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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波澜起徐硕牵命案 临危难庞籍担大任 (第2/2页)

兄此次公堂作为实有内情。请于丑时裕隆客栈二楼“花间”一叙。

刘文坚上。”

信纸上有一处破洞,依徐硕所言,这封信是用飞刀传送,扎在其居住的客栈房间内的木柜之上。

“你确定这是刘文坚的字迹?”

“确定。”

“依你之见,这个邀请是刘文坚自己发出的,所以你安心去赴约,是这样吗?”

“不,小人觉得这个邀请有些蹊跷,想去一探究竟。”

“此话怎讲?”

“刘文坚与小人有同袍之谊,他若有事情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完全可以来我居所见我。而且,这信纸扎在我住处的木柜之上,而这个木柜并没有对着门窗,这飞刀难道会自己拐弯不成?我怀疑是有人潜进我的住处,直接将信扎在木柜之上。”

“你到了客栈是什么情形?”

“我于丑时准时到客栈,正值深夜,店内门没有关,却四下无人。我便径直上楼,到了刘文坚的房间。我原本敲门无人应答,不小心发现门没有锁,直接推开了那扇门。”

“你进门看见了什么?”

“烛光幽暗,小人首先看到烛光,然后是刘文坚坐于桌前,脖子上一道红线。最后小人走近,发现刘文坚已经没了气息。”

“你可承认刘文坚的伤口是利剑所致?”

“承认。”

“可是你这把剑?”

“大人请看我这把剑,剑锋锋利。若是我这个使剑老手,用此剑杀人,必然见血封喉,不会出现创口不均匀的现象。”

“哦?”庞籍大惊。

“再有甚者,草民此剑绝非凡物,乃春秋时期吴国延陵季子赠与徐君的宝物,非随意一柄青铜剑就能模仿。当晚我观察那刘文坚的尸体,致命伤只有一处,伤口左右分布不均,左面创口平滑,而右边粗糙。一是,可见凶手并不习惯使用重剑,发力不稳;二是,若是草民手中这把留徐剑,剑锋锐利,再不善使剑之人,亦不会留下如此粗糙的伤痕。同时,以草民之见,以他一剑封喉的力道,猜想此人武功不弱。”

“言下之意,有人蓄意模仿重剑杀人,目的是为了嫁祸于你。”

“小人身负命案,不敢妄测。”徐硕并不急于为自己辩护,一副“大人明察秋毫的模样”。庞籍听闻此言,点头自忖,这年轻人倒是有几分见识。

“你说探勘了刘文坚的尸体,当时刘文坚尸体状况如何?”

“身体微温,想必是咽气不久。脖子上的一道伤口,细且深,血液尚未凝固。我甚至怀疑当时凶手还在客栈内。”

“堂下所跪者何人?”

“裕隆客栈伙计郑小虎。”

庞籍见那郑小虎长得是一对上翻三白眼,外拱露窍鼻,还有一张闭不拢的吹火口,心下暗暗叹息,这人长相真是巧夺天工,难得有如此丑陋的五官都聚集在一张脸上的。不过这样的一张脸,给人的印象竟然还有几分憨厚。

“郑小虎,事发当晚可是你报案?”

“正是在下。”

“以那徐硕所言,当晚他依约前去刘文坚所住的‘花间’客房,并未惊动周围,而且事发之后也并无声响,你是如何察觉,并且报案?”

“虽无声响,但是他走进来时,小人是瞧见的。当时小的正好如厕回来,正好走到后堂。”

“方才徐硕所言,他进店时,四下无人,你的意思就是你正好如厕,回来恰好看到他的身影,你能确定此人就是徐硕?”

“不能确定。但是后来到刘文坚房间,瞥了一眼,觉得就是他不假。”

徐硕跪于原告石,听闻那郑小虎此言,颜色一变,这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当晚进店,柜台内空无一人,后堂周遭他也有所警觉,怎么可能他如厕回来正好瞥见自己。但是,徐硕并未急于争辩,且看看这伙计还有什么瞎话。是假真不了,是真跑不掉。

“你说看到徐硕,为何没有叫住盘查?”

“见他出入自然,没有觉得有异样,以为就是住客。”

“一身夜行衣也自然?”

“小的不是江湖人士,没见过夜行衣,就当做是普通缁衣。”

庞籍眉头一皱,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一派胡言,你这伶牙俐齿是在愚弄本官么?要不要尝一尝这衙门里仗责的滋味?”

庞籍这么大喝,两旁衙役齐声高喊“威武”,那獐头鼠目的郑小虎吓得几乎瘫软在地,口中疾言:

“大人啊,小的句句属实,我真的是瞧见了那徐硕孤身上楼,起先并未起疑,但随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便跟了上去。随后瞧见那‘花间’房门未关,便去一探究竟。谁曾想,看到了惊人一幕。”

“惊人一幕是指?”

“那徐硕正对着刘文坚的尸体探看。”

“就是说,你并没有看到他杀人。”

“那……那是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看的是个死人?”

“头那么仰着,眼睛瞪得老大,不是死人是什么。”

“郑小虎,你当本官是灯草做的草包么?案发现场本官去了不止一次,那花间客房的房门朝西,而那张餐桌则朝南,刘文坚坐北面朝南,你从房门怎的能见到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他眼睛难不成长在了后脑勺?”

“不不不,大人,他头往后仰着,我就从罅隙里那么一瞥,真的能窥视一二。请大人明察!小的不敢妄言。”

跪于被告石上的徐硕此时冷眼旁观,这个自称是裕隆客栈当值伙计的郑小虎,腿部线条明显,跪于堂前腰部笔直,即便是堂威四起,他瘫软在地时,其腰部肌肉都未松弛。而且观其手掌,掌宽而肉厚,十指撑地时用力均匀。这些都是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才具有的特征。当下便是了然于胸,这个郑小虎当晚能带着捕快第一时间候在“花间”门外,定不是偶然。徐硕盯着郑小虎的一双砂掌,暗自思量,兴许就是这双手拿了重剑,杀了刘文坚也未可知。

公堂之上,从旁站立的一位护卫模样的年轻将领神色亦颇为疑惑。你道这护卫是谁?是此次河中之行,庞籍特向官家讨要来陪护左右的侍卫,名唤狄青,字汉臣。身形魁梧,观其相,鼻直口方,眉高唇厚,象眼阔耳,面有刺字。其通兵法,善骑射,本是御马直的一名骑兵,幸被庞籍看中,此人虽早年犯下牢狱之罪,逮罪入京,窜名赤籍。但庞籍看中此人性格外刚内柔,勇字当前又颇有谋略,提拔到殿前司,做了散员。河中府探案,庞籍深知此行凶险,特向官家要了此人陪护左右。

此时,那狄青观这郑小虎言行举止,与徐硕一般,都心内生疑,便生了刺探之心。冷不丁,自指尖飞出一根细如尘发的银针,直逼那郑小虎面门。若是普通伙计,定然躲闪不得,而那狄青也留有后手,若是郑小虎真有性命之虞,便再飞出一根银针,两针相接且保郑小虎性命。

但见那跪于堂前的郑小虎,没有丝毫防备,亦无惊诧之色,对那银针视而不见。那狄青掌中后一根银针已经蓄势待发,指尖暗自运气的那瞬间,只见跪于证人石上的郑小虎猛然向堂上庞籍磕了一个响头,这个响头不打紧,刚刚好避开了直逼面门的银针。那郑小虎突然声音压低,“大人,当晚还有一个内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庞籍眉头一皱,打一开始,这郑小虎的证言就虚虚实实,漏洞百出。现在又来演这么一出,庞籍也来了兴趣,且看这刁民还有何话要说。

“大人,小人记得那徐硕是丑时而来,而在他之前,约莫是戌时,我记得还有一位姑娘前来。”

“姑娘?什么样的姑娘?”

“当时也晚了,店里人少,加上这姑娘好看,小人也多看了几眼。白白净净的一个大姑娘,眼睛很大,身上好像没有什么太夸张的装饰,穿了一件灰紫色的窄袖衫襦。”

“你怎么知道她是找刘文坚的?”

“她径直走进来,便到柜台问我,可有一位叫刘文坚的客官住店。看样子是事先知道刘文坚住在这里,但是具体哪一间屋子不清楚。”

“你说的白白净净,眼睛很大,这里的姑娘很多如此,你可有别的特征?”

“说不上,但是这个姑娘比寻常人家妹子都要更白皙一些,娇滴滴的样子。”正言语之间,那狄青第二根银针又飞出,跪地的郑小虎又顺势往前爬了两步,“大人明察,小人句句属实。”再度避开了飞来的银针,郑小虎的两次行为,狄青都看在眼里,这个所谓的店伙计,是江湖高手无疑了。而跪在一旁的徐硕又岂会忽略这一细节,明知是这护卫是有意刺探,而那郑小虎此举,完美避开银针,若是那普通人,哪里能如此机敏?

“那姑娘来了,有何可疑之处?”堂上庞籍等人是文官,对银针丝毫不察,倒是这多出来的一位姑娘,令庞籍大感兴趣。

“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听到声响。约莫一顿饭的工夫她才出来。脸上好像有点怒气,又有点泪痕。”

“那时候刘文坚还活着吗?”

“我没听见声响,不能确定。”

如果这郑小虎说得是真话,这姑娘戌时而来,一顿饭工夫便走了;而那徐硕是丑时而来,刘文坚已经死了,如果姑娘和徐硕都不是凶手,那么刘文坚就应该是亥时到子时被害的可能性更大。

突然,那堂下郑小虎声音一变,“大人,小的想起来了,那小姐……那小姐……”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好像是一只正在报晓的公鸡被突然掐住了脖子。

庞籍以及众人都大惑不解,甚至连徐硕和狄青这样的高手都没有察觉出异样,这郑小虎依旧跪于堂前,自眼中慢慢流出红色液体,而口唇呈黑紫色,须臾,郑小虎身体直直得朝前倒下,那背上赫然插着三只银色弩箭!徐硕看清楚,这三只弩箭乃是西夏神臂弓所发,而且是三箭连发,如此人潮密集的地方,三箭连发竟然无人察觉,可想而知,此人功夫之高,不在徐硕、狄青之下。

郑小虎死状可怖,那三只银色弩箭分明涂有剧毒!那堂上庞籍、文彦博、富弼以及洪钊一众文官大惊失色,洪钊甚至失声尖叫。而观审的一众百姓更是骚动不已,尖叫声,惊呼声,还有小孩的啼哭声不绝于耳,一时间这偌大公堂倒是像市集一般,喧闹不堪,凌乱不堪。

欲知此案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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