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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考飞行员到成都 以口中食救父母 (第2/2页)

卢翠华推开院门一看,她的母亲正在三个石头顶着一个破罐子,煮什么东西吃。卢翠华说:“妈,煮的什么?我吃点。”她的母亲木讷地看着她,并不站起来,只是小声说:“你吃点?”卢翠华仔细一看,才大吃一惊,只见自己的母亲,瘦得像一缕枯藤,抱着的小侄儿,瘦得腿细脸长,像一只青蛙,她揭开锅一看,水还没有开,里面装的东西,她可没有看见过。“这是什么呀?”“状元红蔸巴。”“伙食团不开伙了?”“一个多月了。”“他们呢?”她母亲泪珠滚滚而下:“都埋在后边坟地里。”“什么!他们都饿死了!”卢翠华狂喊。“只二嫂还活着,回她娘家去了。”卢翠华梦境似地跑到后边坟坝里一看,果然有六座新土堆。她边喊着“爸爸!大哥、大嫂!二哥!侄女!侄儿!”一下瘫在了坟地里。一会儿,她的母亲才拄着棍子,颤巍巍地来了:“回去吧。在劫难逃啊,不要哭坏了身子。”卢翠华问:“妈妈!为什么不告诉我?”“告诉你有什么用?再说,谁还有气力进城?”卢翠华说:“我还有每月19斤口粮,无论如何也要让你们活下去!”

从此以后,卢翠华就千方百计地从牙缝里节省,把饭带回家去给母亲和活着的唯一一个侄儿吃。她的母亲和小侄儿终于活下来了。像卢翠华这样的同学,当时是很多的。

六零初五班的崔龙才,三个星期没有回家了,放了归宿假,兴冲冲地往家里跑。他这一家,解放前受尽苦难,他的三哥,才14岁,为了躲壮丁,跟着一个木匠师傅到马边做活路,走了七天到了马边,水土不合,生了病,木工师傅又托牛贩子把他三哥带回来,走到路上遇大雨,跟不上牛贩子,只有一个人在泥泞的路上走,晚上投宿,店老板怕他死在店中,不让住,只给了几把稻草,让他睡阶沿。他三哥竟然就死在那里。解放后,家里翻了身,他们家喂了六头猪,五只羊,几十只鸡鸭。现在,走在路上,想起前几年的好生活,心里还乐滋滋的。崔龙才进入了自己家所在的大队,他吃惊地发现,一路都是新坟。回到家里,见到自己的父母兄弟,一个一个都面黄肌瘦,原来这个伙食团已经断粮近10天了。

他的父亲告诉他,已经饿死了几十个人。崔扬海的妻子去捡了几个苞谷,被斗争,吊死了。崔扬海饿死了,还留下两个女儿。崔龙才大吼道:“怎么会是这样的啊!”他爹有气无边地说:“那样密植,怎么会有收成嘛。大兵团作战,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炼钢,烧钢炭,小春没收成,谷子黄了没人收,红苕也没人挖,烂在土头。”崔龙才问:“那,现在怎么办?”他母亲说:“大队干部、公社干部,天天去要粮;要回一点,又开一顿伙,伙食团开不起伙,就只有找野菜吃,吃树皮,吃芭蕉头。”他父亲说:“你快回学校去,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读书!”崔龙才只得含着泪水离开家回学校。

星期天晚饭前,二班的吴长周背着书包走到校门口,正碰上廖清风进学校来吃晚饭。廖清风说:“猫儿,书包里胀鼓鼓的,有什么好吃的?”吴长周走路做事,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影响了别人,就像扑鼠的老猫在悄悄行动,于是有了“猫儿”的外号。吴长周说:“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农村连野菜树皮都不好找了,还有什么吃的可拿!”廖清风用手一摸,硬硬的,说:“我不信,里面一定装得有。”吴长周笑着说:“你看嘛,装得有空气。”廖清风打开书包一看,可不只是一个空空的猪油罐。“拿来做什么?”吴长周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从这周起,吴长周从星期三晚饭开始,晚餐就只吃菜还喝一碗小球藻汤,饭就悄悄拿回寝室里去,打开陈旧的木箱子,用筷子轻轻地把饭擀进罐子里,然后又轻轻地把箱子关好。到了星期六,吴长周把午饭也装进罐子里,放学后,就背着四顿将近八两米的饭,回到家里。他母亲接着,看见这么一罐儿饭,又是高兴又是心疼。说:“这是你的口粮,这怎么行!”吴长周说:“我有吊命的,你们没有。一星期能吃这样一顿,也能熬一阵子。”他母亲,立即去找来瓢儿菜,晚上煮了一大锅,全家人吃得比过年还高兴。

三班的刘长清,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刘世杰是公安局的干部,姐姐,五七年初中毕业,准备读高中。还有一个小弟弟和母亲一起。一家人都住在研城街上。谁知祸从天降,父亲成了右派,下放农村,1959年又弄到峨眉干部农场劳动改造。右派的女儿,升学无望,姐姐跑了新疆,刘长清和母亲弟弟一同到农村生活。到59年下半年,公共食堂把社员分为五等吃饭,全劳、半劳、附带劳动力、老人、儿童,食堂准备了大小不一的五种木瓢,按劳力分别用相应的木瓢打给一瓢。肚子饿了就喝盐水,剥枇杷树皮,采软雀儿花,挖芭蕉头,逮老鼠,捉蝉捕蛇找蜘蛛。人多东西少,渐渐的什么也找不到了。刘长清的母亲和小弟和社员一样,得了肿病,刘长清见自己的母亲和弟弟浑身都肿了,就每顿少吃一大口,每周拿回家去给母亲和弟弟吊命。

像卢翠华、吴长周、刘长清这样腾口粮来救济家庭的办法,在当时的井研中学,已蔚然成风。这种现象被学校知道了,领导又感动,又着急。眼看学生得肿病的人越来越多,学校特别召开大会,汪校长说:“我们学生每月这点口粮,是党和政府为了我们青年学生的健康成长,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调拨的。你们的家里,有人民公社想办法,为了保证同学们的健康,维持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准把米饭拿出食堂。”从这天开始,学校就派有值周老师、值周学生在食堂外仔细检查。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少同学还是千方百计把饭混出食堂。一个办法,就是一个手拿一个搪瓷盅,里面盛饭;上面放一个碗,装上汤,边走边喝;还有一个办法,这是女生想出来的,就是轮流请病假,请同学凭病假条把饭带出食堂。

一个星期天下午,二班的罗璇和贾桂芳到了山上。罗璇说:“我每天只吃两顿,我的中午饭,带回家里去了。”贾桂芳说:“山上的豌豆都可以充饥了,你的父母,不敢去偷呀?”罗璇说:“我的父亲,是读书人,解放时,叫他去自贡教书,他不去;后来,调他去一个单位,他也不去。就在家里务农,他教育我们,‘君子固穷’,不准我们偷东西。”贾桂芳说:“我的父母亲也是这样。”她们两人在山上走,眼睛只注意着树上,看有没有点意外收获。她们的脚下的地里,豌豆已经挂角,但她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摘来充饥。因为,这是公社的财产。

这时,一个瘦骨嶙峋的民兵背着鸟枪,向她们走来,大声说:“小鬼,你们到这豌豆地里来干什么!”罗璇答:“找点吃的。”“这山上,哪还有可吃的,要是偷摘公社的豌豆,我是可以开枪的!”贾桂芳说:“看我们都空着手。”那民兵看了一眼干瘪的包,还是紧盯着她们。她们两人走了好一阵,终于发现一棵柏树上,有干枯的藤子。罗璇爬到树上看,高兴地喊道:“运气好,有一个!”原来,她从柏树的枝叶丛中的枯黑的藤蔓中,发现了一个狗爪豆角。他梭下树来,手里高举着一个三寸来长的黑糊糊的豆角。剥开一看,里面躺着4颗乳白色的狗爪豆,比蚕豆大些。罗璇挑了两个大的给贾桂芳,说:“我们平分。”贾桂芳说:“我要一个,你找到的,你要三个。”罗璇说:“拿着,我们再找。”她们继续找下去,却再也没有找到可以吃的东西了。她们路过棉花仓库的时候,见有熟人在卖棉花籽。贾桂芳上前说:“大娘,我们要一把好吗?”那大娘抓了一大把给贾桂芳,贾桂芳谢过,又分了一半给罗璇。

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点着煤油灯,火焰不到一寸长,黑烟却有尺多高,一些同学,就在煤油灯上,用竹签子穿着东西烧吃。有烧棉花籽的,有烧狗爪豆的,有烧岩胡豆的,有烧蓖麻籽的,有烧蚱蜢的,有烧干螺丝的。这其中就有罗璇和贾桂芳。教室里弥漫着各种奇怪的气味。

又一个星期五的上午第二节课时,六零初二班,卫仲康老师正在上代数课。这位老师,是络腮胡子,大家背后都叫他卫络耳胡。虽然是艰苦的年代,这卫老师,依然精神好,声音大。他正讲得津津有味,同学也正听得聚精会神,这时,一个几岁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声地哭着喊:“大姐,爸爸死了!”罗璇一惊,这分明是她的小妹,她忘了给老师请假,便冲出了教室,牵着小妹,直往邵家湾家里赶。罗璇在父亲的尸体前,哭得天昏地暗,乡亲们劝住,一起把她父亲草草埋掉之后,小妹又饿死了。罗璇的母亲,本是成都人,是家里的独生女,脾气十分暴躁,经常对罗璇姊妹下死手地打。她丈夫和小女儿饿死后,又疼又气。正是一个下雨天,她背着一个大背篼跑到生产队的地里,扯了一大背豌豆,往家里背。她一边摇摇晃晃地往家里走,一边嘴里狂吼:“要偷大家偷,要死大家死!”谁知脚下一滑,竟滚下了山岩。幸喜山不甚高,丢了背篼豌豆,自己一瘸一拐回到家里。干部闻讯,带起几个走路都偏偏倒倒的民兵到家里来,到处搜,到处翻,什么也没有发现,才不了了之。

一次六零初三班的周荣枝回到纯复的家里,知道他的养母被派到井研县苗圃旁边的养猪场里养猪去了。她就利用中午饭后的休息时间,去看养母。这时养猪场的社员正在吃午饭,碗里都装着红苕。但没有见到她的母亲。她问到了她的住处,见养母,正斜靠在床上,端着红苕发愣。周荣枝喊道:“妈妈,你病了?”他母亲见是荣枝,就说:“是荣枝啊,我胃痛了好几天了,顿顿吃红苕,吞不下,你拿去吃了吧。”周荣枝说:“行,我晚上,给你拿饭来。”到了六点过,周荣枝用瓷盅装着饭,用手巾包着,来猪场找着了养母。:“妈妈,快吃饭,还是热的,我吃红苕。我们老师说了,红苕的营养价值可高啦。”周荣枝的养母接过饭,眼里噙着泪说:“荣枝儿,真是孝子,我这一辈子,没有白养你。”周荣枝说:“年轻人,身体好,吃什么都行。我每顿都给你送来,我们娘母俩换着吃。”周荣枝就这样,坚持到她的养母病好为止。

到了一九六零年春末,农村经常断粮,周荣枝的养父患了肿病。周荣枝离家的时候,对养父说:“我星期六晚上,拿饭回来。”她的养父说:“荣枝儿,你不要管,伙食团,也在想办法。你在读书,每月才19斤。不要管我们。”周荣枝回到学校,就常常利用课余去采南瓜花、撬红苕秧、采野菜来补充。从周三开始,每顿省两口,积攒起来,星期六晚上,送回宝兴场给养父母吃。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周荣枝怕饭馊了,就采取今天吃昨天省下的饭菜,留下今天的新鲜饭,到周六时把全天的新鲜饭菜送回家去。井研中学距宝兴场三十里山路,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烈日炎炎,也不管是自己生病,还是因为参加班里的活动深更半夜才能回家,周荣枝都坚持星期六时,把自己省下来的饭莱送回养父母家中。

有一次班上有活动,他走到宋高山时天已经很黑了。宋高山这地方,山高路僻林深,解放前,这里是强盗抢人的地方,当时,山荒野旷,一片死寂,天上没有一点星光,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浓黑,只有差不多又飞过一只闪着蓝光的莹火虫,这时,十七岁的周荣枝,瘦弱的身姿,正在一片坟地里穿行。这一片坟墓,高高低低,散乱地摆了几十米长,这时的周荣枝更是胆战心惊。突然猫头鹰一阵啼叫,在空山中,显得那样地凄厉恐怖,吓得周荣枝毛骨悚然,恨不得钻进石缝里躲起来,但是,为了饥饿的父母亲,她还是麻起胆子,跌跌撞撞地往前赶。回到家里,冷汗热汗已经把衣服都湿透了。她的养父母见周荣枝回来了,高兴得象见了救星似的,慌忙把她拿回来的饭倒进一个盆里,加上些青菜叶,煮成稀饭吃。

有一天晚饭时,一个妇女,满脸只见骨头,眼睛和嘴大得吓人,使人怀疑是一具骷髅,拄着一根竹棍,一步一挨地走到校门口,对韩大爷说:“见四班的贾桂芳。”原来这是贾桂芳的母亲,她已经一个星期多没有吃过饭了,贾桂芳得知情况,约好让母亲来拿饭吃。可是贾桂芳怯生生地走出食堂时,被极负责任的值周老师发现了。“把盅盅上的碗拿开!”贾桂芳慌了神,站着不动。值周伸手拿开碗。“我也不报告领导处分你,你就站在这里,把饭吃完了才走!”贾桂芳只有15岁,个儿小,胆子也小,她不敢违抗,流着泪,吃完了饭,才到校门口。她哭着对坐在凳子上的母亲说:“妈妈,被发现了,饭没拿出来!”她的母亲一听,愣了一会儿,说:“也好。照顾好自己。”她的母亲拄着竹棍颤巍巍地站起来,走了。谁知走到北门坡,就倒在坡上,再也没有起来。等到星期六,贾桂芳捧着一碗饭回到家里时,才知道她母亲就在那天饿死在北门坡上了。因为没有有力量运回去,就埋在那里的山上。贾桂芳捧着饭,找着了坟,哭得死去活来,这一天,天蓝蓝的,阳光格外灿烂。

女生们为了能把饭端出来,每顿都有一个同学不吃饭,装病,就可能带一份饭出来留着带回家。一天,六零初一班的刘翠容和他的兄弟一起,提着腾出来的饭,往家里赶,他们走到三湾井,见到一个妇女,饿得趴在地上,那妇女用微弱的声音说:“给我点饭吃吧……”刘翠容两姊妹觉得奇怪,她怎么知道我们带有饭呢?刘翠容想了想,就给了她一小团饭。回到家里,他们说给父母亲听了。他的父亲说:“一口饭,说不定也能救一条命啊。”

据罗璇讲,井研金峰一个姓蒲的人家,媳妇到儿子工作的地方去了,家里的老人和孩子,饿得实在不行,老人知道生产队里才死的猪埋的地方,晚上,便去偷偷扒开,把猪弄出,煮来吃了。生产队按上级指示,怕传染,埋的时候,喷了农药。这一家老小五口人,被发现时,全死在了床上。

还有井研赛功的一个董姓人家,只剩了两兄妹。哥哥饿得不行,就在夜里去挖出一个白天才埋的小孩,煮熟后,装在一个大钵子里,叫妹妹来吃肉。他妹妹看见水面上飘的油珠,大颗大颗的。她吃着吃着,竟然拈着一个手指头。妹妹吓得再也不敢吃了。这事传出去后,公安局的知道了,把这女孩的哥哥抓去坐了几年牢。这两兄妹,竟然都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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