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很久的过去 (第2/2页)
“二叔他们那样子做事情,也的确是苦了孩子。我和赵公明闹得最僵的一年,我认识了你们,听你们讲了这件事之后,意识到如果我们这样子闹下去,苦的真的是冰玉的人生,我自己受苦有什么关系,等着孩子长大了以后都好了。” 甘夜说这件事其实隐藏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之间的矛盾其实都是因为无爱,换句话来说,赵公明耗尽了甘夜的爱,剩下的那半张灵魂属于吴学研,一个被虚构了的文学形象,这个世界上只有永远得不到,才会一直永恒。
“你能从中得到经验教训,这也很好,有时候我们生活中会遇到很多的坏人,他们见不到我们好,边从中作梗。”婶婶以为甘夜的婚姻不顺是因为有很多女人背后嚼舌根,
“嗯,是的,我最近就和一个朋友断交了,那个人心术不正。”甘夜说着琳琳,其实要知道自己和她之间的区别是什么,这就好像自己已经有了一张满分试卷,看着她的卷子上还没写答案,
“人家说三角眼的人很坏。”婶婶说。
“不会,我一个朋友也是三角眼,那个应该叫厌世眼,她心非常好,对我也很好。”甘夜维护郁南,就像是在维护她遗失的童心一样,
“有的人眼白很多,应该是那种吧。”刚结婚的小真说,她长发披肩温婉动人,瘦弱的如同一件精美的瓷器,
“我觉得是心,一个人的心会表现在脸上,而且,她的磁场也会让你感觉到她心地到底纯不纯。”甘夜坚持自己对于琳琳的看法,
第一次见面,她戴着一个帽子,穿着一件衬衫和一条牛仔裤。这样装备在建宁遇见赵公明的同事也见过,他也是这样子的打扮,时时刻刻戴着一顶帽子,大约是在掩饰什么,那次,在建宁吃过一份牛肉粉之后,便记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此刻,大姐和婶婶、小真都没反驳,认同了甘夜的说法。
“走了,我带你们出去玩。”大姐说着便往外走,
“去哪里?”甘夜问,
“带你们去我们小时候住的地方。”大姐叫上孩子们一起,大家一起往马路对面那边走,
太阳依旧火辣辣的,晒着马路,甘夜还穿着那年见吴学研的那条裙子,走在马路上面,想着阿婆就是在快要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死了。
便催促着孩子,“注意安全”,然后,去拉着冰玉、小宇、小妹的手,小妹是二姐的女儿,二姐的儿子在那边一直玩手机,
大姐一个人走在前面,看着对面那条路。
“我们小时候就住在这一片地方,来来回回就是这里,你看见那边的竹林了吗?最早的房子在那里,后来,搬去了底下那边我一会带你过去。”大姐一路走一路说着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有点儿像自言自语一样,这样子才符合一个人的世界,不像林林满嘴都是谎言,没有一句实话。
“以前,这个兵工厂根本不招我们本地人,因为我们本地人一进去就打架,后来才招,因为后来效益不好了渐渐的他们也没了那么多的限制。”大姐说那个工厂的情况,
顺着路一直往前走,对面是一栋安置房,不过外观已经墙皮脱落,顺着乌云看过去,如同什么被弄碎了一样。
“这个房子好像有点儿老了。”甘夜说,
“这个房子大约已经三十五年了,以前我经常跑去这个楼里面,他们有剩下的电线、木板我都捡回来,线里面的铜丝可以卖钱,你二姐就不会,她就不愿意去。”大姐说,
“我就敢,敢走出去和他们说话,和那些人打招呼。”大姐说着自己的执着,
“嗯,是的。你的确和二姐不一样。”
“以前家里杀猪,我更早起,你二姐更晚起来,我们就是这样子轮流起来忙这些事情,不然,叔叔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大姐说过去的记忆,知道叔叔从前养猪赚了一些钱,不过那么忙碌还是第一次知道。
“大姐,你好厉害,我以前看村口杀猪我都吓死了,哪敢过去。”小时候每逢过年的时候村子里的男人聚集在一起,他们在那边把猪绑起来还要吊起来放在架子上,一刀子进去,血如喷泉一样直接喷射出来,一下子地上全是血渍,有人递过去一个脸盆,里面满是血,一盆根本装不完。
每逢这个时候,爷爷便拿着脸盆过去装,回来之后自己做血豆腐来吃。
母亲每次都会骂,嫌爷爷拿人家不要的东西,觉得格外丢脸。
那头猪被宰杀的时候,一直扑腾着,在大姐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甘夜才发现隐形记忆一直停留在自己的意识中几十年了还没离开。
那边住的很多人我都认识,大姐说的时候再强调自己敢,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实际上,甘夜从前和余艳艳之间也是这样子,每一次去艳艳家里,她家装修更好一些,而自己家的确是一般。
但是,这样的友谊其实是很脆弱,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大姐一直在说很多过去的事情以及她认识的那些人,可是,时间早已经过去了,人应该停留在当下的这一刻,甘夜从大姐看过去才发现那一刻她们处在同一时空里。
“你看,就是那边黄色的房子过去,那里就是我们从前的家。”那个地方后来被征收了之后,就拆除了,我们的家就搬去马路对面了。”
顺着河流看过去,流水一直滔滔不绝,大姐的话是真的,因为,一个人可以撒谎,但是心不会。心会记得当时的事情,而且,会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忘记,自己是从那边过来的,甚至,会为了证明当时的事情的真实性去寻找当年的人和事情,以防止自己在世界上行走的时候忘记了自己的本源。
每一次去教堂,教堂的背景玻璃是燕子的,甘夜祷告低着头总是想起奶奶家的蓝色窗帘布,同样的窗帘姑妈家也有一样的。
人到了后半生,前半生的很多事情都会浮现在眼前,你看着那些事情如同是在看一条河流,你看见了你的命运,却朝着另一个方向滑去,而你却无法改变它,就如同你无法改变自己一样。
“那边的山你看见了吗?以前我们读书,有一些孩子从山的最里面走出来,到这边的学校里读书,他们要走一个小时才能走出来。”大姐指着远处的群山说,
“那么远?”山坳中如同一个女人的胸脯凹陷处,最里面的人从那边走出到城市,走出大山。
“是啊,我们已经很幸福了,当年二姐想当幼师,就读了幼师,我和她不一样。”大姐说自己的计划,可是,后来甘夜并没有听清楚,
“那边是老桥墩,这边还有一个面粉厂,如今已经关了。”大姐指着老桥墩,的确那便是破旧的桥墩遗留在那边,如同是被阉割了一样,空间转移间,肉体盛放很多时空在里面,大姐说的每一件事情都证明了她存在的空间。
对比之下,琳琳的确是一直在用谎言覆盖自己的人生,自己从谎言走了出来站在谎言之上的人生,只要抽走一块板,那么整个便都坍塌了。
那座桥新建的,甘夜站在上面看着大姐的以前,思考着自己的人生,以此来参照自己的过往走到了哪一步。
本来该走的,却被留下,大姐带着自己来到这个地方,甘夜突然在破旧的老楼中似乎窥见了一点未来的模样,只是,不能一眼就看到所有全貌,不然,面对新的礼物没有惊喜的话会丧失了人生的新鲜感。
边上的榕树身上长满了槲寄生,郁郁葱葱的扎根在泥土里面。
甘夜继续往前走,看着上游的水一直流淌到了自己住的河边,大姐的人生和自己是交叉而过的两条。
和琳琳断绝关系之后,不适感少了很多,和大姐说话间不自觉看向未来的时候既视感很强烈,总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来过一样。
终于有些明白南方的人的心,你以为已经走到了他的心底,没想到他们其实还有一层,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你以为已经到了,其实,拐过去那边还有新的山和水。
“有一次,我带着他们一起去河边挖河蚬,本来我们在那边玩,后来上游放水我们离开了那个地方,大人只知道我们在那边玩,可是,我们后来离开的时候没告诉他们,他们来找人找不到以为都被冲走了,那是我第一次回去挨打,被叔叔打的很厉害。”
大姐说这件事,甘夜脑海中浮现四岁的那次,和一帮孩子浩浩荡荡出了村子,去一个小孩子的外婆家那边,后来,那个孩子的外婆一看来了这么多人,也没拿出点心来招待大家,直接让所有人都回去,甘夜和孩子们直接又走回去什么也没吃到,快到家的时候有人在那一直喊,“回来了回来了。”还奇怪呢,他到底喊什么,
紧接着看到了父母径直跑出来,一脸紧张的样子缓解了,
“你跑去哪里了?都不给人说。”父亲问,
“几个小伙伴让我和他们一起去他外婆家,说有点心吃。”甘夜回答,
“还以为你被人贩子卖了,以后,你要去哪里要给人说,不然,到时候真的被偷走了我们去哪里找你!”母亲也着急的说,
那次,甘夜没说话看着父母的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对他们来说很重要,被人在意的感觉真的很好。
大姐说从前的事情,那个时空一下子便对甘夜展开了,这种感觉如同是时空之门一下子打开了一样,甘夜的过去也被打开了,一下子南北之间贯通了。
新建的桥、古树和夕阳连接在一起,甘夜觉得这一刻可能在过去很多年就注定好了,可能就是因为是自己,所以,才会遇见他们。
婶婶的电话过来,“你们跑去哪里了?快回来吃饭。”
“在小桥这边,马上回去。”甘夜回答完了给大姐说,“婶让回去呢,我们走吧。”
大姐依旧走在前面,她眉眼之间的确是有桃花一样,很像甘夜认识的中医老师,一路上大姐絮絮叨叨的讲很多过去的事情,兵工厂附近有篮球场,哪里住着一个姐姐,包括做衣服的那边的阿姨,
走到马路那边的时候,大姐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小时候有一次摔断了胳膊,现在还有疤痕,那次骨头直接出来了我能看到骨刺。”大姐说着,甘夜想到了一根被折断的树枝露出的刺,
“那次是课本丢在家里,我骑车回去取,就是在这路上,那边有沙子,我整个人摔了下去,当时手臂就摔断了,我让隔壁的人去找叔叔婶婶,那时候我都没哭,后来,听到他们说治疗要花两千块这时候我才哭了,我哭的是因为没钱给我治病我才哭。”大姐对这件事情记得很深,
甘夜听了觉得就像当年姑妈生病一样的道理,那时候父亲为了姑妈的病如何都要去借高利贷,高利贷多少贵,即使这样还是借了,就为了就为了救活姑妈。
后来,利滚利从两万变成了四万,父亲每个晚上都睡不着,一个人在那边抽烟发呆。
“后来,是姑姑出的这两千,医院里医生才给我治病,让我好起来。你看,手臂上这条疤痕依然还在。”大姐递过来胳膊,赫然一条很长的疤痕在那边,多少年了依然还在,
“我那时候住院在医院里,赵公明也是一样,他害怕要花很多钱,我能感觉出来他的情绪,后来,报销了医保之后就花了四千。”甘夜说自己当时的经历,不过,大姐没怎么注意,也没问这件事情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面,
过了马路走到了这边之后,甘夜一瞬间觉察到什么,不过,那股能量还是消失了。
甘夜能感觉到大姐沉浸在痛苦里,并且,她觉得当年被抛弃之后又遭遇这件事情,叔叔他们没钱治疗自己,看着自己的生命这样枯竭却不管,自己像被扔在了路边一样。
一个孩子的到来,的确不是说只给一口饭,一杯水,一件衣裳那么简单,她是一个灵魂,她会有爱恨情仇,她也会比较,并且知道真爱和不爱的样子。
会想起2022年走进这家的那一年,总觉得一切都是假的一样,那时候大姐穿着一件超短的毛衣在那挖沙子,露出了背上的一块,姐夫看到了明显不悦。
而甘夜只觉得在场的男生,都应该回避这件事,而不是像姐夫一样只会对女人不满。
冰玉从一个幼童已经长成了一个儿童,已经过去了三年时间。
这三年里面,甘夜从没有一刻停止过对灵魂和世界的探索。
进门后二姐在那边说,“你们去哪里了?”二姐的声音有点戾一样,不懂得是为什么,
“刚才大姐带着我们去你们以前的老房子,给我讲了很多过去的事情。”甘夜笑着回答 ,
“那估计是都走马看花,什么都没了。”二姐继续说,
“不会,她讲的时候我感觉真的看见你们小时候了一样。”甘夜说的时候,发现二姐切断和和她过去的连接,整处在当下的这一刻试图,回避过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