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未曾改变的事物 (第2/2页)

甜蜜的告白如同助燃的柴火，往他如同火炉般的内心增添炽热，在他的面颊上留下灼烧的痕迹。

“嗯。”他忐忑地应了一声。

这便是他幻想中的完美爱恋。月光与告白，纯粹到超脱一切尘俗的繁杂规矩。尽管异想天开，但是令人向往。

他没有多说，只是用一只手轻轻抚摸她柔软光滑的脸。他的脸不断向她靠近，而她也明白了什么，没有抵抗，只是闭上双眼，润亮的嘴唇缓缓凸起，仿佛要感受那即将来袭的爱恋。

周围开始变得虚幻起来，朦胧的月光，浪漫的色调，在此刻均化为泡影，留下了白茫无比的光芒。但光芒中的二人，还在享受着属于他们的时光。

幻想终归虚无缥缈，从不持久。仅过了一会儿，他便从那种状态中清醒过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只觉得这次的幻想有些短暂，但定睛一看智能机，已经过去二十分钟。清醒之后，他摘下耳机，想要耳朵放松些，但这时他就听见前面有激烈的讨论声。

“快要到国统大考的日子了，我觉得你家孩子挺优秀的，他去考一定能考上个好学校。”

“哪里哪里，你家孩子也不差，语言学和逻辑学他不是样样都行?别对自己不自信，听我的准放心！”

说话的是坐在右侧第二排横椅的两位靠在一起坐的妇女，她们说完之后，相视一笑，笑得非常大声。

左侧第三排横椅也有讨论声，那是两名女生，穿着是学生制服，但江瀚源一看就知道她们都是学历比他小一阶的中学生。

“你哥要准备国统大考了对吧。你哥哥挺优秀的，否则你的成绩怎么可能总是在班里排行前几?”

“哪里只是我哥的功劳。我们家庭都是大学历出身的，我爸我妈还有爷爷奶奶，他们那时可风光了。他们的学历被那些大公司老板一看，都争先恐后地抢着要他们过来。”

“也是哦。唉，我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哪像你们家以后一定前途风光。”

“怎么会呢。你成绩都比我差不了多少，努努力就上去了。而且你爸妈对你不也挺好的吗？考得好不好他们都奖励你，你就别担忧这么多了。”

除此以外，还有打电话的人，吵闹的小孩子。这些声音都发生在同一辆公交车，就如同喧闹嘈杂的集市。

江瀚源没摘下耳机多久，便又装回耳朵。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尽管这样的嘈杂每天都能在公交车里上演，但他很喜欢用带耳机静音或者听音乐的办法来规避它们。

不过他们所提到的“国统大考”，令江瀚源很是在意。“国统大考”顾名思义，就是由辉星之国统一举行的大型考试，类型和高考一模一样，都是在最终时刻检验所有学生这几年来积累的学习成果，并把这些成果转化为优异的成绩，让它们成为选择高级院校的凭据，继续完成辉煌的学习生涯。

总体来说就是决定命运的考试，不少人都为之努力，不愿自甘堕落，只为适应这个对人才要求越来越高的时代当中。

一想到这儿，他苦恼无比。这几年他的成果说不上有实质性的飞跃，反而是越来越平稳，平稳到上下限的差距不过就短短十来点分数。

国统大考即将到来，他知道能准备的时日寥寥无几了，但他很难突破那些阻拦自己向上进步的约束。他的内心一直都对自己说“不可能的”，是真的不可能吗？还是说，曾经的可能性被他草草抛弃了?

“唉……”他从不喜欢思考令人为难的问题，那会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耳机的音乐响起，再一次让他的灵魂脱离了尘世的喧嚣，一路上的风景也不再吸引眼球。对他来说，千篇一律的景象终会生腻，只有回到那个幻想的王国当中，他才能体验更有创造力的生活。

宽阔的走廊上人非常少，只有两个相互靠近的人静静地趴在走廊边上的窗户。那扇窗户直对着外面的露天操场，很是明亮，也很舒服透气。

“瀚源啊，快要临近国统大考了，我对你现在的学习状态还是有些担忧的。”说话者是站在江瀚源旁边，带着眼镜的男子，他的头发油黑发亮，偏短，皮肤也偏白，很显年轻的气质。这是个年轻的老师，穿着上没有什么讲究，但非常体面。

“是，班主任。”江瀚源简单地应了一声。他的眼睛没有对着天上，反而对着下面，呆呆地望着那些站在楼下成群交流的学生。

“我其实一直都很欣赏你的文学水平。平常我也了解过你喜爱阅读一些书籍，每到下课时间你就会去图书馆看两眼书，这是个很好的习惯。”

“对，我一直喜欢看书的。”他又简单地回答道。

“不过，在国统大考快要到来的关键时刻，你还是少去图书馆为好。毕竟这段时间图书馆也要暂时关闭了，而且以你的习惯，你应该总是多看漫画书和小说，对吧?。”老师笑着说道。

“啊哈哈……”江瀚源尴尬地笑着。

“你的文学水平我一直很相信，你的底子很好，不无突破的可能性，但你的其他科目还是很落后的，几次测试下来，全部科目加起来也只凑够了四百分而已。这离目前考取高等院校的平稳成绩六百二十五分还有很大的差距，不过我也不强求你，毕竟这实在是太难，而且时间也不充裕。”

“你现在的偏科还是比较严重的，我希望你能用下心来，在最后的复习阶段，把其它的科目不会的地方都弄懂。不要求你全都会，毕竟我也知道你有一些科目的后天努力太少，想补回来也是没办法的了。平常可以多请教老师们，不用整天害怕老师们会说你什么，我们都很乐意帮助在学习上遇到困难的学生。”

“嗯……”他小声地回应。他想回去了，毕竟他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想要完成班主任所说的要求，他就要放弃不少的东西，但这些东西早已经与他紧密相连，是空想都会先想到的东西，无论如何他都舍不得丢弃它们，那会让他烦恼不已。

正当他鼓起勇气准备问交谈什么时候结束时，他的班主任突然转过身，眼睛真诚地看着。

看见这一幕的江瀚源突然有些吓到了，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位班主任就将双臂摆在他的两肩上。

“瀚源啊，你一直是个很乖的学生。平常话比较少，都是安安静静一个人，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也没惹怒过谁。这是我很喜欢你的地方，这样的你三观很正，脾气也好，内心也非常善良。”

“班主任知道你还是太腼腆了，不愿多跟同学们交流，所以许多事情总是憋在心里，也总是自己一个人处理掉。三年了哦，孩子，你和他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将来分开了也还是能聚到一起的。大家对你也挺好的，没有因为你古怪的性格而排斥你，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抗拒他们，有什么事情多和他们交流就好，当然和我也行。”

“我希望你在最后时刻，不要总是让自己太过孤独。人最重要的就是多交朋友，那样你的人生才不会到处愁。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温柔地对着江瀚源说完了这些话。原先，他开始期待江瀚源能说出一些想听的话，但事实相反，江瀚源再一次闭口沉默，没有任何想说的话。

看到这里，班主任的内心产生了一些失望。他难以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总是喜欢保持一种孤冷的状态。他在江瀚源那个年纪时，尽管班里也有像他一样不爱说话的人，但都不至于如同他那般搭不上一句话。

然而，江瀚源除了沉默，他的眼睛还死死盯着他。他眼睛中迷离的情绪，像是在向他苦诉着什么，但他很难读懂，或者说，他一点儿也不想去读懂。

他叹了口气，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耽误了你不少时间吧？那就不打扰你了，回教室吧，老师也回去了。”

说完，他放开了那双搭在他肩上的手，回到了办公室。

江瀚源盯着他回去之后，脸上的表情冰冷僵硬，就仿佛他毫不在意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

“感谢您对我的关注，可惜我永远会只是这个样子。从前没变，现在又有什么理由可以变呢？”

他平静地离开了走廊，细长的影子不断在地板上模糊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