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免费小说www.95mf.net

字:
关灯 护眼
九五免费小说 > 玩火. > 秋意阑珊

秋意阑珊 (第2/2页)

老妇人说着,那空洞的眼眶里就漫出混浊的泪水来。何玉如说:“他常来你这儿吗?”老妇人说:“常来。”何玉如说:“来干什么?”老妇人就显得有些自豪,说:“他给我送点用的吃的,油盐煤米,鱼肉水果都送。”

何玉如偏偏脑壳,往门里瞧了瞧,只见桌上有一只碗,里面盛着一坨新鲜猪肉。

何玉如说:“你的儿女们呢?”老妇人满腔的愤怒,说:“那些天杀的,只顾自己享福快活,一两个月都不到家里来照顾我一下。”何玉如说:“你的眼睛不好使,怎么给自己做吃的?”老妇人说:“这个我还行,碗筷油盐都在老地方,自己不会跑。有天深夜强生送只去了毛的全鸡过来,我就是自己剁烂炖熟的。”

听到这里,何玉如恍然大悟,想起那天夜里没追上林强生,原来他拿着鸡来了这里。

何玉如还想问点别的,老妇人忽然警觉起来,说:“你是干什么的?”何玉如说:“我是路过的,在你这里歇歇。”

老妇人不再吱声,缩进木门里,旋即吱嘎一声,把何玉如关在了门外。何玉如在地上立了一会儿,才转身,一步步向巷口走去。嘴上嘀咕道,这个林强生。

第二天是星期三。按园里的规矩,一三五的上午何玉如坐在办公室办公,老师们有什么事,或有药费或别的什么发票要签字,都是这个时候来找人。因为好几天没上班了,积压的事多,何玉如早早就进了办公室。清理堆着报纸和教具的桌子时,何玉如发现镇纸下压着一张转园的单子,上面写着衣向阳的名字。她的眼睛眯了一下,心想这衣向阳转什么园呢,是不是又因了马小路的缘故?

将单子挪一边,何玉如去掏包里的医药费发票,打算填好报销单,让郭副园长签字。职工们的发票由何玉如签报,她的发票则只能郭副园长来签。

不想掏出来的竟是几张皱巴巴的买肉买鱼的收据,何玉如就往抽屉里一塞,心想待会儿林强生来报账,倒要比较一下,两人买肉的价格相隔好远。

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哭闹着,撞人园长办公室。何玉如抬起头,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头发染成红黄色,嘴唇涂得像过了夜的猪肝。细瞧,这不是衣向阳的妈妈江潮吗?江潮后面正围着一伙看热闹的老师和家长,他们见江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那个洋不洋土不土的脸蛋污染得难看而又滑稽,都在开心地哄笑。

江潮却不顾这些,一屁股坐到何玉如的办公桌上,把鼻涕从鼻孔里一把捏出来,往桌面上一甩,故意说:“你就是何园长何玉如吧?你就是马小路的妈妈吧?”何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点点头。江潮就撩开裙摆,在套着黑色丝袜的腿肚上抠出一把钞票,再在钞票中间翻出一张纸条,往何玉如面前一扔,说:“你看看吧。”

何玉如正要拿纸条,郭淑敏从外面走进来,先将看热闹的人轰走,再关上办公室的门,将何玉如拉到一旁,说:“你看见衣向阳转园的单子了吧,没想到衣向阳一转园,他妈妈就找上门来了。”

何玉如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郭淑敏说:“你看看江潮给你的纸条就知道了。”何玉如就转身拿起纸条。那是一纸复印件,上面写着“今借到衣兵人民币伍仟元整”的字样,后面还落着马小路的签名。何玉如意识到了什么,不知说啥好。

这一下江潮更来劲了,又哭又吼道:“我的命真苦哇,我在外面拼死拼活地赚钱,这没良心的男人却把钱给了野女人,我不活了,不活了!”

何玉如不觉就来了火,说:“你不活就不活,又不是我借你男人的钱,你找我干什么?”

江潮先一愣,接着掉头瞟了郭淑敏一眼。郭淑敏的眼睛就极迅速地朝江潮眨了两下。江潮又啼道:“马小路没了踪影,你是马小路的妈妈,你不还我的钱,我就死在这里算了。”何玉如说:“你死你的,这与我没关系。”说着打开门就要往外走。

那江潮便又望一眼郭淑敏,然后支着个头要往墙上撞去。何玉如心想,她还真死?这时郭淑敏已经跨过去,将江潮拦腰抱住了。

何玉如把目光从江潮身上收回来,走出办公室。江潮在后面哭喊道:“何玉如你这老**,你不把钱拿出来,我跟你没完!”

走到门外的何玉如听江潮骂她老**,气得血往头上直冲。她真想踱回去,给她一记重重的耳光。不过何玉如终于没有发作,只觉得脑壳一涨,晕眩了一下,差点没像那天一样晕死过去。

马小路已躲得不见踪影,所以何玉如怎么也找不到她。却从老师和保育员的嘴里,零零星星知道自己住院时有关马小路的一些劣迹。

马小路在外面赌麻将输的和借的钱已经不少,这段时间踩账的一个接一个,将马小路踩得屁股直冒烟,也将幼儿园闹得不得安宁。马小路几乎没赢过,输了赌,赌了输,输了再赌。输了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变卖家产。未离婚时置办的金银首饰和家里值钱的东西,已被变卖得差不多,接下来只得向麻友借高利贷。借了却还不了,本息越滚越厚,债主纷纷上门踩账,下班后堵在教室门口,不让马小路出教室,给幼儿园带来很不好的影响。

最荒唐的是跟家长衣兵打麻将。周末那天,衣兵来接衣向阳,两人随便聊了衣向阳两句,慢慢竟聊到了麻将上,两人便有了共同语言。马小路说:“公安局正在修办公大楼,干警们为了搞钱,抓赌抓得特别凶,我两三个星期没过瘾了。”衣兵说:“该出手时就出手嘛,你如果想过瘾,我给你提供地方,绝对安全。”马小路说:“什么地方?”衣兵往周围瞟了两眼,神神秘秘地说:“红木屋茶馆,那是我表兄和公安局长的小舅子一起开的,你说安全不安全?”

吃了晚饭,饭碗还在桌上打旋,马小路就走出幼儿园,匆匆赶到红木屋茶馆,跟衣兵事先约好的另外两人坐到桌旁,稀里哗啦开了局。开始手气不错,马小路连和了几把,小有进项。但十一点后却难得和牌了,几圈下来,便把先前赢的和身上带的八百多元都输了出去。衣兵说:“输赢都是常事,我借给你本钱,不计你的息,待会儿赢回去再还。”

手上有钱,马小路又壮了胆,劲头更足。到天快亮收场时,马小路尽管中间和了两把小牌,输出去的却已超过5000元,而且都是从衣兵手上借的。衣兵说:“尾数不算,你就写个5000元的借条吧。”马小路只好写借条,递给衣兵。

走出红木屋,来到街上,天已蒙蒙亮。衣兵忽然说:“我家那个单元最近装了防盗门,我还来不及配钥匙,这个时候进不去,我可以去你家里休息一会儿吧?”马小路说:“那怎么行?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怎么能搞到一起?”衣兵说:“这有什么关系?我那5000元不要你还了,还不行吗?”马小路就动了心,说:“那还差不多。”于是来到幼儿园。因是星期天,园里还沉浸在黎明的宁静里,两人怕惊动传达室的人,便从墙头翻过去,进了马小路的家。

有了那5000元的承诺,衣兵提出非分要求,马小路自然也就没怎么推辞,两人钻进一个被窝。翻云覆雨之后是昏昏大睡,一直到傍晚才醒过来,衣兵又机不可失跟马小路狠来了一回,才心满意足下床准备离去。马小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给你的借条呢?我都被你睡了一整天,你还要把借条拿走?”衣兵装模作样在身上一阵摸索,然后摊开两手,说:“没在身上,说不定掉在红木屋,或你屋里哪个地方了。反正我也不找你要那5000元了,你自己找找,找到后撕掉得了。”

马小路听信衣兵,他走后,在屋里找了几回,也没找到。还跑到红木屋找过,也没见那张借条的影子。

没借条的影子,自然就会有衣兵的影子,以后这家伙又来过几回,每回都问马小路找到借条没有,说你没找到没事,我再到红木屋或别的地方找找,然后逼着马小路上床。马小路不愿意,衣兵就威胁说,我找到借条后,再找你算账。马小路只好屈从。

如此三番五次,衣兵都得了手,一直到他老婆江潮从外地做生意回来,在他口袋里发现那张借条。江潮当然不会放过衣兵,也不会放过马小路。不过她没立即向马小路摊牌,先将衣向阳转了园,才将借条复印了,来找马小路。谁知马小路已被其他的踩账人逼得没法,早躲到了别处,江潮便直接来找何玉如,在园长办公室闹了一通。

何玉如觉得被马小路出尽了丑,气没地方出,就回到家里跟老马发脾气,说是老马管教不严,一向纵容,马小路才成了这个样子。老马懂得何玉如内心的痛苦,便让她发泄,没去戳她的火。

何玉如正闹着,外面有人敲门。老马扒到门上,去瞧猫眼,以为是踩账的人逮不着马小路,找到他家里来了。何玉如住院期间,他已经碰上过好几起这样的不速之客,只要一听到敲门声,就有点心惊肉跳。

这一回站在门外的却是郭淑敏。老马回头问何玉如,要不要开门。何玉如没好气地说:“开就开吧。”

进屋后,郭淑敏就感觉出气氛不对,知道何玉如为马小路在跟老马发气。安慰了何玉如几句,郭淑敏说:“马小路离园时,跟我打过招呼的,最近两个星期,我都是让会计出纳轮流去代她的班,马小路一下子恐怕不会回来。只是她的班老让人这么代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干脆请一个临时工来做保育员,让园里文化素质好的保育员顶马小路班做老师,待马小路回来后再辞掉临时工。”

眼下也只能按郭淑敏说的去办,何玉如说:“写几张招聘启事,贴到园门口和别的当眼的地方去,如果有人应聘,再从中选一个满意的。”郭淑敏便答应着,拟招聘启事去了。

招聘启事贴出去的第三天是星期六,好几个应聘者按启事上的要求,跑到幼儿园来接受面试和体检。出乎何玉如意料的,是那个她时刻牵挂着的申慧群也在应聘者中。

通过面试,申慧群列在初选名单里。初选出来的人体检结果出来后,申慧群身体合格,加上其他考核指数占优,最后被幼儿园录用。

在外面做事时,申慧群是跟一同出来的姐妹住的公棚。幼儿园的作息时间比较严格,何玉如特意腾出食堂旁一间杂屋,让申慧群住了进去。

晚上何玉如去看申慧群,问她从衣兵家里出去后,是不是回了武宁。申慧群摇摇头,用那略显土气的武宁口音说:“出来做了几个月的事,没弄到钱就回去,怎么给小孩交学费?”何玉如说:“那你去了哪里?”申慧群说:“仍然在这所城市里,给基建工地挑砖,去翻沙场筛沙子,挨家挨户收酒瓶破烂,哪里能赚钱,就往哪里钻。”

何玉如仔细瞧了申慧群几眼,发觉她的脸黑了许多,手指也粗拉拉的,跟做重活的男人没什么区别。何玉如想,吃过这么多苦,再来做保育员的这份差事,自然不在话下,看来这个人是选对了。便说:“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幼儿园要招聘保育员的?”申慧群说:“收破烂不是要四处转吗?过去到幼儿园接送衣向阳,对这一带熟,就常往这边走。发现幼儿园门口贴着的招聘启事,开始也没当回事,晚上跟住在一起的姐妹们随便一说,大家就怂恿我来试试,说我有文化,说不定会中,果然就中了。”

申慧群说着,就用感激的目光去瞧何玉如,她哪里知道,何玉如选她来做临时工是有其他原因的。

又吩咐了几句做保育员要注意的事项,何玉如就起身离开了申慧群的屋子。

申慧群的出现,自然又要勾起何玉如对那段久远的岁月的怀想。那真是一场梦。如今何玉如已不太弄得懂,当初自己怎么会那么疯狂地爱上那个造反派头头,只记得当时完全是出自真情,没有丝毫的虚假成分。

那场爱的结果,是何玉如将造反派留在自己肚子里的种子酝酿成生命,并带到人间。尽管如此,何玉如最后还是离开了武宁,一晃就是二三十年。其间,她嫁给老马,生下马小路,自己成为一园之长,人生顺利得不露一丝痕迹。也就是这个时候,申慧群突然出现了。不知怎么的,何玉如莫名其妙地便将申慧群和那段扔在武宁的岁月联系上了,她似乎通过申慧群的年龄和武宁口音,看到了她遗弃在武宁的那个生命的影子。

这么不着边际地想着的时候,何玉如的头一直是低垂着的,等到她猛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还站在申慧群的门外。记得自己的步子并未停止过,莫非绕了一圈,又走了回来?何玉如摇摇头,无声地自晒了。她朝申慧群的门上瞧了瞧,有幽微的灯光从门缝里渗出。何玉如就犹豫着扬起手在门上敲了两下,还喊了一声申慧群。

申慧群已听出何玉如的声音,马上开了门,说:“何园长您还没回去休息?”何玉如说:“回到家里,没事又出来了,想跟你聊聊。”

闻言,申慧群忙将何玉如让到刚铺就的床前坐下。

何玉如在申慧群的脸上仔细瞧了瞧,觉得她跟当年的造反派头头有几分相像。何玉如说:“你是在武宁县城里长大的吧?”申慧群说:“是的。”何玉如说:“县城里有一条石子砌就的小巷叫子午巷,你知道吗?”申慧群说:“我就是在那条街上长大的。何园长熟悉那里?”

何玉如心里头就紧了一下,赶紧说:“那你知道街上那家姓伍的人家吗?”申慧群点头说:“听说过,只是等到我记事起,伍家就举家迁走了,也不知迁到了何处。”

何玉如就有些泄气,悄悄叹息了一声。但她还不甘心,又说:“伍家好像有个女儿,年龄应该跟你一般大,你见过吧?”申慧群说:“子午巷里的人至今还说伍家曾有一个跟我一样大的女孩,而且女孩从没见过孩子的妈妈,她妈是她爸外面的野老婆,生下她时就难产死了。”

何玉如心头就像被人砍了一刀,隐痛难忍。但她还是极力掩饰着自己,故作随意地问申慧群道:“你见过伍家的女儿吗?”

申慧群摇摇头,说:“我一点也记不得了。”

这段时间,马小路曾夜里偷偷回来过两次。她只能夜里回来,踩账的人仍然在幼儿园周围转圈子。

马小路蓬头垢面,骨瘦如柴,一看就知道是吸毒鬼,加上东躲西藏,神不守舍,自然就人不人鬼不鬼的,没了个女人样。每次都是朝何玉如要钱,何玉如把她的工资如数给了她,同时免不了给她一顿臭骂。但母亲终归是母亲,骂了咒了,心里又疼她,所以马小路被咒出门后,何玉如又要支使老马追出去,再给她点钱。

让何玉如感到欣慰的,是申慧群的工作还不错。为使申慧群早点适应园里的工作,何玉如特意把她调到了林琴琴班上。林琴琴受何玉如之托,对申慧群倍加关顾,申慧群的工作很快上了路,加上认真负责,无论是搞卫生,还是照顾幼儿,组织幼儿吃饭午睡,都做得有条有理。林琴琴帮助何玉如组织园里的教务活动,或上市里去讲示范课,申慧群还要负责照管课堂,给小孩讲故事,做游戏,比专业老师差不了多少。上个星期,省教委头头下市里来听课,林琴琴那堂语言课深受好评,被誉为市里近三年来最生动最成功的幼儿语言公开课,这中间就有申慧群的功劳。

这堂课的成功,在市里影响颇大,其他的幼儿园纷纷要求来听林琴琴的课,何玉如自然为此感到骄傲,决定让林琴琴多上几堂,以提高幼儿园的身价。跟林琴琴商量,林琴琴说:“园里拿点钱出来吧,把教室再布置一下,不是更能给园里挣面子么?”何玉如说:“这好班,你买材料时开好发票,我签报。”

何玉如发了话,林琴琴就和申慧群趁星期天有空上了一趟街,把彩纸、塑纸、积木、颜料什么的全都购了回来,着手装饰教室。忙了两天,申慧群又不知从哪里带来一大把碎布,做了两个布老虎,粘在墙上,给本来就已很漂亮的教室又添一道风景。

第二天孩子们一入园,见教室里焕然一新,壁上的动物园地里,长颈鹿、彩蝶、熊猫,还有那对布老虎,全都栩栩如生,仿佛进了动物园,一个个都兴奋得跳将起来。来听课的教委领导和外园老师也倍加赞赏。加上林琴琴的课确实有特色有功夫,大家便夸林琴琴聪明能干,夸何玉如领导有方。何玉如嘴上说,做得不像样,还请多加指点,心里却美滋滋的,暗自得意。

也是双喜临门,林琴琴的高级职称证书也拿到了手上。何玉如自然替林琴琴高兴,吩咐财务室小夏到人事局去把林琴琴高级教师的工资办下来。林琴琴跑来感谢何玉如。何玉如说:“谢什么?你的工作早就达到了高级教师的水平。”林琴琴说:“园长过奖了。和我一起毕业参加工作的同学中间,我还是第一个评上高级职称的呢。”

这天下午何玉如查班,碰上一位姓汪的老师。汪老师铁青着脸,没好气地对何玉如说:“你不是说有两个高级职称指标吗?为什么林琴琴的批了下来,我的却没有音讯?”

何玉如这才想起还有汪老师的材料也是报了上去的,怎么却没见通知呢?便说:“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正准备去问呢。”汪老师吼道:“你别装模作样了,你心里只有林琴琴,怕我挤了她,压着我的材料不送,等到教委评过了才送去。”何玉如说:“你的材料开评前就送去了,谁说评过了才送去的?”汪老师说:“何玉如,我算看破了你!”说着气鼓鼓走了。

何玉如说的并非假话。开评前的头一个星期,园里的意见什么的都弄好了,何玉如还嘱咐郭淑敏快点往教委送,怎么结果竟会是这样呢?

何玉如跑到教委职改办,问幼儿园有两个高级教师指标,为啥只评一个。职改办的人说:“开评前你们只送一个材料上来,我们当然只可能评一个。”何玉如说:“谁说我们只送了一个的材料,是不是你们搞错了?”职改办说:“那怎么会搞错?”何玉如说:“这次开评不是10月中旬搞的么?”职改办说:“对呀。”何玉如说:“那就怪了,汪老师的材料我10月5日前就签好了意见,要郭淑敏立即送过来的。”

职改办的人见跟何玉如说不清,就去翻找职改材料登记本。翻到林琴琴的名字,材料是10月2日送达的。翻到汪老师的名字,送材料的时间竟是10月23日,郭淑敏作为送材料的人,她的名字也注明在一旁。职改办说:“我们没搞错吧?这次开评22日搞定,你那里23日才送来,叫我们拿什么评?”

何玉如无话可说了。她心里想,怎么会是这么回事?郭淑敏到底在耍什么名堂?回去问郭淑敏,郭淑敏搪塞道,可能是把开评的日子弄错了,才耽误了送材料的时间。何玉如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郭淑敏不是那种粗心人,这种事应该不会弄错的。

这让何玉如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事情,那时郭淑敏和汪老师都没成家,两人住一间宿舍,郭淑敏正和一位姓王的年轻人谈恋爱,常把他带到宿舍里来,小王自然跟汪老师也成了熟人。也不知缘何,后来小王竟然扔下郭淑敏,好上了汪老师,直至结婚。

看来郭淑敏是在报复汪老师。

何玉如没法,只好找到分管职改的副主任,看能否补救一下。副主任说,评委们都是从各所学校临时抽上来的骨干老师,他们在学校里课程都重,为哪一个人的职称抽他们上来,简直不可能,即使请他们来开了评,省教委的手续也是成批的办,不会为一个两个人办的。

何玉如就泄了气。副主任又说,不过过一段时间,省里也许还会组织一次补评,若这样,优先把你园里的那份材料抛出来。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样了,何玉如就回去把这个意思告诉汪老师。何玉如没说是郭淑敏耽误了时间,怕把矛盾扩大化,不利于园里的工作。只是汪老师还在责怪何玉如,一口咬定何玉如办事不公,不把她姓汪的放在心上。

何玉如没再作解释,她知道解释多了没用。唯一的办法是争取补评时把汪老师弄上去,不要浪费了园里的指标,否则下一次评职称,又要挤占别的老师的指标。何玉如于是一有空就往教委跑,以便及时得到省里补评的消息,不要再错过时机。

这天何玉如又到教委跑了一趟。在楼梯头,何玉如和教委方主任碰上了。方主任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就要何玉如到主任室坐一会儿。

刚坐下,方主任就说:“何园长你是老园长,有些话我就不隐瞒你了。”何玉如望着方主任,不知他要说啥。方主任说:“有人反映,你用幼儿园的公款请吃请玩送红包,上星期市里才开过反腐败工作大会,你可得留意点。”

何玉如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幼儿园内部有人到教委来捅的,只是不知是何用心,看来幼儿园是越来越复杂了。就说:“不是为了园里的基建和收费的事,请过物价局和收费局两次吗?这个年代,这点事也值得大惊小怪?不知哪个吃饱了撑的,乱嚼舌头。”方主任说:“如今请客送礼确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也是随便问问,以后小心点。”

接着方主任转移话题,问起园里的工作。何玉如简要地做了汇报,而且不失时机地把汪老师的职称的事提了一下。方主任答应一定争取。还提到不久前林琴琴的那堂公开课,说上得不错,幼儿园有人才。何玉如这才想起林琴琴上那堂课的时候,方主任一直在教室后面听课。何玉如便点点头说:“林琴琴的确不错,她是园里的骄傲。她还有一个好助手,那是她班上的临时工,林琴琴那堂课的成功也有她的一份功劳。”方主任就说:“你何园长不是等闲之辈,连请的临时工都非同一般。”

受到方主任的夸奖,何玉如心里自然很高兴。回到园里后,她就进了林琴琴的班,对林琴琴说:“教委方主任都表扬你的课讲得好呢。”林琴琴就腼腆地笑了,说:“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没有您的设计和申慧群的协助,那堂课也不会达到预期效果。”

这时申慧群从水房里提着开水上来了。何玉如对申慧群说:“工作不累吧?”申慧群满脸是笑,说:“比起在外面挑砖筛砂,这里再累,也算不了什么。”说完,申慧群提着水进了活动室,看管那些活蹦乱跳的孩子们去了。

望着申慧群的背影,何玉如心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临离开教室时,吩咐林琴琴说:“等会儿你跟申慧群说一声,要她今晚到我家里去一趟。”

晚上申慧群如约来到何玉如家里。何玉如刚好吃过晚饭,她也就不客气,没要申慧群落座喝茶了,说:“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出得幼儿园,申慧群试探着问上哪儿去?何玉如说:“你别管,跟我走就是。”

来到十字街口,转角处是烟草局开的香烟批发部,何玉如跟申慧群走进去,买了两条精品白沙。何玉如付款时,申慧群在一旁咋舌,说:“这么贵的烟,一条我可以吃两个月的伙食。您这是给谁买呢?”何玉如说:“现在机关里掌权的处级以上官儿,至少是抽这个档次的烟,四五十块一条的凤凰红豆或白沙什么的,出不了手。”申慧群就摇头,说:“这烟又当不得饭,要抽这么贵的干什么?”

何玉如笑笑,提着烟出了门市部。到了外面,何玉如又说:“现在什么都假,说不定连做爸爸的都会是假的,这烟假的就太多了,前天晚上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就披露了广东那边专门制假烟的地下工厂。”申慧群说:“现在只要来钱,什么事都有人干。”何玉如把手中的烟往上提了提,说:“不过这个正牌的烟草局批发部里的烟,假的可能性稍微小一点。”

申慧群伸手接住何玉如手上的烟,说:“让我来提吧。”何玉如就松了手,笑着说:“今晚就是要你来提烟的,我这么大岁数的人,还提着烟去送人,老脸皮没地方放呀。”

走了一程,忽见一堵围墙缺了个口,何玉如要申慧群往里翻。申慧群说:“没有前门吗?”何玉如说:“前门哪有后门方便?”

墙里一条长长的甬道,直通灯光明亮处,两人大步流星朝前走去。走出甬道,是好几座连着的宿舍楼。申慧群东张西望起来,好奇地说:“这是什么地方呀?”何玉如说:“什么地方?教委呗,今后你想在幼儿园长久待下去,就得多到这儿来走走夜路。”

申慧群陡然间就明白过来何玉如叫她来这里的目的。不觉有些惊喜,似乎在茫茫的人生旅程中,望见了一丝丝亮色。一时不知用什么话来感谢何玉如才好,只知紧走几步,跟上何玉如的步伐。

上到三楼,何玉如掏出一个红包,塞到申慧群的提包里,这才按响了门铃。来开门的正是何玉如要找的方主任。方主任有点意外,说:“是何园长?稀客稀客。”立即让座敬茶献水果。何园长把申慧群介绍给主任,说:“这就是林琴琴班上的保育员申慧群,特意让我陪她来拜访方主任的。”同时示意申慧群,把烟塞到茶几下。

方主任见状,说:“来就来,提什么烟嘛。”何玉如说:“不是什么好烟,只请您以后多加关照,申慧群很能干的,林琴琴上的公开课,她在后面使了大劲。”方主任点头道:“一看就知道是能干人。”

闲聊了一会儿,何玉如就和申慧群起身告辞。方主任执意要送下楼,何玉如坚决不准,把他挡在门里,说:“请方主任留步。”方主任只得站住。

何玉如这才说了要说的话:“方主任您也知道,这个申慧群能干扎实,我想朝您要一个指标,把她正式招为园里的职工,您看行不?”方主任说:“现在单位招工卡得紧,不知幼儿园还有没有编制?”何玉如说:“编制已经满了。”方主任说:“有没有就要退休的?就是病退什么的也行,只要能腾出编制。”何玉如说:“有两个快到年龄的职工,做点工作也许会退。”方主任说:“先说到这里,以后再考虑考虑吧。”

得了方主任的话,何玉如就回去召开园务会。

也不说要招申慧群进幼儿园,却把林强生给端了出来。先将出院那天买肉购鱼开的发票掏出来,又摆出林强生报销的发票,请众人瞧。众人聚过来,见何玉如的发票和林强生的发票出自同样的手迹,日期也相同,单价却不一样。简单一算,光猪肉一项,林强生那天赚的差价就达40多元,长年累月都这么做过来了,那数字的确有些吓人。

何玉如问大家,这事该怎么处理?有的说要林强生把吞进去的吐出来,有的说把这事公布出去,开除他。何玉如说:“我看让他吐出来,他也吐不出,开除他嘛,闹的风波会不小,我看他过三四年该退休了,让他提前内退算了。”众人说,也只好如此。何玉如就要郭淑敏先跟林强生谈谈,如果谈不妥,自己再去找他。

郭淑敏就去找林强生,还没谈上两句,林强生就跳起三丈高,差点卵睾子都跳脱了。没办法,何玉如只有自己出面。何玉如说:“林强生你别跳得那么高,你只有三条路,一是把你过去多捞的都吐出来,我简单地算了一下,你办采购十来年,你的非法所得多则十几万,少则七八万,这是你赖不掉的;二是把你这笔数报告给反贪局,定个非法所得罪;三是你提前退休,园里的福利奖金什么的,按在职标准给你发放。”

林强生还要硬,说:“你这是诬陷!”何玉如说:“谁诬陷你了?”拿出林强生报过的发票和自己开的发票给他瞧,说:“那天仅购猪肉一项,你就捞了40多元。捞了这么多年,你算算,是不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数字?”

何玉如最后说:“你想想吧,我说的三条,随你照哪条办。”

林强生这才软了下来。

何玉如便趁机让他写了提前内退的报告。何玉如怕别人把这事办砸,自己亲自出面,去办林强生的内退手续。何玉如心里盘算,只要林强生一退,园里就有了编制,再招申慧群就好办了。当然,这个时候还不能把这层意思透露出去,否则会坏事的。

何玉如想,只要把申慧群招成正式职工,自己也就了却了一件心事,尽管她心里已经清楚,申慧群并不见得如她最初臆想的,一定是她那造多了孽的亲生女儿。

然而事情并不是何玉如所设想的那么简单,虽然何玉如每一步行动都那么周密而不露痕迹。

首先是林强生吵着要给他待业在家的儿子顶班,否则他坚决不内退。

何玉如把林强生顶了回去。不想郭淑敏和园务会其他成员又来打岔,说真的让林强生退了,一时还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来搞采办。何玉如来了气,说:“这是当初大家定的,怎么又反了口?没有搞采办的,我去搞,难道我会从中捞好处?”

这些插曲,何玉如还能应对自如,最麻烦的是有人提到了马小路。她是何玉如身上的暗疮,也是幼儿园的人回击何玉如的现成武器。她们不阴不阳地说,林强生有毛病,把人家劝退,自己的女儿又赌又卖淫又吸毒,看她怎么处理。

这一下捅着了何玉如的痛处,她是有话出不了声。

林强生更是十分嚣张地往何玉如的痛处撒盐。他冲进园长办公室,对何玉如吼道:“你的女儿干出那些丢幼儿园面子的事,你捂着不处理,还每月照发她的工资,我并没犯到哪一条,你就逼我内退,如果你摆不平,我跟你没个完。”何玉如也来了火,一拍桌子,说:“谁说我捂着不处理?我马上召开园务会,除马小路的名。”

说完,何玉如愤然走出办公室,让林强生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吼叫。

何玉如低着头,心烦意乱地挪动着步子,不觉来到教学楼前。就见好几处的老师和保育员都站在墙壁下,指手画脚,交头接耳,不知在议论什么。见了何玉如,便使着眼色,禁声四散,进了各自的教室。

何玉如走近一瞧,才见墙上贴着一张纸,是个复印件,原来是马小路写给衣兵的那张借条。何玉如脸都气青了,伸出手,想把纸条揭掉,手伸到半空又垂下了。

离开教学楼,到大门口转了转,这边也有好几个地方贴着复印件。何玉如有苦难言,觉得一辈子兢兢业业做事,小小心心做人,除年轻时那件无人知晓的荒唐事,没哪些地方给人落下把柄,却万万没想到,如今被这个天杀的马小路扫尽了威风,丢尽了面子。

越想心中越是难受,两行老泪不觉就滚了下来。又担心被人瞧见,何玉如赶忙转到屋角,掏出手绢,偷偷把泪水揩掉。而后仰天而叹,不出声地咒着马小路,你这不要脸的,你娘前世造多了孽!

事情的结局,是何玉如拿出个5000元的存折,换回江潮手上马小路的借条原件。何玉如这是息事宁人。她别无选择。自己的声誉值不得几个钱,至于马小路,反正早已臭名昭著,怕只怕江潮在园里又吵又闹,还到处张贴马小路那张借条的复印件,把幼儿园的名声搞臭。

这是江潮第四次吵进幼儿园,并扬言要将那张借条的复印件贴到市教委去的时候,何玉如无奈做出的妥协。何玉如做事老到,没出手存折时,要江潮先拿出那张借条的原件,并要她在借条的空白处写上已收到马小路母亲5000元人民币的字样。江潮照办了,何玉如才拿出存折。江潮递过借条的同时,伸手来接存折,何玉如忽然又缩了手。

江潮愣了愣,正要发火,何玉如说:“你还要写个检讨。”江潮说:“什么检讨?”何玉如说:“这几天你扰乱公务,影响幼儿园的教学,不写检讨,你想就这么拿走存折?”江潮想只要拿到钱,写检讨就写检讨,于是何玉如说一句,她照写一句,把检讨写了出来。

何玉如接过江潮的检讨一瞧,只见字迹歪歪斜斜,但何玉如口授的内容都写在里面了,便点着头说:“这还差不多。”又说,“你把贴在墙上的复印件都给我撕了。”江潮没法,只好照办,何玉如这才把存折递给江潮。

江潮拿着存折,沾沾自喜地往办公室门口走去。何玉如又在后面把她叫住,说:“以后你少到幼儿园来生事,否则我拿着你的检讨,到公安局去告你妨碍公务罪。”江潮瞪何玉如一眼,夹着屁股退了出去。

望着手中的借条和检讨书,何玉如发了一阵呆,然后一把塞进抽屉里,上了锁。

何玉如心绪坏透了,就走出办公室,准备到教学楼那边走走,了解一下班上的情况。来到楼前的转弯处,忽然听到墙里放煤和烧水的小房里有神秘的嘀咕声,好像是江潮和郭淑敏在说什么,何玉如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只听郭淑敏低声说道:“你还真的把那5000元要了回来?”江潮说:“不是你出的主意吗?你还要我把复印件贴到教委去,如果她不肯给钱的话。”

郭淑敏就咳了一声,说:“你在幼儿园里闹,贴那个借条复印件,你尽管闹,尽管贴好了,你就是闹到教委,贴到教委去都是可以的。可你要那钱干什么?难道你做生意的,还少了那5000元钱不成?何况衣兵这5000元钱还有不可告人的地方。”

后来郭淑敏又把声音压得更低,说:“原想当你把事情闹大,她一下台,我就把你那位幼师毕业半年还没落实单位的小妹妹接收过来,现在看来……”

听到这里,何玉如血管里的血液就急促起来。原来事情的后面还有一个郭淑敏,这倒是何玉如没预料到的。联想起马小路当陪舞女和教委方主任说幼儿园请客送礼的事,看来都是这郭淑敏在后面动的手脚。

想起郭淑敏从一般老师到教导主任到副园长,都是她何玉如一手扶上来的,如今她竟然后面捅刀子,何玉如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真想走进去,啐郭淑敏一脸,告诉她,想当这个园长说一声,我拱手相让。

何玉如觉得气愤不过,胸口一闷,一口气堵在那里,差点吐不出来了。

也就是这天晚上,马小路又从外面回来了。

进屋后,也不管母亲病在床上,马小路见什么就踢什么,把沙发桌子什么的,踢得蹦蹦响。老马说了她一句,她吼道:“谁要你这个老不死的多嘴,你不晓得去问床上的死女人!她做的好事!”老马说:“你滚!你是我的女儿就不会做出那样不要脸的事来。”马小路叫道:“我不要脸,有些人比我还不要脸哩,可惜你这个笨老头还蒙在鼓里。”

听马小路吵闹,何玉如就歪着身子,吃力地爬起来,对马小路说:“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已不是我的女儿!”马小路说:“我不是你的女儿,当然不是,你的女儿是申慧群,为了让她进幼儿园,把我的名也给除了。”

这一下何玉如奇怪起来。她还只在林强生面前说了一句气话,马小路怎么就知道她要除她的名了?何玉如说:“你听谁胡说的?”马小路说:“郭淑敏还有汪老师,是她们亲口对我说的,要不,我今天怎么会回来?她们还说你带着申慧群去了教委方主任家,想除掉我的名后,腾出编制给她。”

何玉如吃了一惊,心想她们怎么什么都那么清楚?

正愣怔间,发现马小路的神色不对起来,全身发抖,眼睛发呆,泪水鼻涕口水全都稀里哗啦地下来了。也不再说申慧群的事,而是颤着下巴要何玉如给她钱,说她两天没过瘾了。何玉如见状,气愤得很,用虚弱的双手去推她,口里骂道:“你给我滚!滚!我见不得你这个鬼样子!”

马小路却死死抓住门框,不肯出去。她的双眼冒出仇视的凶光,说:“你给不给钱?不给我要了你的老命!”何玉如就去捞她那抓住门框的手。两人扭来扭去,把门旁沙发扶手上的一小篮子水果碰倒了,地上立即“当”的一声,跳出一把锃亮的水果刀。

马小路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拿起水果刀就往何玉如的肋下捅去。

何玉如的腰再也竖不起来,虽然她的命还是被医院保住了。自然用不着再做这个园长了,倒让何玉如心里生出一种卸掉重枷的感觉。

只有郭淑敏心想事成,当上了园长。上任伊始,她就辞掉申慧群,把江潮的妹妹接收进了幼儿园。与此同时,江潮的儿子衣向阳也转了回来。

申慧群去医院里跟何玉如告别,感谢她对自己的关照。何玉如有些内疚,说:“对不起你,没将你的事办成。”申慧群就泣不成声了,说:“不是为了我,您哪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何玉如相反却笑了,说:“不仅仅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然后给申慧群讲了自己那个深藏了二十多年的故事。

申慧群深受感动,当即喊了何玉如一声妈妈,并决定留下来,要像服侍亲妈妈一样服侍何玉如一辈子。何玉如不让,抚着申慧群的头,说:“你还年轻得很,前面的路很长,不能把青春耗在我的身上。”

申慧群离开了医院,离开了这个城市。这时已是黄昏,躺在病床上的何玉如望了窗外一眼,但见秋末的深空,蓝得动人。

何玉如耳边再次响起申慧群那声甜甜的妈妈。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