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盈不可久 与时偕极 (第2/2页)
慧娴的心一凛,虽然柳倩儿和亦如的事情出了之后,没有人敢责备观主,临安那边也没有人来找麻烦,但是大家心里都对当初救人这件事保持了怀疑态度。此时她也没有参透到底怎么做是对是错,只是说:“亦如和她母亲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不一样?你就不怕她也带一个……回来。”慧夫终究还是把“野种”两个字咽了回去,毕竟亦如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在知道她和柳倩儿那些往事之前,自己并没有对她有过多的想法,甚至还觉的这个徒弟是慧娴这几个徒弟中最优秀的,很有大师姐的风范。
可是,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后,她就不得不对她另眼相待了,但这与她的身世无关,自己不能用身世来攻击一个人。
“她……”慧娴顿了顿,“不会的,师父都检查过了,只是不吃不喝加上受寒才这样的。”
云贞确实是这么说的亦如的情况,慧娴不懂医术,但是云贞也没有瞒着她,亦如刚刚小产过的事情便让她知道了。
慧娴不知师父告诉自己这件事是不是别有用意,大概是想让自己知道,亦如可能是走投无路了才回来的,并不是因为悔过了才回来。又或者是说她自作孽?
反正师父在诊断完开了方子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这两天也都是小道姑在煎药,她打算在亦如醒过来之后,自己再去向师父请罪。
慧夫看自己对慧娴说的那些话都跟对牛弹琴一样,也知道多说无益,但还是提点了最后一句,“本来这次师父计划云游后将观内事务交给你打理的,可是刚刚听几位师叔说,师父可能觉得你还是太过感情用事,也许会有变动。”
慧娴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师姐,师父把观中事务交给谁打理肯定都是经过她深思熟虑的,你不用为我觉得不值,也不用妄自菲薄。”
慧夫一愣,听出了慧娴的言外之意,摇摇头,“我做什么都不是最好的,从没有别的心思,但是众多师姐妹中,我还是觉得你最堪当大任,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不值当的人错过机遇。”
她说完也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就离开了。
慧娴看着亦如的身体从最开始的冰冷刺骨变得有温度起来,心里很是踏实,不值当的人吗?怎么会呢?她带大的徒弟,如果真的被她再咬一口,那就当她活该吧。
而此时躺在榻上的亦如,一直在强忍着不让泪滑落。是的,她早就醒了。
在慧夫刚进来和慧娴说话的时候自己就醒了,她不敢睁开眼,突然害怕面对师父,就像一个做错了事逃跑后才归家的孩子,如果父母打骂一顿,自己心里还好受些,可是师父没有怨言,不仅一直守着自己,还为自己和别人据理力争。
都怪自己,怪自己不争气,让师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甚至还有可能失去师祖对她的信任和爱重,自己值得吗?
不仅伤了师父的心,还要毁掉她的前程吗?
亦如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自私,为了“回家”不择手段,明知道无尘观会为难自己,还是要跪在外面逼迫师祖和师父答应,自己为了治愈、为了逃避,就要回来扒开“亲人”的伤口往上撒盐吗?
不能,自己不能再错下去了。亦如心里做了决定,等到她缓过来后,就要离开,出去用自己的所长去讨生活,那才是自己该走的路。
与莒这次的差事办的极漂亮,早就写明了折子八百里加急呈给了官家。
他一进临安城本应该直接进宫的,但是他惦记着亦如,便准备先回一下沂王府再进宫。
与莒没有给信回来,一是怕自己的行踪暴露被有心人暗算,二是想给亦如一个惊喜。
可是等他一回府,管家就问他要不要先去看一下贺氏。
真是晦气,他见贺氏做什么,他摆摆手,大步朝亦如的院子走去。
到了院子门口,估计雀跃的心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近乡情更怯,就是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吧。
院子好像比自己走的时候更冷清了,不过没关系,自己会让这里变得暖起来。
他给自己鼓了鼓劲儿,伸出右手,后面的侍从非常有眼色地将一个包裹交给了与莒。
与莒推着包裹走到亦如的房门口,抬起左手轻轻地敲了敲门,“亦如,我回来了。”
回答他的只有呜呜的风声。
“亦如,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与莒觉得这是亦如没有原谅自己,耐着性子又说了一句,然后献宝似的将手中的包裹打开。
“公子!”
与莒回头看到从侧面回廊走过来的青莲,一副试探的样子,显然她也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回来吧。
与莒笑了笑,却见青莲并没有自己意料中的惊喜,而是满面愁容地走向自己,“公子,您收到我写的信了吗?”
与莒露出茫然的神情,“什么信?”
青莲看到与莒的神情就知道不妙,“公子,亦如走了!”
与莒手里的白色狐裘掉落在地,他猛然推开面前的门,屋内竟然连一丝亦如的痕迹都没有了……
直到从端诚殿内出来,与莒还是有点懵的。郑先生有点不满,“世子的折子明明写的很好,怎么刚才官家好几次问的时候却走神了呢。别让官家疑心这是不是你主办的!”
与莒脸色很差,还是恭谨道:“是贵诚的错,回来的路上有些颠簸,身体不适,这才状态不佳。您放心,那边的事情都是我一力主办的,我的能力您再清楚不过,之前是韬光养晦而已。”
郑先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知道现在是要亮出锋芒的时候就好,可别让别人抢了你的功,白费了我们的这么些心思。”
郑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与莒在原地拱手目送他消失在视线中。
一个小内官慌慌张张撞了与莒一下,与莒虽然心情不好,但在宫内却不能失了风度,拧着眉不想理他。
可这个小内官却不知哪来的胆子还不滚,反而拍打起与莒的衣衫,“奴婢该死!给世子爷的衣衫都弄脏了……”
与莒神色一滞,“行了,你走吧。”
小内官千恩万谢地告退。与莒快步走出南宫门,这才掏出刚刚被塞到怀里的纸条,他看了一眼,脸就黑得吓人。
与莒“哼”了一声走到了侧面的门房里,不一会儿,一个内官便从门房出来往后苑走去。
翠寒堂在大内实在算不上一个起眼的宫殿,甚至因为官家要节省用度而很久没有得到修缮,几乎被废弃了。
殿内因为长久无人打扫挂着许多蛛网,从破败的窗棂中透过的几缕阳光根本盖不住潮气。
一个男人从里间走出,身上干净整洁,似乎还有淡淡的茶香,和充满霉味的大殿格格不入。
两个嬷嬷对男人的出现并不惊奇,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竟还慢慢退出到殿外。
“皇后娘娘风姿绰约,尽管宫人打扮也难掩秀色,我可真是羡慕官家的好福气啊!”男人开口,是一贯的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