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山羊 (第2/2页)
陈辉在我们俩身后说道:“要不你们俩先问着,我带傻牛到村里看看,买点吃的。”
我跟强顺都应了一声,陈辉带着傻牛离开了,我轻轻掐了强顺胳膊一下,“快开始吧,还愣着干啥呢。”
强顺又冷冷瞪了我一眼,随后朝野人周围看看,停了好一会儿,胆战心惊地问道:“你们……你们谁能听见我说话呀?”说完,等了一会儿,强顺如释重负地扭头对我说道:“不用问咧,他们好像都听不见。”说着,就要转身走。
我一把扯住了他,“别这么着急下定论,你再试试。”
强顺无奈,苦着一张脸又对着野人周围问道:“你们、你们没一个人能听见我说话么?”这一回,强顺话音没落,顿时“妈呀”一声,颤着声音又说道:“你们,你们别、别这么看着我,我、我能看见你们。”
这话一出口,就见强顺脸色陡然一变,一把掐住了我的胳膊,声音都变了,“黄、黄河,还、还真有一个能跟我说话哩!”
我现在已经记不大清楚了,这可能是强顺有史以来第一次主动跟鬼魂打招呼,所以显得非常紧张。
我一脸淡定地对他说道:“你怕啥呀,有我在呢,你问问他,是不是野人的……不是,是不是毛孩儿的亲戚。”
强顺微微点了点头,扭头问道:“你、你是谁,是毛孩儿的亲戚吗?”
停了一会儿,强顺一咧嘴,对我说道:“她、她说,她是毛孩的妈妈……”
我一听心里一喜,“那太好了,你接着问,问她是咋死的,他们全家都是咋死的。”
强顺战战兢兢点点头,一句句问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强顺按照我的意思,把毛孩儿的来龙去脉,包括他们家里人的死因,问了个了七七八八。
要说起“毛孩儿”这个,真就是孩子没了娘,说来话就长了……
那是二十多年前,文革期间……写到这儿或许有人会问,咋又是“文革”呢,这个也我没办法,谁叫那时候遗留下来的问题多呢。
当时,毛孩儿的母亲,还没跟毛孩儿的父亲结婚,毛孩儿的爷爷呢,当时是他们村里的村长,也就四十来岁。
那是深冬的有一个傍晚,有村民跑毛孩儿他们家里来检举揭,说老五婆家里的儿媳妇,是牛鬼蛇神,在家里偷着搞封建迷信,还私自养了一头家畜,当时家里是不能私自养家禽牲畜,所有财产都是“公家”的,不说别的,就你这个两条腿的活人,都是“公”家的。
毛孩儿爷爷一听,这媳妇不但搞封建迷信,还私养家畜,这还了得,想造反呀这是,赶紧召集村民,到老五婆家里,把她那媳妇儿给抓出来。
他们村里当时的人,比我们当时路多他们村的时候还多,因为当时没有外出打工一说,都在家里务农呢。
铜锣一响,没一会儿,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召集了二三十号人,不由分说,把老五婆的儿媳妇,从家里揪了出来,先是审,让这儿媳妇认罪,坦白怎么在家里搞的封建迷信,怎么私自养的家畜、挖的社会主义墙角。
老五婆的儿媳妇当时懊悔不已,因为啥呢,这儿媳妇前几天,做了个梦,梦里有一只黑色的山羊,跑进了他们家里,这山羊还会说话,开口对这媳妇儿说,我在山里边儿,生了个孩子,眼下这形式呢,容不下我们这些东西了,我得往深山里去躲难,但是,天气这么冷,孩子没办法带出去,你是个好人,能不能把我的孩子从山里抱出来先养着,等这场灾难过去以后,我再回来,到那时候,一定会报答你们家的。
这儿媳妇是个老实心善的人,在梦里就答应了,第二天一大早醒来,这媳妇一寻思这个梦,感觉特别的真,心里也是可怜那只小羊羔儿,就带上一件大棉袄,依着黑山羊所说的路线,在他们村外山上一个小窟窿里,找到一只冻得浑身抖的小羊羔,这媳妇儿就用棉袄包上小羊羔,抱着往家里赶。
走到她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对面一户人家的院门开了,从门里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这妇女跟这媳妇儿,平常处的还不错,还是一个生产小队里的,俩人经常在一块说些私房话。
偏巧这时候呢,小羊羔在棉袄里闷的难受,在里面折腾起来,这妇女一看,就问这媳妇,棉袄里包的是个啥?
这媳妇见瞒不住这妇女,就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梦,跟怀里小羊羔的来历,跟妇女说了一遍。
有道是,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更何况那时候的人,说好听点儿,叫思想觉悟高,说难听点,那就是被当时的风气洗脑了,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了。
晚上,这妇女两口子就到村长家里把这媳妇给检举揭了,当时那形式,别说是邻里街坊了,就算是父子之间、夫妻之间、亲兄弟姐妹之间,一句话说错了,都有可能检举对方。
村里人把这媳妇从家里揪出来的同时,把那只小羊羔也找到了,这一下,人证物证俱全,毛孩儿的爷爷带头,在村里连夜开了批斗会,对这媳妇进行了批斗,还给这媳妇挂上个大牌子,深夜在他们山里游了一趟街。
那只小羊羔呢,直接就被送进了生产队里,当时不是“村”的形式,是“队”,整个村,称为一个“生产大队”,然后再分成几个“生产小队”,不过,小羊羔被送进生产队第二天就死了。
这媳妇呢,被一连批斗了好几天,最后这媳妇实在是忍受不住了,冲那些村民大叫了一声,你们都不得好死!
回到家里,这媳妇儿就上了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