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回 叹因缘大夏郡主疑窦丛生 念亲妹野利公子破釜沉舟 (第2/2页)
那北笙浑身刀伤箭伤,加上溺水,情势堪忧。韩琦见状,亦知此西夏女子与徐硕交情匪浅,并不多问,便着了军中最好的郎中华坤前来救治。
北笙尚未脱离险情,徐硕心中沉重,且疑窦丛生。屏退左右,只留了韩琦与战奴,道:“韩公,此次夜袭,我们虽胜,却也胜得蹊跷。”
韩琦大惊,慌忙问及原由。徐硕便请战奴将偷袭始末告知,及后道:“韩公请想,你我定计之时,何曾提过锁阳河开闸一事?定是有人识破我们的计策,却并不言明,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为的是什么?”
“加害野利北笙。”
那战奴从旁听得此言,面色大变道:“徐将军,是谁要加害大小姐?”
“这要问你了,大小姐乃铁鹞子部署,何曾单独带队过?怎么此番偷袭,由大小姐带队?”
战奴点头道:“徐将军您这么一说,倒确实有些蹊跷。此次偷袭,是按照张国师的计划,他先是命野利公子带队,大批人马在城外守候,命水性好的北笙大小姐率百名死士潜水入城。”
“西夏水性最好的人便是大小姐吗?”
“这可谈不上,说起水性好的,嵬名聿正将军水性乃大夏第一。只是嵬名将军奉命镇守刘番堡……”
“刘番堡据此不过数十里,若是谈及军事紧急,定是这夜袭镇戎军紧急。不选个水性最好的,还特地从铁鹞子队伍中拨出一名。有些牵强吧。战奴,我且问你,这张国师素日与大小姐关系如何?”
“自是不好,要说这梁子……还是当日大小姐为了救将军您结下的。”战奴絮絮叨叨将当日如何救徐硕,野利北笙与张元交恶,及后灯奴如何被张元陷害惨死,以及张元的异性兄弟吴昊又如何被北笙设计丧命的来龙去脉细细讲了一遍,听得徐硕与韩琦是胆战心惊,想不到这西夏国内竟然是党项与汉臣的争斗如此激烈。看来这野利家在外声名煊赫,在内也是如履薄冰啊。
“野利公子在翊卫司当职,率兵前来攻城,自是没有话说。但将野利大小姐牵扯进来,确实牵强了些。”战奴若有所思道,眉头紧锁,“徐将军,大小姐尚未转醒,情况不妙,这如何是好?”
徐硕又言语安慰一番,但自己心内亦对北笙性命担忧,那韩琦知二人心内各有思虑,便命人将战奴安置好,切不可以俘虏之名来对待。
却说野利南鸢在镇戎军城外等了一夜,眼见鸡鸣已过,东方已现鱼肚白,北笙的部队连个影子都未见,而镇戎军城墙之上,重兵依旧把守,无丝毫凌乱之感。南鸢暗暗焦急,亦后悔听了那张元之言,让自己的亲妹子潜入镇戎军,若是妹子有个闪失,如何回去跟爹爹交代。又有何颜面面对九泉之下的娘亲。
眼见着妹子是凶多吉少,野利南鸢心中焦虑。转念一想,这妹子若是落在对方手里,现下如此安静,就是枯等亦无收获。还不若杀将开去,这镇戎军城门不开,周边小寨,能拿得几个就是几个,围他铁桶一般。到时候,韩琦那孙子,必定会拿妹子做人质,这也可想对策。若是妹子真命丧敌手,那就此一番杀戮,一报我杀妹之仇。
心中有了主意,野利南鸢亦不枯等,这镇戎军周边小寨,目前三川寨、刘番堡、乾河寨、赵福寨和狮子堡均已为夏军所占只有那乾沟寨一寨独大,若是把乾沟寨拿到手,然后联合野利旺荣、嵬名聿正、费听洪音和巴沁仁海,镇戎军便是四面楚歌。
主意既定,野利南鸢率5000宿军当即开拔,那耿傅在城墙上一打眼,眼见着一队西夏大军如蝗虫一般往南而去,心中大叫不好,南面仅有乾沟寨一寨,此寨甚重要,若是被这西夏军夺了去,怕是镇戎军不保。
说巧不巧,这野利南鸢注定时运不济,霉运当头。大军刚过玉乾桥,眼见得乾沟寨城门在望,忽地寨门前一队宋兵似是天降,野利南鸢不由地大惊!
这队宋兵不是别人,正是打金明县赶来的陆飞扬部署。那陆飞扬率3000兵马,一路山路近道而行,紧赶慢赶将至镇戎军。不想半道遇探子来报,徐将军吩咐,前往乾沟寨接应。陆飞扬收到探报,便立马转向,一路往南,以图在野利南鸢入乾沟寨之前堵截。
原本的如意算盘,不想被个宋将打破,眼看一块上好的肥肉,竟是到不了自己的嘴。野利南鸢大怒,对着那宋军将领大喝,“来者何人?”
不料那人一副油腔滑调的模样,以同样的口气问道:“来者何人?”
野利南鸢一阵恼怒,“好你个油腔滑调的破落户,今天让你见识一下你野利南鸢爷爷的厉害!”
“野利南鸢!”陆飞扬就是再无知,也听说过这个大名。宋夏边境,谁不知道有个野利南鸢,乃李元昊之得力鹰犬,豢养一群神出鬼没的杀手,手下一群西夏密探,心狠手辣,伤及大宋军民无数。只要是落到他的手里,扒皮抽筋都不在话下。
此时,这个狠毒之人近在眼前。
宋军队伍里,少不得有家人死在野利南鸢宿军扫荡之手,个个咬牙切齿,发誓要拿他性命。
“野利南鸢,拿命来!”
说话者,乃陆飞扬麾下副将何步志。这何步志乃内等子出身,与那野利南鸢何来恩怨?这边要从两年前说起,何步志胞兄何跃志原在庆州当职,封提辖,性刚直。因破了野利南鸢的边寨扫荡之事,而被盯上。那野利南鸢几经陷害不成,便直接下手,一夜之间,何跃志一家数十口死于非命。
此事一发,何步志五脏俱焚,辞了内等子的差事,入了军营,边境杀敌。誓与野利南鸢抗衡到底。到了军营之后,何步志便发现,野利南鸢做下的恶事何止杀害哥哥满门此一件,不论是庆州,还是金明县;不论是泾州还是鄜延,野利南鸢的恶事罄竹难书。今日得见,分外眼红,何步志早在队伍中跃跃欲试。陆飞扬尚未来得及阻止,何步志便战马一勒出了阵营。
野利南鸢见一孔武有力之宋将冲上阵前,便是仔细打量。但见其方头大耳,宽额厚唇,一双环眼血红,满嘴钢牙紧咬。似是又无限仇恨。
“你是何人?”
“你可记得庆州何跃志?我是他弟弟。”
“庆州何跃志?那是谁?”
“你灭他满门,竟然如此健忘?”
“哦,你说的可是两年前那个庆州的武夫?”野利南鸢一言既出,一杆银枪已至眼前,他不由大惊,慌忙躲闪。
那银枪再刺,他再闪。那何步志速度极快,亏得对方是西夏翊卫司主帅野利南鸢,若是普通武将,定是被这枪戳成了塞子。
那野利南鸢定了气息,对何步志道:“我已让你三招。算是因你兄长一事,对你客气的了。下面,你可以要准备好了。”说罢,气息一提,自马背飞身上前,腰间抽出一条水蛇长剑,直扑何步志而来。
陆飞扬大惊失色,“何大哥,小心!”
那何步志正是意气风发,见野利南鸢长剑将止,竟然毫不躲闪,银枪一提迎了上去。这硬碰硬的局势一触即发,周围军士,不论大宋还是大夏,都是一身冷汗!
野利南鸢是何人,狡黠似狐狸一般。不仅何步志大吃一惊,就是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竟然自空中一个回撤,稳稳地回到自己的马背上坐好,而那迎面而上的何步志却刹不住攻势,扑了一个空,身子急转而下。
正在此时,自夏军中飞出一只弩箭,直指何步志而来。陆飞扬见状,颜色一变,赶紧一勒手中弓弩,弩箭飞出,正击那只夏军之箭。陆飞扬是谁?绰号小李广,素有“百步穿杨陆飞扬”之说,虽是人性子上略少沉稳,但是行兵打仗毫不含糊。但见两只弩箭正面相迎,撞击之间,西夏军的那只弩箭竟然被陆飞扬射出的箭生生劈成了两半。
说时迟,那时快。在两箭相撞之间,何步志飞身下跌,他只手撑住地面,再度飞身,野利南鸢大惊,不想这武将还有后劲,但亦看出乃强弩之末,只是靠一时意气硬撑罢了。一展手中长剑,对准何步志心口刺了过去。
陆飞扬本以为何步志会及时收手,不想竟然再度出击,那野利南鸢乃狐犬之辈,甚是狡黠,论心机,何步志哪里是他的对手。陆飞扬怕何步志出事,手一招,身后大军齐齐出击,但是为时已晚,何步志飞身而出,野利南鸢长剑利空,那剑直直刺中何步志心窝,野利南鸢猛地抽回银剑,顿时血腥四起。
何步志勉强稳住心神,被随后赶到的陆飞扬一把拉起,回身上马,却已是神志不清,去了半条命。陆飞扬见状,慌忙命随军郎中将何步志带离阵地,而自己则率3000人马与野利南鸢展开攻势。
陆飞扬3000兵马,与野利南鸢5000人马抗衡,终归以少对多,人数上吃亏。非但如此,野利南鸢所率的是大夏翊卫司宿军,乃李元昊亲自调教而成,作战经验十足,且勇猛异常,军士个个刚毅顽强,陆飞扬旗下3000李家军,虽是在徐硕数月调教之下,作战有方,但毕竟刚刚经过一番变故,再度整编而成,战斗力亦有折损。
正着急之间,忽闻得身后呼声大起,原来是泾源路钤辖、知渭州郭志高部前来应援,这郭志高集结了泾源路、鄜延路各路零碎兵马5000人赶赴而来。陆飞扬松了一口气,野利南鸢却是心头一紧。
原本是敌弱我强,现在情势陡然反转,野利南鸢一阵恼恨,摆开鹤翼阵,整个队伍若大鹏展翅,将那宋军抱在鹤翼之内。而陆飞扬与郭志高兵力联合,见此情状,毫不畏惧,当下便以二龙出水阵相抗。那陆飞扬、郭志高两股势力如同两条长龙,气贯长虹。野利南鸢见此阵势,将鹤头一摆,直插入二龙中间,硬生生将“两条龙”分割开来!
两军对垒,僵持不下,眼见天色将晚,都觉无法速战速决,野利南鸢私下里盘算,自己飞鸽传书,各路兵马估摸着明日即可赶到,且让那宋贼多活一些时日。而陆飞扬、郭志高亦有打算,韩公召集的泾源路援兵看样子一时半刻亦无法赶至,若是此时硬拼,虽占了个人多,但对方战火甚猛,战斗力极强,硬碰硬也未必能占多大的便宜。于是,大家干脆各自鸣金收兵,在乾沟寨前安营扎寨。
欲知镇戎军之战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