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东街志异 (第2/2页)
“院墙外不知什么时候漫进来丝丝绕绕的黑雾,把院墙吞噬了个干净...就如同画册里的那样,是一股冰凉阴沉的死气,闻到的是一股肉糜腐朽溃烂的味道...”
“...就在小人不知所措时,大门却突然响了...”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一下...两下...敲得不急不缓,很均匀...连每下的力道都差不多...”
“正当小人惊疑时,老娘趴在背上,嘟囔着说有人敲门怎么不开门,前两天家里来了个道士,他说前门的风水不好,老娘便自作主张拆了用砖瓦砌上了。”
“小人一看,面前的这不正是已经被砌成墙的前门吗!”
“一股寒气从脚底冒起,就在这时,包袱里忽然渗出星点血迹...小人连忙把包袱里的鬼画册拿出...”
“画面又变了...”
“鬼雾笼罩地更紧了...几乎半个院落都被吞噬,没有被笼罩的部分也在肉眼可见地腐蚀衰败着。”
“...依稀能看见院墙之外,原本是门前台阶的位置,立着一道模糊的黑影。”
“画面十分模糊,横竖看不清楚,像是道人影,但怎么看怎么觉着要比常人矮上一尺,手里提溜着个人头大的东西,像是个大红灯笼。”
“....我哪还不知道,到了这关头,门外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连忙背着老娘回到屋里,将房门锁死,忍着恐惧强行将油灯点燃。”
“很快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但这次...敲的是房门!!”
“咚...咚...咚...”
“门外的影子被大红的灯笼映照在门窗上,小人细细看去,那哪里是什么人!?分明是个无头鬼,手里托着的是个双眼散发红光的鬼脑袋...”
“怎么办!还能去哪!?”
“小人没有办法,只得打开画册,发现黑雾已经吞噬了半个院子,唯有后院的角落里连通着隔壁的布坊,也许只要逃离了这个院子...就能活下来?”
“...小人想要搏一搏这一线生机...于是小人趁着鬼敲门时偷偷从后窗溜到后院。”
“小人家的院墙足有一丈高,况且还背着个目不视物的老娘,翻墙的难度可想而知。于是小人让娘踩着小人的肩先送过去,小人则并手并脚踩着夹角登上墙头。”
“坐在墙头上,望向远方,瞥见全城死寂如同一片废城,恍若鬼域...顿时心情沉至谷底...为今之计,唯有逃出江州城或能留得一命...”
“待小人跳下墙头,果然,这里并无黑雾...但老娘却不见了!”
“小人一边在坊里四下寻找,一边在漆黑的布坊里低声呼唤...”
“...布坊仿佛衰败腐朽了几十年,空荡荡的院子里生满棘草,一排排的大染缸里盛着某种血红的液体,映照着天空深绿色的圆月,一股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忽而见前方有几根粗麻绳横吊着,晾着几排鲜亮无比的皮质衣服,走近一看衣服上还有着模糊的五官,仿佛刚刚制作而成。”
“是人皮...”
“一排排的人皮在夜幕中迎风而动,一张人皮忽然飘飞而起,直冲小人而来!小人吓得肝胆俱颤,慌忙跑几步,听见有人唤小人乳名,回头一看,老娘正拎着那件人皮对小人说:‘儿啊,这衣服料子摸起来真舒坦,你也穿上吧’...小人还来不及回应,忽然...”
“咚...咚...咚...”
“突然,四周的房门响起了忽远忽近的敲门声...”
“我丢掉老娘手里那件‘皮衣’,背起老娘往外跑。一脚踹开布坊的门,看见了东街宽敞的青石路,沿着大路直奔着江州城门而去。”
“一路上,本该昼夜通明的酒坊店肆却一片死寂,青石路上满是裂痕,路边长满了杂草葵丛,到处是坍塌的石墙和瓦砾...如同一夜之间,整座城过了数十载光阴...”
“小人叫喊着求救,然而声音在城内回荡了一遍又一遍,回应的只有若有若无的哭声...”
“城里已经没有人了...有的只是遍布各处的新鲜人皮...挂在高高的旗竿上,窗架上,枯瘦的树枝上...”
“墨绿色的圆月像是一只硕大的巨眼,本是四乘马车可并行的大道上,只有小人一道孤零零的身影。”
“眼看着城门就在前方,忽然一张人皮从高空飞起,遮住了小人的影子,盖在了老娘的背上。”
“...小人慌忙之下连忙去扯,可入手却是一片细腻如白玉脂的皮肤,身后忽的传来一阵脂粉香气,一道娇滴滴的呻吟传来,半张浓妆艳抹的美人玉面出现在一侧...”
“那脸似乎被虫鼠噬咬了,只剩下半张脸耷拉着,周边还有啮齿的痕迹,红唇被风鼓起抖动着,那嘴型分明是在说...”
“相公,城里的皮不够用了...”
“小人头皮一炸,顿时两手一松,身后的‘东西’呲溜一下滑落下去。”
“小人两脚一蹬,...奔跑间回头瞥见,刚才的位置上瘫着一团披着凤冠霞帔的人皮...”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颈传来阵阵刺痛,像是被无数道目光注视着...”
“小人不敢回头,只是疯了似的往前跑...”
“小人跑出了城,突然见了火光,便见到了二位官爷...”
.......
“我的老娘啊...我那可怜的老娘...”
吴大奎突然瘫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说完了?”
“...”
“大人.......”
“...”
“该轮到本官说了吧?刚才且听你一番言论,本官暂有几个疑点...”
“大人请说。”
“你说你家中颇有余财,为何我见你衣衫破败,面容枯黄,分明一幅落魄乞丐的样子?”
吴大奎低头语塞。
“...这...”
“其次,既然你已知画本乃不祥之物,为何逃命时还要携带在身?”
“......”
“本官大胆猜测,分明是你终日醉酒,忘了自家患有眼疾的老娘,导致其被活活饿死,你一番胡言乱语,实则根本没有鬼怪,只有人心......”
“......”
“最后一个问题,你刚刚不是说自己已经出城了吗,那你看看,这里是哪里?”
吴大奎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四周。
虽然已是入夜,但东街的灯火如萤虫一般遍布了长街。
他忽然感觉浑身一阵瘙痒,就像是蛇在蜕皮前那种皮脂与肌肉间的骚动。
在巡捕逐渐放大的瞳孔中,他感觉什么东西忽然从自己身上脱落了下来。
如释重负...
很轻松...很舒服...
“对呀....大人...”
“...小人....”
“...已经死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