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回 徐致澄巧舌暗释毒玄机 韩稚圭苦口开解儿女情 (第2/2页)
“韩公言之有理。徐硕情知此次钱来山之行甚是莽撞,还请韩公降罪。”说罢,端端跪于堂前。
韩琦当下一笑,“致澄可真是七窍玲珑之人,明知我心有嫌隙,方才却并不解释,只说急事。待事情明确,了解我之意图,现在来说降罪之言,你说我怎好降罪于你。带来如此多消息,我还在考虑,是不是要犒赏你呢。”
“韩公,说笑了。此次致澄确实莽撞,当时一心求药……”
韩琦拍拍徐硕肩膀,笑道:“将军起身说话。稚圭正有用得着将军的地方,岂可轻易责罚于你。”
徐硕愕然。
“此次见你对那女子牵肠挂肚,我亦不问缘由,定是有一番生死托付之经历。我听闻此女乃西夏天都王野利遇乞膝下千金,不知道将军可否从其处探听到西夏的军事部署。”
“这个……”
“我情知将军有为难之处,亦不做勉强。不过我看这西夏朝内亦不太平,虽然你方才说了,是华坤下毒,但是,让这女子入我镇戎军偷袭,并且切断外援,这确实他西夏的行径。我看那张元,未必对天都王府服气,怕是朝内亦有嫌隙。”
“韩公此言甚是,徐某并非消极参战,只是我此前与那野利北笙有约在先,相互不涉及家国之事。”
“毕竟是小儿女心境,话说在其位谋其政,哪有在其位,可不谋其政的,都是身不由己。且听稚圭一言,将军若是顾家国,便考虑与这姑娘日后的牵连要少一些;将军若是顾儿女情,亦无可厚非,只是这家国之事便要少些参与。”
“多谢韩公提点,致澄谨记在心。”
“方才我言及官家最担心战事殃及东京,生灵涂炭。稚圭亦有踏平蛮夷之心,请战出征,一血三川口之耻。”
“韩公,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一方面需得请示官家,知晓朝中部署;另一方面,我们需联合范公,得范公支持,才能有胜算。”
二人正说着,忽闻帐外一阵喧嚣,韩琦嘴角微微上扬,“将军,你这妹子委实不消停,这不,又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幼慈一身精悍装束,拎着一个红木食盒踏了进来。“哥哥,你果然回来了,竟是忘了我这妹子,先来见了他。”
徐硕当下便是宠溺一笑。听幼慈对韩琦口气甚是随意,心内不经几分狐疑,但亦不愿多猜。只道是幼慈救过韩公之命,打小又是个没大没小的性格,便不再多想。
“你来作甚?”韩琦口气亦是几分随意。
“我见已近戌时,你也没个动静,晚上也没用膳,只道是公务繁忙,做了点羹汤来。也送了点去那西夏女子的病榻前。不想看见那西夏的战奴,一问才知哥哥已回来了。”
“妹妹真是周到。”
韩琦笑道,“幼慈一向周到,打你走后,她对那野利大小姐是衣不解带,事必躬亲。莫说擦拭之事,就是日常汤药,亦细致入微。”
“那可是哥哥在意的人,她不过就是个西夏人罢了,何况还貌若天仙。哪怕她就是海里的夜叉,我也得尽心服侍不是?”
徐硕当下便是笑出了声,“多谢妹子,哥哥这厢有礼。”
“你不是来了也没跟我吱个声么?我知道,于私你有了这个大小姐;于公你要跟韩公汇报行程,现在公私你眼里都没了我这妹子。”
“我听妹子这言语,倒是像个小媳妇。”徐硕一言既出,复又想起爹爹在鸣沙川的嘱咐,不禁红了脸。
幼慈却并不多想,只是将那羹汤往桌子上一放,道“我却不是小气的人,我打大小姐那边出来以后,知你也来了,便又去厨房多留了一份膳食给你。”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都是寻常食物,做得素净。主食是水饭,四个胡饼。一盘熟牛肉、一碟辣瓜儿、还有一碗煎豆腐。
看得徐硕是饥肠辘辘,不得韩琦示意,便拿了筷箸,稀里哗啦地吃起来。
“哥哥你慢点,韩公您别介意,我哥哥是受了苦了。”
“介意什么,好久没有见人如此畅快地饮食了。幼慈,要不你也一起。”
幼慈见哥哥平安无事,又见韩琦并无怪罪,心下欢喜,便遣人又拿了空碗,舀了几勺水饭,酸酸甜甜地与韩琦、徐硕吃了,小女子哪里知那家国大事,只道是大家相安无事便是太平。
吃食之间,便闻那华坤遣人来传,野利北笙醒了,徐硕猛地放下手中胡饼,嘴巴上胡乱抹了两把,对韩琦、幼慈颔首道:“韩公,妹子,你们先吃,致澄先去一步。”
旋即便没了踪影。韩琦略叹一口气,“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真是一点不假。”
“我哥哥原来也就是个寻常男子啊。”
幼慈若有所失,哥哥原来并非神勇之人,原来世上并无神勇之人,什么超凡脱俗之人遇到了这儿女私情,便都成了凡夫俗子。想来小时候那唱大戏的,也都并非是诓人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也不光是唱一唱,说一说的。原来,这些事都是真的。
这感情竟是比那能改变人容貌的时间还要吓人,顷刻之间,便能把一个成熟男子变成孩童一般稚嫩,便能把一个娇弱小姐变成钢铁一般坚强,能让老妇发新颜,也能让红颜生白发……
“这人若是遇到了感情之事,也就只能变得庸常了。”
韩琦说这话的时候,望向幼慈,恰好幼慈也正望向他。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