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春闺 (第2/2页)
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道:最放不下执念的人,就是自己。
这一日,阿乐因为知道了某一个人正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便一直心思烦乱,直到天色渐晚,她才胡乱应付了些吃食回房去歇息。
她打开了窗,这会子夜风渐疾,檐下的铁马一阵惊慌地乱舞,叮咚之声如骤雨般击打在她心头,似在透漏她的心境,也如这铁马一般纷乱。
“得得……”几声轻轻的敲门声。
前厅一些轻微的喧哗,似有人和仆役打了招呼,径直向后院而来。
阿乐站在窗前,这些细微的声音一一入耳,心竟跳得快要蹦出了喉咙:是他吗?真的会是他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着赭色圆领袍的修长男子走进院中,在夜色中清逸如诗。他一抬头,正好看见阁楼上正望着他的女子,一身月色襦裙的她,仿佛是一尊玉雕,整个人流光溢彩,清彻双眸中目光明灭,似蕴含了千言万语。
“苏克莎……阿乐……好久不见……”
崔宗之仿佛自言自语般的一句,却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积攒了三年的爱意和恨意都在这一刻到达了顶点,她只觉一股热浪在自己身子里横冲直撞,撞到眼睛,眼眶便红了;撞到心脏处,心就痛得要破裂了。
在花木萧萧月色溶溶的暗夜中,他们二人就这样隔着窗望着对方,她分明地知道自己的愿望,想要告诉他她的相思——想要,想要握住他消瘦的肩头,想要与他肌肤相贴。
几乎是同时,他们向着对方奔来。
她拎起裙摆转身下楼,他大步向着楼上走来,终于在狭小的楼梯处,他们撞了一个满怀,抱在了一起。阿乐仰头看他,他夹杂着檀木与清酒的气息近在咫尺,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吻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她连眼睛都忘了闭上,只记得盯住眼前这个又爱又恨,此刻占据了她整个视野的男人。天下再大,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这样一处昏暗的方寸之间,可容得下这样一对为难的男女。
春衫除尽,他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盈盈的火苗在她碧波一般的眸子里跳动;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胸膛,能感到那颗心正在一下下痛楚地跳动,这样的疼痛,似乎竟能过震动传递到他的身上。而他,只能用更剧烈更蛮不讲理的震动去化解她的心痛,用薄薄的汗意抵住她的泪意。
但很多年没有流过泪的他,嘴角亦尝到了一丝咸腥味。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还是没有点灯,只有一泊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来,将屋内涂染得水墨一般朦胧。他们的身子还偎在一处, 阿乐伏在他的胸口,一头长发旖旎地拖到了地上,一只手漫无目的地沿着他脸的轮廓一点点地抚摸下来,突然一声轻笑:“你留一点这样的胡子……也很好看……”
崔宗之握住她纤细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又把她往怀里再搂了搂,像是踌躇了很久,轻道:“你……这几年,你过得好吗?我有给你单独写过信……”
阿乐一怔,电光石火之间,她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阿乐终于读懂了崔夫人看她的眼神,那一丝不易觉察的悲悯与憎恶,是她沉默的仁慈。
她从未收到过崔宗之的信,大概是因为崔夫人从来没有给过她。但她来扬州,临行前崔夫人倒是送她一本《月灯三昧经》……
什么该给,什么不该给,她心中明明白白。
阿乐心中五味杂陈,终化作淡淡的一句:“我没有收到过你的信。”
崔宗之亦是在一瞬之间,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