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山雨 (第2/2页)
尤其不想和他正面对上。
她叫苦不迭地答:“你说你不会和我结婚就好了。”这难道很难说出口吗?她相信只要郁拾华承诺,他奶奶有什么理由不信?
“说什么?”
郁拾华几乎以为听错了。
“我们…从一开始在一起,就是稀里糊涂的,不是世俗上的男女朋友关系,后来这些年,我们对外不都是说上下级关系吗?”
喻姝不解,不可否认他最近的人性的确已经开到了最大化,比不少正儿八经的男朋友做得还要周全。
但…他们间的关系,还是见不得光的。
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太沉沦。
屋里静得可怕。
喻姝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
原来他们之间的气氛,主要取决于他的心情和姿态。
仅管不是第一次认识到,但喻姝还是有些触动。
“你,不想改变吗?”郁拾华刚才差点绷不住表情,但也忍着压下了情绪,免得吓到她。
喻姝懵了。
这是试探,还是什么?
“咱俩这样,你觉得不好吗?”
“你一直觉得,我不会和你结婚是吧?”郁拾华思来想去了几秒钟,还是立刻做出决断。
喻姝终于笑不出来了。
不是吗?
你敢说你有吗?
她无助又伤感地看着他,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矫情,明明她也是愿意的,两厢情愿的一段时光。
“你别多想这事儿,我不是和你要什么。”喻姝还是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什么,以为自己是计较名分才不去茶会的。
她磕磕绊绊地解释,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意思表达清楚,他们间的关系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非要说清楚的下场就是把彼此间那层火候正好的暧昧与朦胧戳破了。
赤裸裸,血淋淋地。
郁拾华这时的心凉了一大半,好在他养气功夫到家,脸上神情一直是淡淡的那种矜贵,轻易看不出他内心的崩塌。
不过他还是得弄清楚。
“也就是说,你……可以一直没有名分地和我在一起?”郁拾华说出来都觉得不符合事实逻辑。
喻姝如释重负,居然点了头。
“你……”
他极少露出这样深思熟虑的迷茫神情。
恋爱经历为零的他不明白一个女人这样认为意味着什么。
“你生日那天,我们去哪里?”喻姝主动且生硬地转了话题。
郁拾华思绪还浸在她的回答中,言语却很快跟上:“徐安会馆。你早点过去,我处理完事就来。”
徐家的可怜小儿子,她也听说过只言片语。
那老太太和郁拾华的奶奶交情不错,估摸着是看孙子连着几年生日和她一块过,今年又兴师动众地定了会馆,按捺不住地想来找她吧。
“准备了什么礼物?”他搂着她,不自觉地靠在她颈子上。
“小东西。”
“破财了?”一听小东西,郁拾华就知道是有俗世价值的具体实物,不是什么手工制品,或是行动上的诚意。
喻姝摇头:“不至于。”
花了她一半存款。
是他平常戴的牌子。
“那天,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说好的,是不是?”郁拾华声音渐渐染上沙哑,唇的热度紧贴着皮肤传来。
“都听你的。”
只要是我还有的一切,只要是我还能掌握的一切。
*
鹏城
阎君合极少有如此躁郁的心情。
自从何裳过世后,他便懂得了世事无常四个字怎么写,对许多事都看开了许多。
没有人一开始就愿意退出庞大财富的竞争,不过是被一点点逼着让着,用各种道德和鸡汤洗刷着自己,接受了现实而已。
“三十八个女婴,目前都已成人。”
这是他这几天唯一满意的一句话。
不管能不能相认,活着是第一要务。
他看着开头几乎相似的一串身份证号,及后面缀着的名字,继续听着来人回话。
“血型根据户口本上的登记,符合您和夫人遗传学规矩的,有十一位,另外三位不详。”
“我不想听这两个字。”阎君合拧眉道。
他花大价钱和精力来查此事,根本无法容忍一丝一毫的疏漏,甚至,如果这十四位里没有结果,他必须把其他的再重新查一遍。
“是是,这三位不详的一位在英国,她是混血,证照显示是褐色眼眸和棕发,应当可以完全排除。另两位,一位在港城做老师,一位在燕京。且都未婚。”
来人又拿出平板,恭敬道:“公安和出入境登记的照片都在这里了。您先过目一遍。”
阎君合与何裳都是公认的好相貌,女儿按道理说,应当也是标致秀丽的。
这十三人里,符合外观养眼这个标准的……
不过一位罢了。
阎君合也果然停留在了一张标准的证件照上,三庭五眼,细看下居然能品出何裳的影子来。
他几乎当场确定,这一定就是!
他迫不及待地问:“这是谁?”
“在燕京的那位,其母亲和令夫人同日生产的。”来人同样喜笑颜开,忙翻到了这位的页面。
喻姝……?
听着,有点熟悉。
巨大的喜悦没来得及在心里澎湃开去,欣喜若狂的阎君合骤然想起了半年前的那桩事儿。
茶余饭后的谈资。
隔岸观火的奚笑。
是郁寰集团的掌权人,和他身边秘书的轰轰烈烈。
那张偶尔会在他身前掠过的脸。
他的心止不住地抽痛了下,无法抑制的那种。
“怎么了?阎教授一直在燕京,莫非见过这位?”那人很会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陪着笑。
何止见过。
还听过。
永远伴随着郁拾华的名字。
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眼下不是计较这些悲春伤秋的时候,先弄清楚,与何裳有七分相像的喻姝,究竟是不是何裳的孩子……
是不是他的孩子……
*
直到郁拾华生日的前一天,喻姝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混着日子,她头一回发现如果不是非要力争上游,做到人人认可的地步,有产者的生活就是如此惬意,如此……轻松。
她一直以为,每个有钱人资本家,都是和郁拾华一样,一年三百六十天地一丝不苟,兢兢业业。
或者再不济,也是和看似混账的程善北一般,一半时间在正业上,一半时间在游戏人间。
顺便维护人脉关系,人情往来。
铃声响了。
她一低眸,凉意没由来地蔓延至四肢末梢。
被她刻意抛却到脑后的人事一下从单薄的手机屏幕上窜出来了。
“看来……又吓到你了。”
声音还是如此令人感到不适。
“阎仕淮,我记得不错的话,咱们之间,没有血海深仇。对吧?”她语调没有起伏。
“你我之间何止没有。非要论的话,我还挺中意你的脸蛋。”阎仕淮笑得轻佻,言辞充满戏谑感。
“可是……怪就怪,我大哥和郁拾华都太克己复礼。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家郁总时,他说了什么吗?”
喻姝面色沉静无波:“他说,你是私生子,没有见面的必要。”
非要论一论郁拾华的品质底色,简单来说,就是以淡漠倨傲为保护色的高高在上。
有生而为人的良知,不多却够用。
例如对她。
例如对郁诗诗。
唯一的例外,大概在季清泠身上。
这也不怪多少女人拼死拼活地重男轻女,因为运气够好的话,生养大的儿子会是下半辈子的依靠。
不求贴心,只求可靠。
郁拾华在做儿子上,大约能吊打九成九的同类。
“你还真……挺聪明。”阎仕淮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很久,久到喻姝认为他会情绪失控,对自己破口大骂。
“所以,你猜得到他对你的安排?”
“嗯。但这好像与你无关。何必多在乎郁拾华的私人生活。”喻姝凝神肃然,微笑道。
“徐安会馆,是吧?”
喻姝一听他提,便有些明白了。
“你不要去,来和我见面。”
“否则,你也不想在他的生日当天,收到一沓自己女人的不雅照吧?再或者,我不寄给他也行,公开怎么样?”
喻姝恍若不觉,看着办公室窗台上的碗莲出神。
其实,不会怎么样的……
她多少了解郁拾华的性子,的的确确介意她的过往,但因为相处多年的情分,逼得自己不得不转变观念。
因为事实既定,再多情绪都于事无补。
至于公开……
顶多是她丢人现眼,不被郁家的人待见罢了。而这相反地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及那种和全世界作对的快感。
“这是你目前的底牌吗?底牌就算了,这要是王牌的话,我觉得你会输得一败涂地。”
喻姝稳稳举起茶盏,想试探出一二。
“你…还关心我输赢,不论怎样,我都输不到哪里去。我求的是不能让别人赢得太开、心。”
“地址时间发我。”
“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的郁总,在鹏城挖你三尺呢。我好想提醒他,鹏城没有他要的秘密,赣城才是……你的藏金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