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兵分两路 (第2/2页)
“我怎敢嘲弄大王?只是佩服大王的满腔向学之心罢了。”王子献依旧噙着笑容。连他自己也并未觉,如今的笑容才是他自内心展露而出的笑意。较之任何时刻,都更真切、更鲜活、更生动自然。
李徽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变化,心里不禁想道:世家子弟几乎时时刻刻都遵循礼仪,有时瞧着并不够坦率,亦不够真实。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忘记那些规矩,流露出真正的自我。这样的王子献,也显得更加可亲。
“说到向学,我或许确实不如你。你说过,你一向喜爱进学,日后还要贡举入仕,而我先前不过是为了博得阿爷与母亲的欢喜而学,为了让他们称赞而学。只要稍遇艰难,便觉得读书索然无味。如今仔细想想,向学本便是为了明辨是非道理,我本该为自己而学才是。过去的所思所想,反倒是本末倒置了。”郡王的身份,注定了他不需要因晋身之途而进学。困于封地之中,又没有必要博取什么名声,更无人敦促欣赏——他前世渐渐放弃进学,沉溺游乐与自怨自艾的理由,眼下看来真有些可笑了。
王子献很欣赏他的坦率:“只要大王生出向学之心,何时开始进学都不算晚。更何况,咱们如今不过十三四岁,时间还多得很。”
虽然在山路中艰难跋涉了整整一日,但两位少年郎仿佛依旧不觉得疲惫,坐在篝火边谈笑,迟迟没有入睡的意思。这一夜的记忆,对于往后的他们而言,无论过了多少岁月,都清晰得仿佛昨日刚生那般。然而,在眼下这个时刻,他们都尚未觉,对方的存在对于自己到底有何等独特的意义。
翌日一早用过朝食之后,众人便抬起濮王殿下,整装待。李徽与王子献立在路旁,简洁地告辞话别。
看他转身欲行,王子献眉峰微皱,倏然又道:“大王,此处是荒山野岭,极有可能遇见野兽与盗匪,请千万小心。”既然那些心怀叵测者能利用王家,那便也可能利用别的人家。在野心与*的驱使之下,蠢物绝非一人一家甚至一族。
李徽见他神情郑重,微微一笑:“你放心罢,我会让他们都谨慎些。你带着老仆独自返回,也须得一路小心才是。”虽然,他并不认为有什么盗匪敢在看见侍卫与部曲们佩戴的横刀弓箭之后,还贸贸然地冲将出来。而且,他们并未携带什么细软之物,根本毫无劫掠的价值。不过,即使如此,格外小心些也不为过。
王子献朝着他行了一礼,目送他离去,这才回到山林之中。行了一段路后,周围便多了些细碎的脚步声。老仆默默地落在后头望风,他则沉声问:“彻底清理干净了?”
“是,阿郎放心,绝不会留下丝毫痕迹。”有人低声回道。
“附近是否有其他可疑的情况?”
“……方才遥遥跟在阿郎身后,依稀觉得对面山林中似是有人影一晃而过……”
王子献猛地停了下来,众部曲默默地望着他,周围一时间陷入了沉寂。他略作思索后,方继续前行:“庆叟,安排两人远远地跟在濮王一行人后头,若有异状,暗中追踪调查那些人的身份。此外,还须遣一人回商州去探查家中可有异动。过两日,不妨现身告诉他们,无论是我还是濮王,都安然无恙——且看他们如何慌慌张张地收拾残局。”
“是。”一直默然的老仆答应道。
当天夜里,王子献便回到了王妃阎氏车驾所在之地,向她禀报了濮王与小郡王已经成功越过峡谷的消息:“想来,一两日后,两位大王便能抵达馆驿,王妃尽管放心便是。”
“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阎氏浅浅一笑,“倒是王郎君一来一回辛苦了,早些歇息罢。”
而另一厢,经李徽叮嘱之后,变得格外警戒几分的众人居然当真遇上了劫匪。李徽举着横刀护在李泰跟前,心中感叹莫非王子献真是未卜先知?不过是提了一句让他小心,如今果然便有劫道的横匪不长眼地撞了上来!若是王子献还在身边,他真会问一问,他是否精通周易,或是懂得卜算预言之术。
这群山匪大概五十来人,满脸胡须,穿着破旧的夹袍短打,手中的武器却格外精良。而且,他们不一言,闷头闷脑地便冲将过来,令从未见识过此等景象的李徽不禁生出了疑惑:在传奇话本中,山匪不都是劫财的么?还会恐吓路人,出呜哇呜哇的怪叫壮声势。怎么这群横匪一言不,埋着脑袋就攻过来了?
难不成他们不但眼睛不好使——看不出这一百多人绝非易与之辈,也没有什么钱财可抢——竟然连嘴也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