实很复杂,别问,你听不懂的。”
说完,她话锋忽而一转。
“今晚不是还要去调查邪祟吗?你先回房休息,好好准备一下吧。”
谢知予微微眯起眼睛,垂眸打量了她一会。
他的确不懂“爱”这种东西,他也没必要懂。
贪爱沉溺为苦海,利欲炽燃是火坑。
爱是苦的根源,因为有爱,人才会催生出各种痛苦的情绪。
他本能地厌恶这种情感,但他非常乐意看别人沉沦在这种痛苦之中。
谢知予收回视线,忽然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也不再和姜屿说话,径直走回了自己房里。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一到夜里,整座渝州城都安静了下来,空旷的街道上一个人影也见不着,每家每户都早早熄了灯,关紧门窗。
姜屿轻手轻脚地从自己房里出来,去了隔壁,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外面已经天黑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时候出去调查了?”
安静等了一会,却没听到有人回答。
难道是睡着了?
恰有风乍起,将紧闭的房门吹开一条细缝。
姜屿犹豫了一下,顺着门缝往屋里望去,这才发现屋内竟然空无一人。
...居然丢下她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调查了。
姜屿顺手替他将吹开的房门关紧,忽闻一阵低低的怪声,像是有小孩在哭,又像是猫叫。
声音从客栈外传来,姜屿看了眼谢知予的房间,还是决定出去查看一番。
出了客栈,沿着漆黑的街道往前,声音也愈来愈清晰。
姜屿一心追着这道声音,没太注意周围的情况,路过一个拐角时,与两道人影迎面撞了个正着。
她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害怕,却听见对方声音有些颤抖地开了口。
“你你你是人还是鬼啊!”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也有点熟悉。
借着月色,姜屿定睛一看,只见一位穿着淡色襦裙的少女正闭着眼睛,躲在一玄衣少年身后,抱着他的胳膊,哆哆嗦嗦。
刚来渝州一天不到就见到了四位熟人。
这可真是巧合得有点过于离谱了。
池疏安抚地拍了拍宁秋的手背,温柔低沉的音色听上去莫名让人心安。
“师姐,别害怕,是人。”
池疏的年纪其实比宁秋还要大两岁,他是被宁秋从外面捡回来的。身份不明,被妖物围攻掉下悬崖,幸得宁秋相救,才保住这一条命。
醒来之后为了报答宁秋,便自愿跟在她身边保护她,当起了她的小跟班。
有了池疏的话,宁秋这才敢睁开眼睛。
“你怎么也在这里?”她讶异道。
姜屿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一旁的墙角,三人默契地一同躲进了阴影中。
那道怪声忽地止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孩童嬉闹的欢快笑声。
声音愈来愈近,风拂过,大片乌云遮住月亮,夜里光线愈发黯淡。
街道尽头,从夜雾之中缓缓出现一顶大红花轿,抬着花轿的是四个纸做的阴童子,惨白的面上两坨圆圆的腮红格外鲜艳,仿佛鲜血染就而成。
夜风骤起,阴童子抬着喜轿一颠一颠地沿着石板街向前走来,喜轿吱呀作响,伴随着孩童稚嫩又天真的声音一同在这漆黑的夜里回荡。
他们嘴里正欢快地念着一首童谣:
“夜半嫁新娘,合欢头上簪。
新娘轿上等情郎,痴心人遇负心汉,望眼欲穿哭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