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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免费小说 > 龚尔思笑的新书风雨人生记 > 第4章 四娘母回到断桥 白翼坤勤谨持家

第4章 四娘母回到断桥 白翼坤勤谨持家 (第2/2页)

夜里,翼坤母子三人围着放在桌子上的一盏桐油灯闲坐。这种圆形的铁灯盏,只有半个大橘子那么大,遍身油腻腻的,前边有一个稍微突起的嘴,后边有一个翘起的尾巴,是方便手拿的地方,中间是空的;一根不长的灯芯,浸在半盏油里延伸,灯盏的嘴里冒出花生米大小的火焰。火焰不时轻轻地摇曳。翼坤说:“你爸会回来的,你们不能给别人说,别的人知道了,你爸爸不在家,会欺负我们的。”文刚说:“我给万大嫂说了。”翼坤眼里闪出责备的光:“她问了你?”“是的。”“不能再给别人说。你爸不在家,你们一要特别听话,二要帮妈妈做事情,扫地,扯猪草,都算你们的;还要捡柴,竹林里的笋壳叶,掉在地下的干树枝,干蔗壳,别人砍掉了的黄荆条,黄豆秆,砍了包谷秆剩下的桩桩,地下扔的小竹片,小木棍,都可以捡回来当柴烧。”

“妈妈,我听话。”文刚说。中伟问:“妈妈,晚上还讲故事,好吗?”“讲,你们听话,妈妈还要多讲些给你们听。”翼坤让两个孩子自己洗了脸、洗了脚,自己脱衣服上床睡觉后,把春晴背在背上,把纺车抬到床前一边检查上油,一边给孩子们讲岳飞的故事,直到孩子们进入梦乡。翼坤虽然疲倦,但却无法成眠,紫云在哪里?他还能回来吗?她该怎样把孩子们拉扯大?她想了很多活下去的方案,但都像水中看月,镜里看花,并不知道实在的东西到底如何。她到床边上看着两个孩子熟睡的模样,摸了摸他们的脸蛋,一串泪珠,滚滚而下。

又过了两个月,将到年关了,不但紫云杳无消息,连文辉也没有信来。大约是年关将近,人们都想把钱用来使年过得有个年样子的缘故吧,翼坤纺出的线,连续三场没人问津。翼坤在家里徘徊,她知道,一个男人生死不明的女人,要把这么小的三个孩子拉扯大,那遇到的三灾八难,恐怕不一定就比唐僧取经路上遇到的困难少。她还要想点什么法子,靠自己的力量再换点钱来买几尺布,给两个孩子各缝一件衣裳;还该买点沙糖,让孩子们吃两顿甜汤圆。猪,现在卖不起好价钱,还太瘦了些。红苕,只有半窖,四、五百斤,人和猪都要吃;一百元一斤(当时的一百元相当于解放后的一分钱),不划算,也不能买。谷子,只有两三百斤了,绝对不能动,到了枯月,还不知道怎样过呢。她盘算着,被什么绊了一个踉跄。她站定一看,是一把扫帚。她把扫帚抓在手里端详,要过年了,这东西好卖。她赶忙坐到阶沿上,把扫帚拆散,又照着样子扎好,反复了几次,觉得不难。后阳沟阶沿上还有几大捆高粱秆,本是拿来当柴烧的。竹子,竹林里有的是。她立即操起弯刀,砍回一根隔年青竹子,坐在地坝里剖竹、启篾。

中伟背着春晴,约起文刚也来围着看,发祥也来帮忙、指点。发祥大儿子青华、二儿子长安、五姑娘翠香也都来凑热闹。廖发祥给翼坤说:“幺婶,我剖篾,你扎,篾条可以套在磨子把上;只用手,使不上劲,扎不紧的。”翼坤照他说的办,将一丈把长的篾条一头拴在磨子把手的眼里,另一头握在手里,把高粱刷几根一束放在篾条里,从紧靠高粱穗的禾秆处捆扎起走,一会儿工夫,一把扫帚就扎好了。翼坤拿在手里,将高粱穗子按均匀,再用细篾编织稳,一把扫帚就做成了。她弯腰扫了两下,笑着说:“还像把扫帚吧?”十三岁多点的五儿翠香,长得和她妈妈一模一样,只矮瘦些,她把扫帚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说:“穗子不整齐,可以剪掉些。”文刚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把破扫帚举在手里说:“妈,你看,好齐哟。”

翼坤看了看说:“翠香、文刚都聪明。”翠香说:“我来剪!”边说边跑进屋拿出一把新剪刀来,万大嫂想说会把剪刀剪钝的,又怕翼坤多心,趁翼坤埋头扎另一把的机会,直给翠香递眼色,翠香弄得莫明其妙,呆呆地望着她的妈妈万大嫂。万大嫂说:“你让幺奶奶剪,你能剪齐吗?”:“我能剪齐。”翼坤也怕被她剪坏了,放下手里的活说:“我来,我来。”她拿起剪刀,唰唰唰,几下就剪齐了。万大嫂在旁边心疼得要命。白翼坤扎起了兴趣,吃了午饭,背着春晴又继续干。她叫中伟弟兄趁天气好,再去捡点柴回来。

冬天的太阳虽然是淡淡的,总比没有好。中伟背着一个牛嘴笼大的小背篓,那是他爹编来给他们背着玩的。文刚提着一个圆篼子,那是农妇们装鸡蛋提着卖常用的家具。他们刚走出院子,就听见母亲叮咛道:“走粪坑边、崖边,要小心,不要走远。”两弟兄答应着,蹦跳着向外走。连接院子和竹林的小路只有四、五十步,路的左手边有三个大粪坑。挨近竹林的那一个,四边都有丈把宽,也有丈把深,都是用青条石砌成,中间还有小桥,只有一尺宽,以前那上面是一堵高墙,现在没有了墙,也没有了屋,粪坑也不再装粪,只装着清汪汪的水,可以洗衣服、淘红苕、灌溉庄稼。紫云还抓了些小鱼来养在里面。两弟兄走这里过时,总想站在小桥上去欣赏水中的鱼儿游,翼坤经常跑慢了,或忘了叮咛,见他们走到小桥上去而吓得胆战心惊。两弟兄的屁股上都重重地挨过好几巴掌,他们走这里过,不管父母亲在不在身边,都只敢回过头来留恋地张望了。

这两弟兄,虽是亲兄弟,长相可不同。中伟是长脸,小眼睛,单眼皮,样子并不乖,智力也一般,总把话说不清楚;已经满了4岁;文刚是方正的脸,大眼睛,双眼皮,显得很有灵气,智力好,话说得有条有理,特别逗人喜爱,他比中伟二哥小一岁半。两个孩子都穿着母亲用大人的衣服改成的对门襟小衣裳,而裤子,都是背带裤,是专门扯来的白色的家机布,有铜钱那么厚,再用乌臼叶子煮水染成浆黄色的。两弟兄都喜欢唱歌,嗓音都好。

他们走进竹林里,这儿可是孩子们玩耍的天地。且不说那夏天的笋子虫,就是砍了竹子剩下的竹节中,就有说不尽的乐趣。竹节下雨后会装满水,中伟、文刚兄弟会将螺蛳壳穿上一根极细的竹枝,做成粪瓢,伸进竹节里把水舀出来,学着大人给小草施肥。两弟兄在竹林里捡了几片笋壳叶,就玩这种游戏,玩累了才站起来,看着大路上那株巨大的柏树,树干比大水桶还粗,青枝绿叶,耸入云霄。文刚听妈妈讲了牛郎织女的故事后,满以为爬上树梢就能进入天堂,见到织女妈妈。

他们见太阳还高悬在空中,就相约踩着太阳透过竹叶投下的金色的小圆圈走出竹林转到了房子背后的小山坡上。他们用镰刀砍着黄荆突出的根,这东西很脆,既好砍又好烧。砍累了,他们又捡地里砍了包谷秆剩下的根。他们来到后边山下,这山只有两个大人那么高,长长的,活像一艘巨轮,和廖家的正房子隔着一片几丈宽的坟地。从这里上山,其实本没有路,只是廖家的孩子们,为了贪便宜,用手攀藤附葛,用脚在崖上蹬出的一道斜斜的白印,好像轮船抛下的一根缆绳。中伟和文刚,抓住突出的石头、露出的树根、拖下的藤蔓往上攀登。到了山上,两个孩子裤子的膝盖处都已磨得灰白。小孩子们是不会去理会这些的,况且这山上的乐趣,又不是竹林里可以比拟的:

山上的沙地里竟然有数不清的小贝壳,只有拇指大小,大多是扇形的。这山上也有石骨,和小贝壳混在一块,活像满天的繁星。两弟兄捡起来看,看了就扔,扔了又捡。而这座山,也是断桥村的最高峰,文刚玩得够了,直起腰来,看着四周的点点山峰、层层梯地、条条山路、座座农舍。他抬起头来,看天上,白云朵朵,天空蓝得耀眼,有老鹰鹞子在天空盘旋。这时,他的眼睛落到了通往研经街的大路上,弯弯曲曲,像一条长蛇。

这时,文刚突然大叫了一声“伯伯”,便直向崖下梭去。中伟抬头一看,大路上一个人,正向这边走来,果然是伯伯,他也叫着梭下悬崖追上去,随着文刚向大路上跑。翼坤听见孩子们大叫着“伯伯”也情不自禁地丢下手中扎的扫帚向大路边赶来。等她赶到竹林外的陡坡上时,她看到两个孩子都呆呆地望着那个人的背影:圆头、长颈、阔背膀、兰土布短衫、黑土布裤、草鞋__真有些像她的丈夫、他们的父亲,不过她一眼就看出了,这根本就不是。“回去!”翼坤一声大吼,回头匆匆进院子去了。孩子们都吓得不敢吱声,提着柴,扁着嘴,抹着泪,向家走去。

晚饭,吃红苕下酸菜。娘母三人都没有胃口。中伟、文刚差不多又问:“妈,伯伯怎么还不回来?”晚饭时,廖文刚又问:“伯伯怎么还不回来?”翼坤虽然一想起就心惊肉跳,已经两个多月音讯全无,但还是淡淡地回答:“会回来的。”她也感到,这样的回答越来越没有力量。她洗完碗筷,督促孩子们洗了手脚,让他们睡着了,才又到院子里借着淡淡的星光扎扫帚。一共扎好了十二把,她才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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