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痴心遭劫难,巧言试真情(下) (第2/2页)
钟会见她如此,赶紧命人去叫大夫。沛王曹林也被惊动了,着急地来看望女儿的病情。钟会哪还顾得上再问别的,向曹林解释了一番,受了一顿数落,直闹到曹璺高烧退下,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府上。得知嵇康随毌丘俭回府去了,心中暗道正好,他此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嵇康,不如不见。
钟会躺在床上一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一会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也许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一会又想起曹璺与嵇康对视的眼神,觉得其中定有问题。如此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梳洗穿戴整齐,又来到了沛王府。
钟会来到沛王府后厅,曹璺正披着厚衣,望着池塘里的鱼呆。她风寒还未痊愈,神色疲倦地斜坐在池塘边,虚弱地倚在红荍身上,清风吹动着几缕丝,水波映照着苍白的面容,虽然憔悴,但却透出一种柔弱之美,远远望去宛若一支风中的清莲。
“璺儿。”钟会走到池塘边轻声唤道。曹璺似从沉思中苏醒,撑着疲惫朝他看来,神色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士季哥哥,你来了。”
钟会望着她的病容一阵心疼,柔声道:“璺儿,你身体还未痊愈,怎能坐在这里吹风?”
曹璺勉强笑了笑:“想出来透透气。你看,这鱼儿多好看。”
钟会与她一同看着池里的鱼儿,只见鱼儿成双结对,嬉戏水中,若有所思道:“此鱼名唤鳒鲽,乃是东海所生,须一雄一雌结伴而行才能生存。有时候我真羡慕它们,可以与另一半时时刻刻在一起,相伴朝夕,永不分离。”说完,朝曹璺脸上看去。
曹璺举目远望:“是呀,我也羡慕它们。若能与所爱之人共度一生,就算是化作鸟儿,化作蝴蝶,化作朝生暮死的浮游也是心甘情愿。”
钟会心中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曹璺与他谈论男女之爱。他一直以为,曹璺还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即使外表已经长成令人心动的少女模样。她何时已经懂得如此深刻的情感?而她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嵇康,还是自己?钟会觉得一刻也不能再等,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璺儿,昨日你到底为何落入水中?”钟会深吸一口气,心不由得“砰砰”地急跳起来,他等着曹璺的答案。
“我在水中看见了一个人,所以就落了进去。”曹璺知道,她此时已不得不面对钟会。昨日一劫,使她终于清楚了自己的心意。既然自己心中的人是嵇康,就万万不能再含混下去,那样做对钟会太不公平。
钟会心里已经猜出了八九分,却还是不死心,颤声问道:“你,你看见了谁?”握着纸扇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那人,不是你。”曹璺低下头去,看着微微泛起涟漪的水面。
钟会手一松,纸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是他,我就知道是他!是叔夜,对不对?”
曹璺抬起头看向钟会,涌上一阵难过。不知何时,钟会已从那个青涩的小男孩,长成了面前这个潇洒风流的美少年。她一直知道钟会对自己有些心思,但却没想到竟有这么深。曹璺不是无情之人,她一直将感情看得异常珍贵,所以才会在没有弄清自己的心意之前,不敢对钟会做出任何回应。此时,她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真心,就不能再欺骗自己,欺骗他人。望着钟会黯淡的面容,她心中有些愧疚也有些心疼,但这些感情全数加起来,也比不上对嵇康的一丝关心。
俯身拾起地上的纸扇放到钟会手中,她柔声道:“士季哥哥,在我心里你一直便如兄长一般。我敬你爱你,却终究不是男女之情。”她只道这样说能让钟会心中有所安慰,毕竟钟会不比旁人。
谁知钟会听了此言,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兄长,哈哈,好个兄长,看来我这么多年的心,全都白费了!”他见曹璺目光中透出难过之色,又涌上一丝希望,上前抓住她的双手:“璺儿,你对我还是有情的,对不对?我对你的一番心意天日可鉴,你岂能如此狠心?”
曹璺抽出双手,缓缓摇了摇头:“不,士季哥哥,在我心里你始终都只是兄长而已。”
钟会一时间心如死灰,他仰起头使劲闭了闭眼,将眼中的潮湿强压回去,笑道:“你如此痴心一片,又岂知他心中是否有你?你不怕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曹璺闪过一阵慌乱。回想昨日之事,嵇康那样奋不顾身地救她,那样在意她的生死,难道不是对她有情吗?还有他的话语,他的眼神……曹璺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告诉自己,嵇康对她一定是有情的,一定。
钟会见她神色一慌,又接着道:“叔夜住在谯郡,家中无官无爵,你能确定他将来能到洛阳为官?若他将来一无功名二无地位,你以为沛王会答应把你嫁给他?更何况,你就真的这么肯定,叔夜他一定像你对他这般在意你?他在家中就没有别的情人?”
钟会的几个问题,令曹璺一时间乱了心神,将来的事情她岂能确定?她又怎能知道嵇康是否还有别的情人?曹璺搅着手帕,颤声道:“士季哥哥,你今日先回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好么?”一边说着眼角竟闪出泪光来。
钟会与曹璺自小相识,却从未见过她流泪。此刻见她如此,心中又是不忍又是侥幸,或许曹璺听了他的话,过几日便能想明其中的利害,回心转意。
红荍退在一旁远远瞧着,并没有上前妨碍两人,为的就是让钟会道出自己的真心。此刻她见两人都将话挑明,却闹到如此地步,也颇替他二人伤心。
一个一心痴恋,却始终得不到正面回应。一个心系他人,却对未来毫无把握可言。两人皆如飞蛾扑火,同病相怜,却好似隔着千山万水,无法相互慰藉。
红荍叹了口气,走上前对钟会道:“四公子,你还是先回去吧。今日亭主心绪不佳,再呆下去恐怕有害无益。等你们冷静下来,再见面也不迟。”说着扯了扯钟会的衣袖。
钟会见曹璺以帕遮面,别过头不去看他,不由长叹一声:“好,我这就走。”又看了看曹璺,见她还是毫无回应,一咬牙转身而去。
曹璺见他离去,用手帕拭去眼泪,对红荍道:“我方才,是不是对他太过狠心?可是我不能骗他,更不能骗自己。我该怎么办?”
红荍蹲下身来,抚上曹璺的双手,安慰道:“亭主,四公子他以后会明白的。可是,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你真的确定能与那嵇公子有结果吗?”
曹璺盯着池塘的水面,幽幽地摇了摇头。
红荍见她如此,想了半饷咬牙道:“既然如此,我明日就去问他一问!”
曹璺一言不,抓着红荍的双手,重又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