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行头村三姓走红差,麻三爷起刀遇大仙 (第2/2页)
这里是大清国龙兴之地,自古以来便民风彪悍,又因八旗军中有多员将领皆出于左近,于是在朝廷中便有了“将窝”的戏称。可无论是怎样的宝地,纵然有天祥护持,黄恩拱佑,也奈何不得历史长河中的斗转星移。到了清末,这里虽仍是一方重地,却已然盗匪风起,民不聊生了。朝廷为了抵御罗刹扰边,敕令关内汉人迁居关外,可以寻地自耕,如此一来便使得关外的原住民生计更加艰难。于是乎原本平静富饶的关东大地到处是满汉杂糅,鱼龙混淆,各民族间的摩擦时有发生,至于因争地而引发的群斗与械斗事件就更是屡见不鲜了。官府见地面儿不太平,便四方抽兵,划地管辖,尽管用尽了狠辣的手段,颁布了严苛的法令,可就是没法儿将乱民统统弹压住。其实这也怪不得老百姓,古代的官儿皆高高在上,哪管下头的疾苦,分出去的地也有厚、薄、生、熟之分,老百姓为了混口饭吃,上头既然不公,他们就只能凭拳头自行裁度了。
对于那个时候的社会情势,咱们在这里就不必细表了,想必您也一定有所耳闻,总之整个大清国已经日薄西山,大厦将倾前的混乱不论在关内还是关外,也差不多了。然而老话儿说的好,“乱世出英雄”,既然天下没有了公正与信义,没有了秩序与法令,那便要轮到江湖豪客来替天行道了。
话说在奉天城大西门儿外,有那么一片场子,老奉天人都叫它作“掉头园”,其实就是出大差砍头的去处。场子的周围一贯是荒凉以极的,就连树与野花儿也不愿意在这里生长,只有黄蒿的野草漫地滋生,时间一长却也成就了另一番景致。要说如果仅是荒凉倒还罢了,最让人揪心的是不论刮风还是下雨,亦或是天气突变,都会有一两出儿闹鬼的事儿出现。有的时候是平白无故可以在雨幕之中听到凄凄惨惨的哭泣之声,再么就是大阴天里能看见场子中间儿站着个身穿囚服的身影,且飘忽来去,东游西荡,如鬼似魅。总而言之,即便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也从没人敢打这儿过,都怕一个不留神碰上了阴魂不散的鬼怪,被缠去了性命。
要说这一般人都对此处避之唯恐不及,可偏偏离此向西再有十二三里远近,便有一个村子,被唤做“行头村”。在外人听来便会以为这准是戏子聚居的村落,实则那行走的“行”字却原来是行刑的“刑”字。这村中多出刽子手,多数也是家传,祖祖辈辈都吃“出大差”这碗饭。村中人也觉着这个“刑”字太不吉利,便凑钱去城里请来个风水先生,这先生先是观照了一番山川地势与四向阴阳,接着又看了一番风土人情与姓氏排序,最后便提起浓墨大笔将村名改了一个字。在走之前他向村中的长者解释说:
“此处前阴后阳,形同官印,将来必能出王佐之才。至于我为什么只是改了个行字,实乃不得已之举。自古以来富贵必是险中求得,行万里路更强似读万卷书,只有通同往来,纵横八方才能成就一番不世的功业。”
众人听了算卦先生的一番高论,虽是表面连声附和,而心中却大不以为然,都觉着不过是江湖术士的信口胡诌罢了。倘要说真能对这番话有几分兴趣的,便只有村中那三个大户了。
原来这“行头村”里有王,关,丁三个大户,祖上都是军官出身,杀人的技艺也是家传,且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各有各的手段,各有各的绝招。其实红差这饭碗还真不是谁都能端的,不但在规矩仪式上颇有门道,就连运刀的手法儿、姿势也能分出数个流派来。
倘或用一个字来概括的话,他们三家分别占着“砍”字、“推”字和“削”字。若说起王家的“砍”法来,老辈人能讲上三天三夜,据传他家的刀法得济于清初的天地会,用的是尖头抱刀儿,刃长三尺三寸三分三,足足四十斤重,别说抡,一般人就是拿都很吃力。王家的传人各个熟习刀法,开刀之前先用两手将刀斜靠着右臂抱在怀中,刃锋冲上,斜对着的日光,以此可以映出刃口上白惨惨的寒光来。到了午时三刻,落魂炮一响,抱刀人身随足转,两磅绵绵运力,仅用刀的上三分之一,一刀下去能让犯人的脑袋飞出一两丈远。然而此种场景虽让围观的众人过足了眼瘾,却杀伐太重,难免和刑犯结了粱子,要被冤魂索命,故而几代之后,王家便没人再敢吃这碗饭了。
接着就让我们再来说说丁家的削法吧,其法自成一派,用的是内功的柔劲儿,讲究内外匀称,通体发力,手脚齐到,肩胯呼应;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其家男丁不旺,几代下来只有丫头片子,且功夫又不得外传,故而随着老辈儿人的消亡,丁家刀法便难觅其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