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回 徐硕单骑战雄兵 将军百死走麦城 (第2/2页)
那弓弩手才反应过来,强弩飞出,但为时已晚。
鹿饮沟距离松柏林不过数里,出了丛林,徐硕便觉潮气浓重。巴沁仁海飞鸟阵守于鹿饮沟前,那四个小队,又呈鱼鳞分布。
“徐硕,你就算出了林子,也走不出我的阵势。”
“巴沁老弟,别来无恙。是不是想你弟弟了?今日徐某就成全你。”
巴沁仁海听得徐硕言及其弟,不由地恶从胆边生,怒从心头起,手中六叶锤一提,飞马向徐硕劈来。
徐硕口中还叫道:“好你个巴沁仁海,不知死活,看来真真要走巴沁建荣的老路子。”
巴沁仁海胸中恼怒,大吼一声,铜锤劈下,徐硕策马闪身,古剑出手,与那铜锤相抗,瞬间电光火石,花火四迸。
巴沁仁海被徐硕古剑一挡,顿觉虎口发麻。他情知这徐硕虽然年轻,却诡计多端且功夫不弱,单打独斗难以得手。但因弟弟巴沁建荣死于其手,今日铁了心要亲手结果了这厮,命周围兵士没有命令不得上前。
这正中了徐硕之计,甫一出火林,见了巴沁仁海,他便知这夏军一拥而上,自己哪里是对手。于是千方百计拿巴沁建荣刺激巴沁仁海,跟他单打独斗,虽说巴沁仁海孔武有力,但是相较于千军万马,还是巴沁仁海简单些。
那巴沁仁海乃一粗俗汉子,哪里想得到如许之多,更是被徐硕一番言语气昏了头。二人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那林边有弓弩手按捺不住,一枚冷箭射来,徐硕心下一惊,慌忙闪身,躲过暗箭,却被巴沁仁海一锤正中后背,那股力道岂是常人能受,饶是那徐硕身体健硕,重锤之下亦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巴沁仁海见徐硕情状,心中一喜,提马上前乘胜追击。眼见得又是一锤下来,徐硕身体一俯,那六叶锤扫了一个空。巴沁仁海恼怒,又一重锤对准徐硕太阳穴砸下。徐硕俯于马背,长剑刺出,虽未对准巴沁仁海,却对准巴沁仁海胯下神驹,那马感受剑风,尚未及身便大惊,一声嘶鸣,忽的双腿直立而起,巴沁仁海未料到神驹如此反应,一个闪身,几欲坠下马背。瞅准这个当,徐硕挥剑再刺,正中巴沁仁海腰眼,幸得冷锻甲护身,那神剑虽刺透铠甲,划伤肌肤,但未及筋骨。但听得巴沁仁海大吼一声,腰间银色铠甲一片血红。
见主帅受伤,一旁将士蜂拥而上。徐硕大惊,慌忙招架,左右砍杀,一时间伤及数十人。徐硕情知自己孤掌难鸣,不宜久撑。但苦于无法脱身,只得硬拼。
西夏重骑名不虚传,兵精将勇。徐硕无暇兼顾,身上已然被伤及数刀,亏得有铠甲在身,未有大碍。那巴沁仁海见兵士蜂拥,战力更足,锤锤发狠,锤锤致命,徐硕左右阻挡,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机会。
忽听得山林间似有鸟鸣之声,再一听又没了。
徐硕疑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但见那巴沁仁海面色一变。再仔细一听,那鸟鸣声又起。
“他娘的,谁这会儿吹马哨?”巴沁仁海骂道,徐硕方知,这“鸟鸣”便是党项人驯马时候的哨音,那党项战马听得此哨音,忽的不听人使唤,纷纷往哨音所响的西面而奔。
徐硕胯下胭脂红亦是党项战马,也往那西面靠拢。徐硕手一提,剑往马屁股后一刺,那马一声长嘶,顿时清醒。徐硕夹紧马肚,一路往南狂奔。巴沁仁海手持六叶锤背后追赶,怎奈那哨音令战马分神,竟是让徐硕渐行渐远。身后追兵虽复又奔将而上,但是却未及那胭脂红日行千里,其速惊人。
那鹿饮沟近在眼前,胭脂红脚步丝毫未弱,最后一跃至鹿饮沟内,马踏出无数浪花,一路飞驰,竟然跨过那鹿饮沟,一路向六盘山下而去。
徐硕情知那驯马哨音是北笙暗中相助,心中感慨万千,今日一战若能活着出去,定当不负于她。
前路艰险,这儿女情长在战乱血海面前,无能为力又微不足道,但是,如若没有这儿女情长,只有家国仇恨,又拿什么让徐硕这样的多情少年,紧握古剑,万马丛中单骑大战雄兵?家国仇恨,让他有可能报着必死决心,以身殉国。而这儿女情长却会让他更想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活过今日,活过千劫,活过无数个日出日落,只有活着,他才有机会跟心爱的女子再见一面,只有活着,他们才有可能长相厮守,哪怕这希望微茫,那也要好好的活着!
却说那韩直着了韩琦衣衫,正襟危坐于战车内。与那韩琦分其道而行。韩琦与尹洙乃走小路,隐蔽山道,由刘幼慈、利信护送,一路轻骑往镇戎军奔走。而韩直与耿傅乃走寻常官道,率 3000大军,由渭州往镇戎军进发。
那国师张元早已摩拳擦掌,于衰兰道上“候”着。张元此次志在必得他早料到韩琦绝不会在渭州作壁上观,作为主帅,以他那倨傲的性子,必定要以身犯险,坐镇镇戎军,一整三军之气势。
张元与那费听洪音埋伏于渭州官道的险要碍口衰兰道堵截韩琦部署。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就在这衰兰道上,以李长吉的诗句为这个“大宋第一聪明人”祭奠吧。
张元想到此,不禁哈哈大笑。
所料不错,未时刚至,一队宋朝兵马便浩浩荡荡出现在衰兰道上,速度不慢,为首的将领一身银甲,身后重甲骑兵,威风凛凛。
“人都道宋将多羸弱,这么一看,倒是谣言了。”张元于战车内见宋兵,顿时五味杂陈,无限酸楚。
“何人挡路,报上名来!”那银甲战将声若洪钟。
费听洪音喝道:“嚣张什么,马上就要成我刀下亡魂了!你爷爷费听洪音在此!”
耿傅一听费听洪音之名,倒是几分耳熟,之前镇戎军一战,这费听洪音倒是有过几回交战。
“耿将军,就请您尽量拖延时间了。”那韩直自平顶马车内低声道,耿傅岂有不知的道理。
不动声色,催马上前,“费听洪音,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在家好好娶个老婆,跑到这荒郊野岭作甚?”
这费听洪音不明就里,搞不清这耿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这宋将怎滴如此啰嗦。
“你怎知我没有老婆……”一语既出,顿觉尴尬,气势也减了一半。那张元在战车上听得分明,忙喝道:“费听将军,你跟他啰嗦什么。我们不是来闲扯的,是来取韩琦性命的。”
“宋将你听好了,我们是来取那韩琦狗命的!”费听洪音附和道,耿傅心内说,敢情这还是个嘴笨的家伙。
“我看你是来送狗命的吧!”
那费听洪音正要争辩,张元急道:“费听洪音,你是来打嘴仗的吗?多什么废话!”
“我跟你多什么废话!”费听洪音又附和一声,张元已然气得面呈猪肝之色。费听洪音天生愚驽,不明就里,眼看被那耿傅牵着鼻子走。此时,阵营里飞出一只弩箭,耿傅心内一惊,手中缨枪快速往前一挡,那支弩箭没入缨枪枪杆。吓得耿傅一身冷汗。方才定神,但见夏军中窜出一小将,一身银白冷锻甲,长得是朗眉星目,但问此人是谁?乃是大闹金明寨,为野利北笙所救的嵬名真珠。
“休要废话,今日就让你尝尝我玉面神弩的厉害。”这嵬名真珠乃西夏大将嵬名聿正之弟,因得神臂弓使得出神入化,又称“玉面神弩”。此时,那嵬名真珠催马上前,手持水蛇银剑直奔耿傅而来。
那耿傅乃庆州兵马都监,性子颇具侠气。见嵬名真珠提马前来,毫不畏惧,手里龙胆红缨枪当胸一横,迎了上去。但见二人混战于一团,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负。耿傅乃将门出身,一套耿家枪法是出神入化,嵬名真珠的易日神功被那红缨枪压制,竟然无从施展。但那嵬名真珠亦非良善之辈,手中水蛇银剑柔中带刚,刚中带柔,刚柔并济,将那红缨枪的力道缠得是大大减弱,因此,虽耿傅枪法极快,却力有不逮,始终无法伤及嵬名真珠要害。
眼见得二人僵持,那车中的韩直倒是喜闻乐见,那张元却焦急万分。一声令下,“费听洪音听令,赶紧救援!”
那费听洪音就是再蠢,亦明白了张元之意,一夹马肚,“你爷爷在此!”那费听洪音年纪虽轻,却天生神力,手中金瓜锤往二人中间一挑,耿傅立马觉得力压千钧,不由地战马震得退了两步。
那耿傅原本与嵬名真珠勉强战个平手,忽的来了一个费听洪音,着实吃力。那费听洪音原本便是草原猛士,用脑不行,但力大无穷,一味忠勇。此番得了国师张元赏识,一声令下便用了浑身气力,与耿傅争战。那嵬名真珠却是狡黠之人,仗着费听洪音与耿傅缠斗,难舍难分之时,一味巧取豪夺,令耿傅疲于应付。
但听得费听洪音一声怒吼,耿傅一个分神,嵬名真珠一剑刺来,正中胸口,饶是那银甲护身,也被扎了一个血窟窿!
于车中的韩直再也坐将不住,弓弩架起,飞地窜出平顶车,正中费听洪音背脊,那费听洪音又是一声怒吼。张元见势不妙,忙命众将齐出,直奔大宋阵营。这一厢韩直亦慌忙迎战,百忙之中,弓弩又飞将而出,直奔张元门面,那张元被一旁侍卫摁了一把,那支弩箭擦着头皮,正插于发髻之间,张元但觉头皮一麻,一股鲜血流了下来,吓得他仓惶大叫。
韩直见突袭张元不成,正待再射,不想夏军一拥而上,平顶车被扎成了筛子,亏得韩直反应及时,身子往前一冲,冲出车子,“他娘的,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你韩直爷爷的厉害!”
方才一箭射出,张元便知中计,这车中并非大学士韩琦,气急败坏。下令军队只许进不许退一定要将宋军杀得片甲不留。那张元5000兵马以抗韩直、耿傅3000兵马字,志在必得。那韩直、耿傅亦是背水一战,有心与那张元部署缠斗到底,以赢得时间。
张元虽文人,却多习兵书,此刻以多对寡,更是摆开锋矢阵,前方费听洪音、嵬名真珠与那耿傅缠斗,后方众将对抗韩直。一味冲锋。却说韩直见耿傅以一敌两,只能勉强招架,待上前解围,却被众兵士重重包围,无法脱身。
那耿傅身上已然多出数道剑伤,嵬名真珠手中银剑剑锋极快,加之那费听洪音扰乱,令耿傅力不从心。但见嵬名真珠瞅准耿傅一个破绽,虚晃一招,耿傅不明就里,身子往前一扑,不想正迎着那银剑剑锋,“噗嗤”一下,剑锋划过颈项,耿傅脖子一凉,但见一股热血喷涌而出,费听洪音金瓜锤又至,一锤正中背脊。
耿傅亦是强将,明知已是强弩之末,毫不松懈,勉强稳住心神,不堕于马,手中缨枪已是血腥四起。那耿傅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枪往费听洪音胸前一戳,费听洪音身形一闪,躲过枪尖,殊不知耿傅只是虚晃一招,那缨枪一抡,一个回转,枪杆子正中费听洪音印堂,只听得一声闷响,费听洪音坠于马下,那嵬名真珠大惊,慌忙一剑再刺,耿傅再也稳不住心神,殚精竭虑,气若游丝,最后坠于马下。
这一厢韩直正冲破重围,忽闻耿傅死讯,心头怒不可遏,奋力砍杀,欲报耿傅被夺命之仇。怎奈夏军如潮水一般涌来,倒了一波,又上来一波,3000将士,奋力厮杀,终将力有不逮。
那韩直一心为主,只念韩琦一行操小道赶往镇戎军,要牵制夏军,毫不顾及自身,终身中数十箭,吐血而亡。
而那张元,折了费听洪音,损失了数千兵马,亦是惨胜,无力再辗转寻韩琦一行,只得怏怏退兵,想那张元踌躇满志,一心要围追堵截将那韩琦赶尽杀绝,不想半道遇上韩琦的书童,便损兵折将。一时间,张元大叹时运不济。
镇戎军。
韩琦一行已然入了军镇。韩琦自渭州到镇戎军,一路并未遇敌手,他情知并非是自己幸运,而是这西夏大军都为将士堵截,前方将士纷纷浴血奋战。
战情紧急,任福军队沦陷、六盘山牛脊麓起火、六盘口金明寨陆飞扬部署沦陷……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那幼慈更是听得牛脊麓起火,想到哥哥安危,按捺不住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韩琦不语,坐镇营内。
天色暗合,残阳似血,明年今日,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他韩稚圭情何以堪?
“韩公,是否从范公处争取援军?”
韩琦摇头道:“晚了!”
“晚什么晚,晚了也要死马当作活马医!”
当下,幼慈出了镇戎军,一路疾驰,往那延州搬取救兵,此去按下不表。
不知好水川战事可有峰回路转,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