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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私恩小惠(纪元291年)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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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个新世界不能用化学药品给尸体防腐——他们浪费不起,因此阴天的葬礼次日就举办了,在一座从事件之前一直沿用至今的老教堂里。阴天早已在遗嘱中指定了举办葬礼的神父,也定下了自己想要的仪式,因此当死亡如约而至时,亚历克斯并没有什么自作主张的余地。

第二天,半座亚历山大市似乎都因此停摆,送葬的长龙堵塞了交通,老教堂里马满为患,连房梁上都站满了小马。主持葬礼的并不是亚历克斯,而是阴天尚在世的最年长的孩子——一只年迈的雄驹,他的皮毛如艾德般灰白,鬃毛与他的母亲几乎毫无分别。

葬礼全程,孤日始终凝视着棺材中她的面庞,尽力想说服自己灵魂是存在的。像她这样的永生者有没有可能再见到她的凡人朋友?他们会不会真的还有什么东西留于世间,还能让她再见到他们一面?

她并没有去找城里的哪位神父寻求答案:档案熟知每一本圣书上的每一条教义,哪怕是新编撰的、用“小马”替换了所有涉及“人类”的词语的那本圣经,她也能倒背如流,但她从这些词句中找不到丝毫安慰。毕竟,如果档案本身就是人类意志与记忆的集合,那她还能去信什么教呢?

她跟着那个小松木棺椁走进墓地,注视着它埋入地下。她并没有像当年送走科迪时那样情绪失控,而是只能感觉到彻骨的寒冷。冷酷的不是蹄下的积雪,也不是寒风,只是阴天告诫她的那些话:如果她的所有朋友都将面对此种结局,那么孑然一身也许才是对亚历克斯最大的恩赐。

她留在墓前,低头凝视刚被翻动起来的泥土,它的上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你不应该受到如此招待。”她的内心已然麻木,外界的寒冷已经不能再动她分毫。“你不应该一整个冬季都待在光秃秃的泥土下面。”

亚历克斯开始劝说蹄下的枯草,让墓周围的土地在她的魔力下重新变得鲜绿。在很久之前,她对大地魔力的掌控并不足以让生命反季节生长,但在汹涌的情感的驱动下,这种限制现在对她而言犹如无物。虽然她的身体未曾长大一寸,但她的魔法已经大有进步。

“我要你们复苏,”她在冰层上轻轻跺蹄,冰封的大地便在她的抚摸下焕发生机。几朵送葬者带来的花在她的魔力下开始生长,它们的根须扎入土壤当中,花朵怒放。在魔法的温度下,生命还能再度开始轮回。

但这救不回阴天的性命,哪怕是奥利弗这样精湛的医者和园丁也无法扭转衰老与死亡的轨迹,亚历克斯同样做不到,而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想不想这样做。也许阴天真能看到什么她看不到的东西,也许她现在就生活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当中,这样想总比认为她的朋友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更能让她宽慰。

和之前一样,孤日这次也没能独自完成守墓,不过这次来打扰她的小马出乎她的预料。“嗨。”她抬起头,看到黑暗中有两个身影向她走来,她们都比普通小马高大许多,也都有翅膀和角,但除此之外,她们两个简直是天差地别:一只有着亮橙色的皮毛,而另一只漆黑的甲壳却在月光下闪耀;一位领导着一支从艾奎斯陲亚移民到地球的团队,而另一位则是亚历山大的友好城市——一个兴旺的幻形灵聚居点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葬礼上我没看见你们两个,”她指指阴天的墓碑,指着这寒冬中的一小片绿洲说,“我已经把这里装点好了,真不好意思。”

余晖率先走上前来,用双翅将亚历克斯拥入怀中。她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又长高了几寸,角也变得长而尖利,但除此之外,她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在她怀中,严冬被隔绝在外,她蹄子上的积雪也在片刻间融化。“我已经尽快赶来了。遇到了个突发情况……按你的说法,那应该叫……朝鲜半岛?那里的小马需要帮助,我直到现在才腾出时间赶过来。对不起。”

女王也抱了抱她,她的甲壳如围绕她们的寒风般冰冷,但她的举动同样亲密:“我在三周前就已经同她道别了,”她耸耸半边肩膀,“抱团分担痛苦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而哀悼一只死去的小马也没什么价值。”

亚历克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低头看着蹄下的草地:“她也确实不希望让你为她伤感。但要是你们没来送她最后一程……那你们现在还来这干什么呢?”

她察觉到余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大地随之微微颤抖,但率先开口的却是暗光女王:“有些债必须要还,有些债必须还清。”她坐到亚历克斯身体的另一侧。

“她知道你一定会来这的。”余晖探过身来,拨去挡在她脸前的几缕带着冰碴的鬃毛。“阴天告诉我每次你有朋友离别,你都会这样做,但是像这样待在户外……你很可能会被冻成冰块的。”

孤日无谓地耸耸肩,视线甚至都没从地上离开:“那又如何,我最后还是会解冻的。要是我运气好,说不定直到开春我才能从冰里苏醒过来呢。”

余晖摇了摇她的身体,力道并不算特别大,但还是让她没办法无视:“难道这样就会让你感觉好些吗?难道你的朋友希望你做出这种事情吗?”

“不。”她还是无法与她对视。“她让我保证不这样做。”

“那你为什么还不回家。”

孤日重重摇头:“太阳一出来我就回去。”她的语气没有丝毫迟疑。“我保证的又不是不为她守夜。她是这座城市的最后一名奠基者,要是今晚我不留在这,那就没有别人了。你现在别想拉我回去,明天早上再来找我吧。”瑞利叹了口气,但这两位不速之客都没有离开。世界再度沉寂了下来,空气中只有风的呼啸,她们就这样静坐了一夜,全程一言不发。

“我其实有个问题想问,”黎明时分,她对余晖说道。“和我有过的那种感觉有关系,我觉得你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天角兽耸耸肩:“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肯定会帮你的。什么感觉?”

“就是我们之前说过的那件事,只不过现在我才觉得我能组织好语言了:我不仅仅是觉得我有什么应尽的事情,我还觉得我不完整,就好像我有一部分自我没有就位。”她用一只蹄子指指自己。“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余晖沉默一段时间:“我没亲身体验过,不过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孤日等她继续开口,“很明显,小马理应成长。从生命伊始,我们就在不断成长,但你从去艾奎斯陲亚之后就再没长大过,所以你大概会觉得自己像是被困住了一样。每一天你都变得愈发聪慧,你的身体也理应有所变化,而你却不能。”

“没错!”她今晚第一次露出笑容。“就是这样。我该怎么做才能不一直这样不上不下的?”

这只天角兽皱起眉头:“虽然现在我们都更清楚问题所在了,但我还是没找到别的解决方案。你已经不是小马了,我们不可能把你再变回去,哪怕无序都不行。你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继续向前,只能自己铺路自己走。”她有些气馁。“我和一个世纪之前一样对此毫无头绪。”

孤日很是恼火,于是余晖让她先发泄了一会,这才继续说道:“你可以试试让你的文明继续发展。也许只要有足够多的人信赖你,你就会自动开始改变,毕竟自然界正常的成长过程也是需要时间的嘛。”

“大概吧,”她打了个寒颤。“但小马们也在迅速改变。就算他们现在还留有基本的人文精神,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以后就彻底把它丢掉了,有时候我都怀疑我早上还能醒来靠的全是hpI。要是所有小马都忘记了他们的过去,那我就什么都做不了,这简直就是个蠢到家了的死循环!”

“那你可以试着把精力放到其他事情上。”余晖靠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这其实没什么意义:除了她们两个,这里只有瑞利,不存在隔墙有耳这回事。“孤日,塞蕾丝蒂亚对你做的事情其实比你想象中要少,露娜把你从几百名备选者中选出,就是因为你不需要改变就能变成档案。我们只是提供了魔力,但那个魔法是自动运作的。”

“在艾奎斯陲亚,其他小马对这个过程都只能从旁辅助,就和我们对你做的一样,兴许连辅助都算不上,最后一步从来都只取决于你自己。你必须自己找到属于你的魔法,自己理解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能仅仅从知识层面理解,而是要真正理解……在那之后,所有事情就会自然而然地完成。到那时,塞蕾丝蒂亚为你安排的这段过渡时期也就结束了。”

孤日连忙点头。当然,她并没比之前更接近答案,但至少她现在知道她该向哪个方向努力了。有走过这条道路的小马为她指路,这应该不会太难。

* * *

“你就这么不为我着想吗?”瑞利语气平静地问道,“我在你身边的时间就是不够长,所以不够资格是吗?你能为阴天等上一晚,难道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虽然她面前的这位女王话中带刺,亚历克斯还是保持语气平静——和幻形灵打交道时就得如此,而她对此早已娴熟。情绪对幻形灵来说是食物,因此对他们表露你的情绪简直就像主动向鲨鱼献出鲜血一样,哪怕这条鲨鱼很友善,你也得小心行事。“暗光,我不知道你还会为我的离别而感伤呢。当然了,要是你的确需要我,那我肯定会很乐意留下来的,我只是现在没有你那种心情。”

“不是因为我感伤,”她反驳道。“不过,我倒是很乐意帮助其他人发掘他们感性的一面。”她毫不动摇地与孤日对视,平静地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发掘啊?”这情景是如此荒谬,她用尽全力才忍住了笑意。

“为了能让你理解,我得告诉你一些外人所不知的幻形灵的秘密,所以我得先请求你保密。”

亚历克斯瞟了余晖一眼:“那要是我请你避让,你不会连再见都不说就直接溜走的,对吧?”

余晖笑了笑:“你可真是太了解我了,不过今晚我可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我不是还说过我要和你一起守夜到最后吗?毕竟,阴天也是我的朋友啊。”她走开了,但并没有走出墓地大门。

“说吧,瑞利?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情,这样我就不会因为弃你而去而心中有愧了?”

“正是。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言,你得先理解问题所在——其实你我的问题还有些关系。你不了解幻形灵的一些私事……我们女王有抑制属下诞生智慧的本能1,这样说吧:在其他女王的巢穴中,普遍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工蜂能在有生之年获得智慧,而我这里觉醒的工蜂比其他地方都多,大概有百分之十。”

亚历克斯倒抽一口凉气:“你与亚历山大市合作如此密切……满城都是为这座城市工作的工蜂……却只有百分之十的幸运儿?”

暗光耸耸肩:“去和我那百分之十的女儿说这话吧,她们肯定爱听。”她不禁笑了笑。“虽然我们之间如此不同,你我的问题却是一样的。我相信这个计划失败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在其本身:没错,大多数小马是会让我的工蜂去完成最艰险和最无人所知的任务,而她们在这类工作中通常没有机会和小马相处。但即便就在小马附近,她们也有很大一部分永远没能觉醒。”

“亚历克斯,你的痛苦我同样也能体会到:你不知道你死去的朋友还存不存在,而我却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女儿有没有存在过。难道她们的灵魂是随机分配的吗?还是说其实她们内心中都有一颗种子,只要经过细心培育,它们最终都能长成?”

孤日点点头:“我觉得我明白了。”

瑞利俯身靠到她身前,把声音压低到几乎微不可闻的程度。她靠得如此之近,亚历克斯甚至都能看到她甲壳上的棱角。“也许你确实明白了,但你并不明白这背后意味着什么,许多小马的生命也许就取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孤日骇得倒退几步,一直退到阴天的墓碑前:“怎——怎么会?”

“女王的力量直接取决于她的虫群的规模,但它不可能永远增长下去:我们以其他生物的情感为食,因此如果幻形灵的数量远远超过其他所有生物,增长也就停滞了。哪怕是在亚历山大这样一个不限制我们取食情感的乐园,食物终究也是有限的,消耗却永无止境。而更关键的问题在于,食物需求量在不同个体间存在差异:我们没觉醒的工蜂虽然比小马要弱小许多,智力也比不上一条狗,但她们成长迅速,也不需要很多情感就能生存下去,而一旦她们觉醒,她们对食物的需求就会大幅增加,几乎和雄蜂一样多。如果她们最后要成为女王,那她们成长过程中的需求量就更夸张了。所以你应该明白虽然亚历山大的虫群与你们密切合作,却仍然不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一支的原因了吧?”

“你这里有智慧的工蜂更多,”孤日答道,“我知道,她们觉醒后你不会逼迫她们留在你这里,但……她们大多还是选择如此,所以你越促使你的工蜂觉醒,消耗的食物就会越多,你的巢穴的规模就得因此减小。如果你不这样做,差别会有多大?”

普通小马恐怕很难立刻得出结果,但亚历克斯探入过她的思维,知道女王有何种思考方式——其实她们两个看世界的方式与其他生物都大为不同。“相差十倍、百倍。”她给她一段时间消化这个信息,然后说道;“怕你误会,我在此简单解释一下:也许其他女王会很乐意以她们孩子的人格换取力量,但我绝不会如此。只要结果证明每只工蜂真的都有机会拥有智慧,那么无论代价如何,我都有义务找到让她们全部觉醒的办法。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的这项研究有多么深刻的意义,让你明白你此时的决定影响深远。”

“无论何种决定。”亚历克斯在墓旁坐下,“我大概明白你我的问题哪里有关了。所以说,你想借我对你的愧疚让我帮个忙,帮你弄清你的工蜂是不是生下来就有智慧的种子……而我找到的答案也许会惊天动地。但我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呢?而且……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出口?用不着借我离开的机会,只要你开口,我肯定会帮忙的。”不是说因为她离她而去,她就真得用帮她个忙作为补偿,但这种事情还是先承认下来为好。这是人际交往的基本规则。

“这个实验需要你全身心投入,而你在照顾你临终的朋友时根本不可能分出心来。阴云遮天值得你的每一份关爱,但既然她已经用不上这些爱了,你现在可以把它们先分给其他人。这个实验的具体内容是……嗯,也许我把她介绍给你会比较容易说清。准备工作需要一些时间,那我明天下午把她带到你家来怎么样?不过在开始之前,我要你先答应会照顾好她,我绝不会让我孩子的生命痛苦而毫无意义的浪费掉,哪怕是工蜂。”

孤日很清楚她从这位女王口中再得不到什么情报了,于是她思索片刻,最后点点头:“如果事情如此重大,那我当然会帮忙的,但……我说过了,我要离开这座城市。明天我得去见我的房地产经理,确保他知晓我究竟想用这些房产做什么,在那之后……最多再住一晚,我就得走了,至少得离开阴天家——她把那栋房子捐给了政府用作孤儿院,不过为此还有许多手续要办,所以我到后天晚上还会在这。时间够吗?”

“够了。”暗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孤日,谢谢你。如果你真的成功了……”她开始抽泣。“你不知道这有多么重要。”

亚历克斯又开始觉得这是某人计划的一部分,说不定就是阴天。哪怕到了现在,她都不知道她们到底要她做什么,因此她的好奇心简直无法自抑。

亚历克斯最后还是在她朋友——这座城市的最后一名奠基者墓前守完了墓。朝阳升起,她最后一次为阴天祈祷,随后转身走回她的城市。

她来到了她的秘密地点,挖出露娜在许多年前赠给她的鞍包,把它带回家中。她用这一天与律师以及阴天的家族成员讨论了善后事宜,顺便抓紧一切空闲时间装好她旅行所需的物资。没错,她当然可以乘火车去科罗拉多州。

但她不会如此。她会徒步前往。

* * *

近黄昏时,暗光才伪装成独角兽匆匆赶回,几只同样伪装好了的工蜂簇拥在她身旁。她没敲门,而是直接闯了进来,把沙发上酣睡的亚历克斯骤然惊醒,她坐起身,片刻之后就彻底清醒了过来:“瑞利,见到你真好。我……不好意思,我刚才好像睡着了。”

“没关系,睡眠不足本来就对你们小马的健康不好。”

亚历克斯翻了个白眼:“那又能怎么样呢,还能死了?”

女王说不出话,只是默默注视她几秒钟,仿佛是想弄明白她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后她放弃了,耸耸肩说:“我把她带来了。”她微微偏头,一只工蜂就迈步走出,背后背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它在微微蠕动,瑞利便用魔法把布拆开,把里面的东西放到她面前。

它也是只工蜂,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年幼的工蜂。从体型上看,它大概相当于五岁大的幼驹,但她知道它们成长迅猛,因此它很可能还没满岁。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很显然遭受了一场酷刑:她面容憔悴,双翅和四肢都被绑了起来,颈后还有一个形状很奇怪的伤疤,像是刚刚留下的一样。亚历克斯强忍怒火,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她颈后的疤痕,”瑞利用一只蹄子示意道,“是乔瑟夫三十年前帮我完成的一个法术。我对它做过不少实验,但在尚未觉醒的工蜂身上测试的次数并不多。它的作用是切断我们幻形灵之间的巢群感应——我们用以互相交流的心灵感应魔法,女王和雄蜂就是通过它抑制工蜂觉醒的。就我所知,没有办法能让她恢复,她永远都不会再成为我们巢群心智的一份子了。”

“这就是你要把她绑起来的原因?”亚历克斯靠上前去,想仔细看看这只工蜂的眼睛,这只被裹成一只粽子的小家伙立刻朝她的方向扑来,简直就像它打算用它幼小的尖角直接刺穿她的脸一样。亚历克斯的反应比它快许多——大地还在通过地板与她相连,因此她能及时得到预警,但突如其来的攻击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后一跳。

“我起初希望这个法术能迫使年幼的工蜂发展属于自己的心智,毕竟如果没有巢群心智的帮助,她们就只能靠自己学习了,但很不幸,它的效果并非如我所想。对成年个体,几天之内她们就彻底发狂,最后只能人道毁灭,到目前为止毫无例外,而幼体……情况类似,只是不会一直发疯:在最初的狂躁过后,她们会萎靡不振、行为冷漠,最后完全失去活下去的动力,绝食而死。”很明显,她是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感,尽力让自己声音平静,但她的努力未尽全功,她作为母亲的痛苦还是清晰可闻。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她?再做这种惨无人道的实验应该已经毫无意义了。”

暗光女王眯起眼睛:“并非毫无意义。你打算去另一片地区,而我希望你能把她带在你身边。我不希望她受到其他幻形灵的干扰:如果你带她靠近另一位女王或者雄蜂,他们也许会试图控制她,整场实验就毁了。确实,让另一位女王接管她的控制权也许会立刻让她平静下来,毕竟所有工蜂都渴望女王的控制……但这帮不了她。”她俯下身轻轻抚摸她的背,她立刻停止挣扎,浑身颤抖不停。瑞利看来是为此深思熟虑过。

“总之,实验就是这样。在同年龄段的所有工蜂当中,她最缺乏活力和创造力,很显然就是最愚钝的一只。”她抬起头看向亚历克斯。有那么一瞬,亚历克斯甚至都觉得自己听到的话语并非来自高傲的暗光女王,而是那个绝望的小瑞利。“但是,档案,她的内心深处一定也有一个灵魂。求求你帮我找到它!”

孤日尽力探起身,把头轻轻靠在瑞利身旁:“我会的。”她只停留了一秒钟,随即转身走进厨房,片刻后叼着一把锐利的小刀走了出来。她绕着这只被五花大绑的幻形灵端详了一圈,最后在她正前方站定,把刀小心放到地上。“但如果你想让我帮你,你就得让我用我自己的办法。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情,你不能干涉,要不然你就把她带走好了。明白吗?”

女王瑞利的目光在亚历克斯和这把小刀之间游移不定,最后点点头:“完全明白。其实,她的生命本来就只取决于你——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她逐渐绝食而死,就算我想帮她,我也只能帮她马上从痛苦中解脱。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比让她待在我的巢穴里要好。”瑞利指挥她的工蜂退后,但她自己却没有挪动半步:“你打算怎么做?”

“阴天会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她低声说道,立刻感到心如刀绞,不得不咬紧牙关强忍痛苦。为了遵守她刚刚许下的承诺,孤独终日必须通过帮助其他人、通过做些事情——什么事情都行——来保持自我。她必须让自己忙起来,不能让自己陷入绝望与悲痛的泥滩当中,要是她真陷入其中,她可能需要许多年才能最终挣脱。

“如果你希望她们学会如何做人,你就不能像对待动物一样对待她们,把她们像你捕到的野兽一样牢牢捆住。你得以与人相处的方式平等待她,她最后才能如你所愿。”

瑞利耸耸肩:“那你想不想让我也留在这?要是你解开她,她就会发狂,可能会企图逃跑,甚至可能会企图杀死你。她是只工蜂,不是幼驹,她可不像她表面那样软弱无力。”

亚历克斯耸肩以对:“我也很强壮好吗,虽说我其实并不需要如此。”她别过头去:“实话实说,你还是避让一下为好。只要你还在她附近,她可能就还会有些条件反射,就还会像她之前在你身边时那样反应过激。”亚历克斯重新正过脸,上前再次拥抱瑞利:“无论如何,我最后还是要离开。等我把她控制住,我就会出发,也许很长时间之内都不会再回来了。”

瑞利也与她紧紧相拥:“你何时动身都好,亚历克斯。毕竟,我也不是永生的,我已经能……感觉到了:我的体力不如以前,飞行时翅膀偶尔会发颤,飞得也没有原来那么快了,迟早有一天,你也得为我掘墓。我平时的举止可能会让你觉得我不会为这种事情感伤,但……”

“这叫爱,瑞利,而我也爱你。去科罗拉多路途遥远,但……我会尽量经常写信的。”亚历克斯回头看了身后的工蜂一眼,发现这个小东西已经停止了挣扎,开始死死地盯着她。她貌似是饿了:虽然她并没有发出求食的叫声,但她小而尖利的牙齿间已经流下了唾液。“她是比汉难对付,也没他那么忠诚,但我们一样也能成为伙伴。”

亚历克斯对此其实并不是那么肯定,所以她这是不是在说谎?不是,她在心里这样说道。她说这些话,只是在描述一个可能的未来,而她的任务就是让它变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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