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回 遇故人大小姐暗出手 点沙场少将军明传音 (第2/2页)
北笙心下一惊,这嵬名真珠分明是将自己一军。顿时笑道,“我答应了米小小,要替她查明曹浒之死的真相,今日着了宋装,混了进来。不想遇到了真珠哥哥。”
“曹浒之死,我估摸着与那张世光脱不了干系。”
“你可知这军营里有凉州口音的人?”
“那多了去了,这金明县本来就处于宋夏边境,距离凉州亦不远,有凉州口音,不足为奇。就哥哥我,还能扯出几句凉州方言呢。”
这嵬名真珠几句话,说得北笙心下一惊,是了,这米小小寻常人家的蓬门碧玉,性格最是拙朴,若是有人刻意拿凉州方言来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那米小小必定上钩!
却说那徐硕,一晃月余,对金明十八寨军内事务,亦颇有心得。
军队人群分布大约有五个来源,一个是三川口战役的幸存士兵,也就是李士彬旧部藩兵,这部分人已经很少,那李元昊当日突袭金明十八寨,将李士彬活捉,军队是全军覆没;一个是李驭疆带来的队伍,也是李家军部分,但是经徐硕打探,这部分军队也未必是李家军嫡系,是那李驭疆来金明寨前集结的一帮地方乡军,作战能力较弱;还有一部分是朝廷战后拨给金明寨重建的3000人马,这部分兵士训练有素,算是队伍的核心力量;还有一部分是李驭疆来之后,扩大队伍,在金明县内招募而来的几千人,这部分人大多年轻,还是新兵,基本上没有作战经验。当然,最重要的是徐硕前来所带的5000兵士,大部分都是刘家军嫡系,长年跟随刘平征战的军士。这部分力量是徐硕此来,应范公暗示,夺权的主要后盾。
金明寨内战前战后的事情,这些兵士大部分是道听途说,徐硕问询几日,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他几乎找不到有用的内容。而这些士兵之间,大部分也不太熟识,有的数年也未曾见上几面。徐硕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声名煊赫的金明十八寨,鱼龙混杂,靠这样的队伍,再遇到李元昊部队的离间或者骚扰,怎么可能打胜仗?
空有万余人,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
徐硕便与李驭疆商议,将这些分帮结派的士兵重新进行编排,打破原来的无形界限,老兵带新兵,正规军内也有藩兵乡兵,这样各部融合,有利于士兵间的了解与情感上的认识。
但是,徐硕此举也令诸多兵士不满。原本大家都是分帮结派在一处的,这么一来,便如打散的鸡蛋,蛋清蛋黄都混在了一起,老兵看不起新兵,正规军看不起藩兵,又不得不共处,着实是浑身的不对劲。况且,当年那李元昊诈降的军队如何混杂进来的,不也是听了范雍之言,混入李家军之列,最后从内部分崩离析么?这徐硕又来搞融合这一套,岂不是乱了方寸?
不仅如此,士兵见徐硕年轻,不过弱冠年纪,来了数日,也就是行练兵之常事,而对金明寨发生的几起怪事也毫无建树,大家也没将其放在眼里。朝廷派来的有什么用,是棒槌还是棒槌,是饭桶还是饭桶,听说是老将军刘平之子,那就对了,还不是子承父业,年纪轻轻便作了兵马都监,都是些空名头。
徐硕并不在意,依旧日日练兵,观这群士兵言行。他知道,原本这群士兵都分了界限,相互之间甚至连脸都人不清楚,如若是李元昊故技重施,在队伍里混两个探子进来,也未必能被识破,这隐患就相当之大了。不若将人混杂相处,久而久之,什么人有什么习性,露了什么马脚,倒是一目了然。现下不比当时大批量的降军,这军队里钻进几只老鼠,那就得有猫儿来治。
自打徐硕来了,那李驭疆表面看,是乐得做了“甩手掌柜”,他倒不是心胸开阔,而是作壁上观,存了那个看热闹的心。每每与徐硕一同练兵,瞧着士兵们那股子不以为然的气,便也心下偷乐。因了徐硕来了数日,对那诡异之事,无甚建树,李驭疆也存了些许轻视之心,一心想着若是能让这个小家伙在营里出个糗,把他给逼回去,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原本这金明寨就是我老李家的地盘,莫名其妙来了一个姓徐的,举着朝中大臣的牌子,带了5000士兵,施以无形的压力,真是比要了李驭疆的命还难受。
徐硕焉有不知之理。这群士兵,加上李驭疆这个看似胆小懦弱,坏水却不少的老狐狸,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尤其是那群嫡系藩兵,仗着是李家老兵,也历经过几回沙场,更是不将徐硕放在眼里。练兵之时,少不得怠慢轻敌。
徐硕早存了整治这帮士兵的心,只等好的机会。
这日,风和日丽,偌大的内校场旌旗飒飒,徐硕将三万名士兵分为两阵,模拟宋夏对阵。每阵又分为6组,每组由一军内节级带领,排兵布阵,进攻型、防御型、平衡型等阵势一一演练。
两相对垒,宋兵一方摆出“鹤翼阵”,即大将位于阵形中后,以重兵围护,左右张开如白鹤双翅。这鹤翼阵攻守兼备,战场上适于左右包抄。
将位于阵形中后,“将”呢?
布阵之时,徐硕猛然发现,原本带队的军中节级陆飞扬不见了。他心下一沉,陆飞扬何在?
无人应答。
陆飞扬何在?
此时军中有人应声,是与陆飞扬同阵的武田。“禀将军,今日陆飞扬抱恙,早上喝了两口粥,便一直拉稀。”
“刚刚点兵之时陆飞扬还在。”
“这会儿许是溜去茅厕拉稀了。”武田一句话出口,阵营里便有人嬉笑。
徐硕也跟着笑了起来,扭头对身旁的李驭疆说,“李将军,这陆飞扬好像是您的外甥吧?行事作风果然卓尔不群。”
李驭疆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得拱手对徐硕说,“徐将军休要恼怒,这行军打仗也难免会有个疑难杂症……”
“拉泡稀,也算是疑难杂症了?”徐硕点头,命人去茅厕将那陆飞扬给带了回来。
“上阵杀敌,竟然因为拉稀,临阵脱逃,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徐硕面上并未丝毫怒气,话也说得平静,但是阵前诸军士听来却异常刺耳。
“徐将军息怒,飞扬知罪,还请军罚处置。”
那陆飞扬原本性子就有几分倨傲,加之舅父为军营主将,对这点小事并无忌惮。想着不过就是几十军棍的事情,打了以后跟舅父说说,还能休息个几天。
“拖下去,斩了。”
徐硕声音不大,那李驭疆听来却腿脚一软,“徐将军,你这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临阵脱逃可是军中大忌,今天只是练习,陆飞扬还是主将,竟然寻人不见,若是到了战场之上,这鹤翼阵主将不见,士兵士气定是一落千丈?更别说御敌杀敌这等大事了!”
“饶命啊……”
“上阵杀敌,军令为大,你就是拉稀也要拉在裤裆里。来啊,拖出去,斩了。”
场上士兵个个噤若寒蝉,但是忌惮李驭疆的权威,而那陆飞扬平日里在军中也有点声势,竟是谁也不敢出声,也没有人敢上前将其拖出阵营。
徐硕眉头一皱,心下倒是也明白了几分。他并不发怒,面色一如往日的平静,慢慢走近阵营,那陆飞扬跪于阵前,垂首做忏悔状。冷不丁抬首,发现徐硕已到了跟前。
就那么一瞬间,大家都发现这平日里没有被放在眼里的,那个面带笑容的将军,原来在他的微笑里隐藏着这世间最令人惧怕的狠厉。
“陆飞扬,军法处置,可不是戏言。”
“将军饶命……我不是……”
只见徐硕腰间玄铁寒剑一闪,陆飞扬一颗头颅落地,落地之时那头上一张嘴巴还在胡乱喊着“将军饶命!”
“军中无戏言,若是再有人拿着军令开玩笑,擅自离岗,犹如此头。”徐硕面色依旧平静,那剑光闪烁一瞬已复入剑鞘,就好像从未沾染过血腥一般。
那李驭疆想不到自己外甥就这么被徐硕手起刀落要了命,一时间急火攻心,心疼万分,几欲昏死过去。那阵前军士个个大骇,平日里飞扬跋扈的陆飞扬就这样没了命,而那徐硕,不过弱冠,谈笑间便令陆飞扬殒命,实在是难以置信。
“看来各位还是信不过徐某,就连一个斩立决的命令,众兄弟都没有一个执行。也罢,今日徐某就举手之劳,先充当了一回刀斧手。想必各位心内认为徐某年轻,尚不能服众。也罢,我也不能拿着陆飞扬的人头恐吓你们。今日操练之后,徐某营中摆擂,有志气者,欢迎前来挑战。来为你们的战友报仇,徐某就喜欢有血有肉的汉子。”
那李驭疆听得徐硕这番言语,心内更是五味杂陈,这崽子竟是拿了自己的外甥来“杀鸡儆猴”了,自己可怜的外甥就这样成为了他眼中的“鸡”,这声名煊赫的李家军就是他的“猴子”,好你个徐硕,等着瞧!
那李汉一干追随徐硕的人等,听闻徐硕此言,也暗自摇头,毕竟还是年轻气盛,难道真当这金明寨无人了?万一真是有个闪失……想那陆飞扬乃李驭疆外甥,这么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般就让他人头落地,这徐硕刚来就摸了老虎屁股,太岁头上动了土。也罢,稍后便见分晓,正好也见识见识这小将到底有甚真本事。
不知徐致澄如何应对局面,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