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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彼如燕雀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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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阴,会稽之郡治。

若论江左之山水景色,吴郡秀丽婉约似蛾眉,倩兮婀娜;会稽便恰若半掩娇颜的越女西子,绝代芳华!夏风漫遍会稽,拂山而过,融作一州之水城,曰:大越曰山阴,面南束冠。

浮城于水,阡陌婉延是平野,曲水四绕行人家。遥遥望得,白墙黑瓦笼于薄雾轻纱。垂柳青青,画桥畔,转眼回,明眸剪作暇。有女行于桥上,桐油簦下。桥下,有歌渐起于舟上,隐约见得葛袍随风乍。

城门口。

因会稽学馆开馆在暨,往来皆是华丽的牛车,个个俱是高冠锦衫的青俊郎君。守门的甲士肃然列于城门两侧,对这些世家子弟稍事查核便予以放行。查核较简之原由则在于,北地世家豪门聚指山阴,所蓄养之精锐部曲列甲于此,谁敢前来滋事生非!是以,会稽山阴既富庶且安宁,方士夏侯弘曾置千钱于隐角,半日亦无人来拾,王导王司徒遂言:路不拾遗,由山阴而始。

“吁!!!”

辕上白袍一声长喝,将青牛制住,随后翻身落地,身姿敏捷若白鹤;瞅得一眼城门,伸手抖了抖身披之氅,回笑道:“小郎君,山阴县到咯!”

“嗯,到了!”

前帘半挑,绝美的郎君踏将出来,单手挽于胸前,漫眼望向不远处的城池,眼神明亮幽远,神情却有些许怅然,喃道:“山阴路上桂花初,王谢风流满晋书!便是此地……”

白袍按着剑踏前一步,歪着脑袋,嘿嘿笑道:“小郎君,华亭美鹤最风流!”

“啊……”

闻言,美郎君剑眉一颤,神情蓦然一愣,随后脸颊微微皱冉,而后缓缓一笑,撩袍下车。

“瞻箦!”

木屐将将着地,便听得远处有人放声而唤。随声而望,只见在城墙下,停靠着排排华丽的牛车,一群青俊郎君环围成圈,正互相挽礼对见。其中有个郎君最是怪异,宽衫敞着前襟,露着大半个胸膛,中有一撮黑毛。这尚不算甚,其怀中竟抱着一只小白狗,那小白狗受人指点亦不惊,反而举着两只前爪,有模有样的学人作揖。

“各位郎君,张迈好友来此,得去见过!”

那郎君指使小狗对着人群团团一个作揖,随后挥着大袖,迎向美郎君;面上笑容爬满,嘴里犹唤:“瞻箦,瞻箦,尚得张迈乎?”

刘浓嘴角一歪,缓迎上前,揖手笑道:“刘浓,见过张郎君!”说着,掠得一眼张迈怀中小白狗,心道:这便是狗宝乎?果然灵慧……

“嗨……”

张迈大大咧咧的将手一挥,怀中小狗亦跟着一挥,二者相映成趣,而后其道:“瞻箦怎地如此见外,昔日若非汝出言解开桎梏,我岂能破啸作凌云尔!至那日始,张迈便视君为友,君切莫拒之!”

言至此处,稍顿,想了想,又道:“嗯,昔日之恩尚未酬,赠汝美色汝不取,莫若,如此……且受!”眉毛一挑,将怀中小狗一递!

啊?!

刘浓微笑的神情,闻言而顿,心中怔怔的想:昔日,你欲以美婢赠我,我不授。如今又要将此狗赠我,我若取之,三宝之名,岂非少一宝……

而此时,那小狗似乎觉察主人之意,拼命挣扎不出,便朝着张迈呜呜凄啼。张迈面呈窘然,心中虽有不舍,但仍是沉声喝道:“小白,莫要喧哗!”

小白狗:“呜……”

家中已有二白,岂可再有小白。

半晌,刘浓生生压住心中好笑之意,深深揖手道:“仲人美意,刘浓心领而不敢授!况我观之,此犬与君情深,若两两相离,岂不悲乎?此,绝非君子所为也!”

“然也!”

褚裒大步而来,站在一旁细观,把那小狗凄凉的眼神尽揽于眼底,渭然赞道:“果真情深也!”说着,竟咏道:“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

“唉!”

褚裒咏的极是深情,张迈叹得甚是幽然,不由得将怀中小狗抱紧,涩然道:“也罢,心中难割,亦确实离不得它!”瞧了瞧褚裒,似这才现身边多一人,遂问刘浓:“瞻箦,这位郎君是?”

褚裒揖手道:“钱塘褚裒!”

张迈抱着小狗,拱手道:“哦,原是褚氏郎君,张迈见过!”

这时,孙盛亦至,二人原是旧识,当下便见过。

张迈似对褚、孙二人看不上眼,淡然应对之后,便悄悄将刘浓拉在一旁,低声道:“瞻箦,那褚裒倒亦罢了,这孙盛皮里不一,君何故与其同在?”

嗯?!

刘浓眉梢轻挑,暗道:其人,身浑行浑而心不浑矣!

稍作揖手,淡然笑道:“谢过仲人兄提闻,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况且,亦只是同行于途尔,何需言得其他!”

“然也,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张迈抱着狗喃念,神色渐呈肃然,少倾,将狗置于地上,揖手道:“瞻箦,真浑玉矣!和光而同尘,莫在于此!张迈不及也!”随后似想起甚,轻声问道:“我至会稽乃求学,莫非瞻箦亦同?”

“正是!”

“哦……”

张迈点头而应,心中却微惊,待见刘浓面色淡然,遂正色笑道:“瞻箦之才拔冠于群,会稽学馆自是可入得!来,来来,我为你引见几位好友!”

说着,便要拉刘浓的手前往。

刘浓悄然而避,随着他大步踏向城墙下,途经褚裒、孙盛时,微微作揖以示歉意;心中则奇:其时会稽学馆甚少有南人前来,张迈份属江东四大门阀,怎会来此求学?

张迈似觉察刘浓之疑,边走边道:“我亦不愿来,奈何王公日前致信阿父,是以不得不来!”看了看左右,见无人,悄声续道:“来后便悔,听闻顾、陆、朱,皆无人至!”

哦,原来如此!

刘浓默然未言,心道:怪道乎祖言于我送饯时那般惆怅,想必其亦蒙邀约,只是陆氏不愿至……王导想修复南北之壑,难也……

二人说话间,来至城墙下。

张迈朝着众人笑道:“诸位郎君,此乃张迈好友,华亭美鹤刘瞻箦!”

刘浓揖手道:“华亭刘浓,见过各位郎君!”

语出,顿静!

华亭,次等士族?

众人皆怔,而后窃窃私语。

他们早已有觉,眼迎二人前来时,远远见得刘浓风姿美仪,皆在互相打听此子是何人,然却无人识得。正自惊凝,却听得刘浓报名华亭,当即辩出其身份。他们皆是会稽世家子弟,虽不似王谢袁萧那般高贵,但亦都是中等偏上门阀。听闻张迈带来个次等士族,尽皆面显不愉、不屑,纷纷顾左右而言它,视刘浓如无物。

有人看着别处,歪着嘴,戏问:“华亭在何?闻所未闻……”

刘浓洒然一笑,淡声道:“华亭有鹤,燕雀如何得知!各位郎君,别过!”言毕,将手半半一拱,随后转身扬长而去,抛却身后惊怒眼光落满地!

张迈追上来,面色羞惭且怒,低声骂道:“这些北伧眼中无珠,怎识得华亭美鹤!都怪张迈不慎,使瞻箦受辱,尚望瞻箦勿怒,勿与鼠目之辈计较!”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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