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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 19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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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根在这方天地的重要性无需多言。

它划分了修士和凡人,长生不老和朝生暮死。

它还以粗细程度,在体内灵脉分配位置决定了一个修士的仙途。

天赋绝伦者如书中主角方半子与周家初代天子周平,这类人谈吐呼吸间,自有灵气运转,平日一举一动,堪称人间自行流通的吸灵永动机。

天道酬勤者如蓬莱大师姐青度,这类人鸡鸣而起鸟归而睡,一天十二时辰里八时辰都在练剑,勤奋到了一定程度,再不进步都算天理难容的地步。

还有剑走偏锋者如何春生,这类人灵根未必多深多长,心眼儿倒比旁人翻了几倍。哪里有机缘哪里就有他们,在生死一线里硬生生趟出了一线仙缘。

但无论如何,这三类人在众人眼里都算得上是令凡人羡艳的修士。

是十分之一的幸运者。

而更多的人,是凡人,平凡的人,十分之一后剩下的十分之九;他们没有灵根,无法感知天地灵气,在魔修道统失传后,他们连入魔的可能性,都没了。

邹娥皇是不幸的。

她的不幸在于,从和平年代穿越到刀光剑影的修真界,起点却只是和这波澜壮阔世界无缘的凡人。

邹娥皇又是幸运的。

她的幸运在于阴差阳错地在那日爬上了苍云顶,遇到了恰巧在那里修炼的蓬莱道祖。

于是,才有了后来五千年的汲汲营生。

容有衡还记得上一世看到这个姑娘的时候,他笑的很大声,震起了松上雀鸟。

那时是还没修炼占星术的容有衡。

少年面目佼佼若流光,眉长入鬓,眼含春水,轻薄的朱唇配着刀削的下颚,五官邪俊乃当世少见,一身薄春衫,眉开眼笑间不知要搅动了多少姑娘的春心,一看就是个沾花惹草的妖孽。

那也确实还是个没心没肺的皮小子。

他戳着新师妹被山间云雾打湿的发尖,边笑边和师父打趣,“这师妹怎么是个没跟脚的,收上山来一般的烧水炊柴都不敢用她,收她做什么,趁早赶下山去罢了。”

蓬莱道祖瞥了眼大徒弟,还没开口训诫些什么,就看见这刚刚还吊儿郎当的少年郎下一秒吃痛叫喊,原来是那被戳脑尖的邹娥皇用力掰着容有衡的食指。

好一声嘎嘣的脆响。

后来这恼羞成怒的少年郎,吃了一个月邹娥皇用木柴生火烙出来的麦饼,好说歹说下,还是哼哼唧唧的把改编的牵丝术教给她了。

以丝成脉,一点点地根植于皮肉之下,虽要忍受蚂蚁噬心之痒、虽哪怕开出来的也不能叫做灵根,维度还是那个丝儿...

只是千不好万不好,邹娥皇总算有了证道的可能。

就算千不好万不好,她也终于成了那个别人眼里与天争高的修士群体。

但是上一世,死到临头前,容有衡最恨的不是他没拦下师妹密州一行,也不是没能拦下她和方半子饱受众人攻讦的师徒恋。

而是在一开始,引她上山的人是蓬莱道祖,为她开启千年仙途的人却是他容有衡。

他不止一次地曾想过,如果邹娥皇终其一生,都能在蓬莱的山上看日出云落,如果邹娥皇终其一生,都不必和一把厚剑死磕...

那么就算寿不过百,凡人之资,又怎样,又如何。

这样她不会有后面的郁郁寡欢,也不必用柔荑把蓬莱乃至天下托起。

所以这重来的一世,容有衡本是不打算教邹娥皇牵丝术的。

那经历了一世浮沉的灵魂,压住了少年轻扬的眉眼,将原本是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眸,变成了干涸的荒漠。

蓬莱山上大师兄,蓬莱山下崖山道君,容有衡,这一次终于变成了众人想要的谦谦君子。

他温和守礼,没假死之前是蓬莱道祖的下一任继承者。

他年少成名,一把坠日之剑比肩昆仑剑皇,若非刻意,妖王不是他的一战之力。

他沉稳,他寂静,他是天下最负盛名的修士。

他的二师妹怕他。

容有衡本以为这一次重来,他能改变掉邹娥皇的命运,但他唯独没有想过——

他能改变了所有命中注定的拐点,却没能狠心斩断少女的一腔孤勇。

重来的那日,容有衡看着刚被蓬莱道祖引上山的邹娥皇,要戳她发顶的指终于变成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这轻轻一拍,好像要拍掉前世的所有苦厄。

这轻轻一拍,好像要补上前世对她的认可。

这轻轻一拍,好像有千言万语都藏在其中。

这一次,他的开场白是:“容有衡。”

邹娥皇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三个字的背后,是跨越了一世的人海,是放弃了飞升的机会,是无数次逆天改命,是一个没能救下师妹的师兄。

后来,容有衡把一切都想的很好,但忘了自己始终没法对着这么一双眼睛说不。

面对着无法修炼却仍在后山练剑的邹娥皇,容有衡趁着月色只敢看了那么一眼,就蓦然心软了。

一遍遍的劈刺砍挑,一遍遍的跳起冲刺,汗水润湿平地,动人的月色穿过柳树的枝条,斑驳的光线落在邹娥皇的脸上时,一片寂静与木剑出鞘的声音背后,容有衡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

哪怕明知结局不尽人意,可见过上辈子一剑破天的邹娥皇,你难道真的就忍心,她终其一生不过也就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吗?

容有衡意识到。

他不能。

牵我魂丝,色授予魂。

等他这辈子再教邹娥皇牵丝术时,恍惚间才明白,原来这所有的羁绊,早在这一切之前的牵丝术里就注定。

是牵我魂丝。

是色授予魂。

他这时候才明白,上一辈子的种种酸涩、从心底里萌生的欲望与嫉妒、看见方半子那种瞧不上,原来这一切复杂情绪的背后都可以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是喜欢。

而任凭容有衡心里升起惊涛骇浪,他教邹娥皇牵丝术的时候,不过也只是把散落的青丝梳的一丝不苟,把左边的衣带理了又理。

他记得,当初那个要娶邹娥皇的方半子,就是这样的一本正经;还有那个邹娥皇没能救活的何言知,听人说也是个满口之乎者也的酸儒。

他们都和吊儿郎当的他不一样。

容有衡隐约总觉得,上一辈子,邹娥皇大约是不喜欢他这样的俏郎君的,他不够安静,也不够忍耐。

所以这辈子,他无意识地学起了那两位。

教邹娥皇的时候,容有衡问她:“哪怕牵丝术能给你造就的灵脉只是最浅最薄的假根可能百年都难以进阶一次,你也要修炼吗?”

牵丝术只是看起来像魔道,但毕竟还不是。所以它有着所有正道最醒目的缺点:吃力不讨好。

何春生会把它误以为魔道,是因为他以为他飞速流失的灵气源于那团细丝,却不知道那是因为阵法被破后,邹娥皇用灵丝为引成为了锁仙阵的新主人。

“师兄,我要。”

初来乍到修真界,十五岁的邹娥皇,是这么回答容有衡的。

她坚定,她一往无前,她相信总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

而她的师兄面色不变,眼睫微垂,面上只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

“好。”他脸色微白,轻轻道。

命运的齿轮再度转动,重合起前世的种种。

他看着那个姑娘用着最刻苦的劲头修炼,终于慢慢赶超了同龄人,他看着这个姑娘在秘境里大放光彩,收获了朋友与声名;他也看着这个姑娘志得意满地去参加天骄宴,最后哭丧着脸空手而归,还折上了一把剑。

他看着她从密州回,闯龙宫,灭谢家。

他看着她一路走来,看着她跌跌撞撞,看着她一次次希望落空。

他在她风光无限的时候冷眼旁观,在她遍体鳞伤的时候不闻不问。

唯有那么一次。

容有衡要出山拜访宴霜寒的前夕,撞上了被一头窥牛顶的腰腹淌血,喘着气扑在地上补丹药的邹娥皇。

终于他又忍不住问她。

“那么,师妹,你要放弃了吗?”

彼时浑身是土的邹娥皇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只留给师兄一个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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