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第2/2页)

他们娴熟地互相怼着对方，那些看似珍贵与重要的名头在老友间就如同尘埃般混不在意。

别说是形象。

他们互相见证了彼此的过往。

长久的岁月中，只有他们彼此的存在才是永恒的。

这是馈赠给予的残酷温柔。

五苏继续托腮。

梅菲斯特在他的背后弯腰，脸颊无比地靠近五苏，虽然在即将触碰的时候，他感受到自己的脚踝被某种近乎能碾碎的强大力道给捆住了。

金眸不用往下看都知道是安格斯猫的大尾巴。

安格斯凶巴巴！

“您不必感伤。”梅菲斯特的手指短暂地挡住了五苏的眼眸，那双漆黑清澈得如同一汪泉水的眼眸就遮蔽在他的手掌中，这种柔软至极的触感让梅菲斯特的感官都被调动到了极致，可那沙哑的嗓音依旧平静：“这是他们的选择。”

万事万物，从来不是没有代价的。

五苏的小手握住了梅菲斯特的手腕，只是轻轻地圈住了。

“不是哦。”

五苏小小声说。

不完全是这样的。

五苏看到了他们的来意。

只是，那会是一场长久的旅行的终点。

康斯坦丁在被扒掉了伟光正的外皮——其实压根不存在这层皮——后，彻底就撒欢了。

虽然这词用在一个不知道多少岁数的老龙身上或许不大对劲。

观光团似乎就真的只是来观光的，在第一天五苏带着他们把领土走了一圈后。接下来的日子他们都异常顺利地融入了这片领土的日常生活。

康斯坦丁，费迪南德，康纳德，亚力克，利蒂希娅……这些都是只存在传说中的名字，更是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种题材的故事改变的传奇。如今这几位就这么从神话中走出来，那种震撼感不亚于子民们亲眼看到了神迹的降临。

他们围绕在观光团的身边，对他们的一切都无比的好奇。

雨水再度跌落。

五苏站在黄蘑菇屋的三级台阶上。

雨棚还在老老实实地工作着，细密植株挡住了那些滴落的雨水，却又欢腾于其中包裹着的生机。

幽暗之林的雨水来自于星空花园的蘑菇。

那些亮着微光的蘑菇圆润可爱，根植在星空上的它们偶尔会在风中飘散着看得见的孢子。当那些孢子汇聚到一定的程度时——

孢子化成了雨滴。

它们溶于水，落于万物之中。

滴滴答答的雨滴声中，五苏看到一道高瘦的人影在雨势中漫步而来。

他穿着一身漆黑的神父袍，滴落的雨水试图泼湿他的衣襟，却被无情的屏蔽分开两端，丝毫不能触碰到身体。

梅菲斯特走到门口，看着正站在三级台阶上的五苏。

哪怕这并不是五苏的刻意迎接。

然于梅菲斯特而言，便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这美丽造物低头。

他牵起了五苏的手指，亲吻着指尖。

这个习惯，是在康斯坦丁做过一次后，梅菲斯特每次重复再见到五苏都必然要做的一个动作。哪怕和安格斯因此混战了不少次都我行我素。

梅菲斯特是一只爱吃醋的梅菲斯特。

他握住五苏的手指，“您怎么在外面看雨？”

广场上的大钟敲击了好几下，提示着领土的众人，现在已经到了下午的一点。

雨势看起来并没有变小，从雨棚跌落的雨水把台阶旁边的土壤砸出一个小小的坑。环绕在黄蘑菇屋旁的绿意葱葱，就连刚冒头的嫩芽都在这场雨水里畅快地吸收着水分，小丑花也在其中。

如今领土已经不需要小丑花的照亮了，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也只需要一朵。

但是这种丑陋又奇妙的植物在这里并没有受到歧视。

好看的、不好看的、瑰丽的、单调的、散发着花香的、有点臭臭的，这些不一而足的植物和谐地生活在一处，丝毫没有因为这些不同而感觉奇怪。

它们一同簇拥在黄蘑菇屋的周围，植物的身躯慵懒地躺着，咸鱼瘫地汲取着养分。

哇！

好开心！

五苏旁听着植物们高高兴兴的稚嫩的对话，捏了捏梅菲斯特温暖的手指尖尖。

“五苏想要看雨。”

布莱克并没有跟在五苏的身边。

布莱克被康斯坦丁要走了。

被rua走的时候，布莱克哭得像是个二百斤的孩子。

不，这孩子已经不止二百斤啦，或许得几万斤重，反正以前领土里除了五苏之外的人都抱不起来它。

至于梅菲斯特和安格斯……布莱克躲着他们就不错了，更不可能有抱着的可能。

布莱克在意识里嘤嘤嘤地哭泣着，这个小胖子知道整个领土里说话最有用的人其实就是小小的五苏，要想自己能脱身，自然只有五苏能救他。

五苏在意识里安抚着那团柔软可怜的小意识。

然后给小意识盖了个罩子。

嗯。

这样一来就不会很吵了。

五苏想。

布莱克跟着康斯坦丁是一件好事。

康斯坦丁身上有它所需要的东西。

在这个静谧的午后，连安格斯都不在（不得不去训练场干活），梅菲斯特站在五苏的身边陪着他一同欣赏着难得的美景。

领土的改变很慢，却又很快。

时间倏忽回头，就好似又有了新的变化。

【恭喜您，领土现在拥有了新的友好城镇：爱丽丝之城！】

【恭喜您，领土现在拥有了新的友好城镇：龙岛！】

【恭喜您，领土现在拥有了新的友好城镇：落月之城！】

【恭喜您，领土现在拥有了新的友好城镇：落日平原！】

【恭喜您，领土现在拥有了新的友好城镇：慷慨森林！】

爱丽丝之城是传说中矮人王国的首都，龙岛不言而喻，落月之城是血族的城镇，落日平原是兽人的国土，慷慨森林是精灵的栖息地。

在寂静之地后，幽暗之林再度拥有了其他五座城镇的友好。

这意味着那一直静默的传送阵或许开始有了用处。

五苏高高兴兴地关掉了系统提示。

在五苏高兴的时候，梅菲斯特正安静地注视着五苏。

梅菲斯特亲眼见证着五苏一点点细微的变化。

从彻底的纯白懵懂到慢慢的融化，再到如今和平凡的人类几乎并无二样。

如同人类。

倘若真的如此，梅菲斯特愿意为这一点而献祭无数的生灵。

如果不是五苏不喜欢这种行为的话。

外表长得极为正派，内心其实是个绝世大反派的梅菲斯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落雨，认真地想。

他同样感受到远在万里之外的某种暴动焦躁。

那是不甘与愤恨。

祂们有些压抑不住了。

梅菲斯特勾唇，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他的情绪，只是偶尔会让黄蘑菇屋周围那些植物的活泼停滞片刻。

这落在五苏的耳中，就好似它们被大魔王吓唬得压根不敢『乱』动。

五苏的手指还被大魔王牵着。

他动了动。

大魔王下意识握紧了一瞬，又以极快的速度松开。

五苏就好似没有察觉到。

漆黑如墨的眼眸穿透了雨幕，落在了堕落之廊背后的神殿。

那长久、安静伫立着的神殿似乎有某种异动。

而梅菲斯特就一直乖巧自然地站在五苏的身后，就好像什么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

…

在雨幕里哭泣的小胖龙苦兮兮被康斯坦丁又一次抓住。

康斯坦丁脚下没有任何依托地站在半空中，在他的脚底下还站着几个人，包括马库斯和麦乐鸡等几人都在旁观着。而这位龙族并没有不允许他们旁观的意图。

雨果『舔』了『舔』雨水，感觉到有点甜滋滋的。

马库斯点了点他身边的好几个人，除了麦乐鸡是浑水『摸』鱼过来的外，剩下的几个是这领土里仅有的蕴含着龙族血脉的人。

龙族重.欲。

这个欲.望不仅是在指着他们对于宝物的渴求，同时是龙族对于任何一切欲.望的无法自制。那些传说中的歌谣中不少传奇的大渣男其实都是龙族的化身，他们确实渴求着结合的欲.念欲与诞生子嗣的希望。

但是与传说不太符合的是，虽然龙族确实重欲，但是他们也同样钟情。

毕竟情感，也是欲.望的一种。

而所谓的龙多子多孙这个说法更是谬误。

因为长寿，龙族在子嗣上其实多艰。

康斯坦丁看着不敢靠近他的小胖龙，淡淡笑了笑，“除了之前在烤房外面吓了你一跳，我还有伤害过你吗？”

布莱克碎碎念，“偷东西的龙不是好龙。”

黑龙崽警惕地看着康斯坦丁。

这让康斯坦丁感觉自己像是个偷拐小孩子的坏老头子。

康斯坦丁抬手画了一个圈。

如同水雾般的幻影出现在布莱克的面前，那雾气般的水汽化成了一幅画面。

布莱克看着栩栩如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场景，惊讶地张大嘴巴。

“哇哦——”

那是烤房的画面，如同过去的画卷。

伊莎贝拉在一楼来回地走动，那是她在烤房内忙活完了，偶尔会出来和来往的客人们说说话。这毕竟是兴趣爱好，再则领土所需要的产量也不是很大，伊莎贝拉不需要在后厨呆那么长的时间。

雾气化作的伊莎贝拉弯腰查看做好的蛋糕时，她背对着的柜台悄然打开了，两个红果蛋糕如同踩着云朵般飘出来，摇摇晃晃地飘到了窗外。

明明烤房内还有好几个人，但是她们完全无视了这两个会飘的红果蛋糕。

红果蛋糕扑到窗外后，过了一小会，一枚金灿灿的胸针从窗口飘了进来，踩着和刚才红果蛋糕一样的魔鬼步伐飘到了伊莎贝拉的胸前。

镶嵌着红宝石的精致胸针自动自发地扣在了合适的位置上，但是身为它的新主人，伊莎贝拉一点都没感觉到，而是在检查完这一层蛋糕后，继续和客人们聊天了。

布莱克想起之前康斯坦丁的话。

“谁说我没给钱呢？”

黑龙崽啃着前肢，“为什么不直接给钱？”它甩着布满黑『色』鳞片的大尾巴。

有点蠢蠢欲动。

布莱克把右前爪也给塞到嘴里，不然它就要直接扑到那水雾中打滚了。

“因为有趣。”康斯坦丁笑眯眯地说。

差点因此被黑了一把名声的布莱克：？？？呸！

糟老头子坏得很！

糟老头子哈哈大笑地拎着布莱克的后脖颈，把这仍然对他还有抗拒心理的幼崽往后一丢，眨眼化为庞大的巨龙直接飞入云层……哦，幽暗之林没有云层，那就是直接深入了那片星空。

在康斯坦丁带着布莱克消失的那瞬间，有几片从巨大的灰龙身上脱落的鳞片飘飘然掉落。

不偏不倚地糊在了几个拥有着龙族血脉的人脸上。

糊得还贼紧，怎么扣都扣不下来。

还没等他们真的把鳞片扣下来，马库斯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几个扑通扑通都直接昏倒了。

马库斯咬着烟摇了摇头。

啧，这估计是某种传承或者是感悟。

不论是什么，对他们几个都是难得的大机缘了。

马库斯可耻地指挥着瘦弱的麦乐鸡把这几个昏倒的人搬到医院去，然后背着手溜达溜达回了训练场。

今天那位猫大佬在，他得赶紧回去看看又倒了多少个。

沿着不同的足迹，雨水湿润着每一寸。

直到雨势彻底停歇的时候，那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虽说是早上，但是这对领土的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在硬生生被广场的大钟给吵醒后，不少人爬到酒馆去吃早餐的时候，见怪不怪地看到里头的一桌坐满了几位传奇人物。

近距离和传说中的人物接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奇怪，还有不少人试图和他们合影签名。

坐在角落里的米娜嘟哝着，只能说追星这件事不管是在哪个年代哪个大陆，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她的身边罕见的没有我不吃茄子。

只有阿勒苏和阿廖沙，就连雨果也不在。

这俩都在医院里躺着。

雨果是因为机缘，而我不吃茄子是因为暴打。

拥有着唐纳德的警告而试图让自己消失几天的我不吃茄子还是被兽人亚力克给抓到了。

一位脆皮对上一位战士。

实惨。

我不吃茄子直接躺进了医院。

虽然据他所说，在和亚力克对战了一次后，他似乎是把某种战斗的感悟硬生生地塞给了我不吃茄子。

我不吃茄子：想吐jpg.

阿勒苏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快两米的身高缩在角落的椅子里，看起来有些佝偻，“他们只是来观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

这几日矮人利蒂希娅和兽人亚力克是最经常出现在领土，精灵康纳德偶尔会在精灵聚集的地方待一会，而血族费迪南德除了短暂的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后，不知道化为蝙蝠消失在哪里，表现得比社恐还要社恐。

至于康斯坦丁这位大佬，只能说哪里有布莱克，哪里就有他。

总把布莱克吓得哇哇大哭，连抛火球的速度都比以前快了很多呢！

阿廖沙平静地喝着自己的汤，平静回应了两位队友：“等到了该走的时候，自然就会走了。他们都是人。”

米娜明白阿廖沙的言下之意。

她本来是人类，但是在俩世界融合的时候，领土里的旅人是直接和游戏角『色』重组了，自此米娜的种族就是矮人，阿勒苏是兽人，她男朋友是精灵，而雨果拥有着龙族的血脉。

可就算是这样，米娜并没有感觉自己和以前的自己有什么不同。

她还是她。

种族的不同，只是不同的基础，并不意味着他们从根本就拥有分歧。

这或许是几个纪元延顺至今，最终变成现在不同的种族共同生活这个局面的原因。

米娜的余光瞥到他们的讨论对象刚刚离开酒馆，她没有在意。

这看起来与以往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雨过天晴，哪怕是这片幽暗诡谲的森林也没有任何的改变，但是那空气却清新了许多。

康斯坦丁走在前头，而在他的身后正团着一只试图突破包围着它的泡泡的小胖龙。

利蒂希娅正挽着亚力克的手和他说话，高大的兽人弯着腰，仔细听着妻子温柔的话语；在他们的身后，精灵唐纳德和血族费迪南德平静地走着，他们彼此间不对话，却也没有任何奇怪的氛围。

渐渐地，黄蘑菇屋近了。

在领土的短暂时日，观光团已经『摸』清了这片幽暗之林的每一处。

就如同他们之前的每一次探险。

五苏坐在三级台阶中的第二阶。

他的膝盖上平放着一本大大的图鉴，上面正闪动着某种波光。

小小的个子被大大的图鉴挡住，精致得如同瓷娃娃的五苏从图鉴里抬头。

正好布莱克突破了康斯坦丁的泡泡，飞扑到了五苏的肩膀……它及时刹车，乖顺地远离了五苏。

布莱克：呜，梅菲斯特在后面。

康斯坦丁的眼神里有些感伤，看着呆头呆脑的黑龙崽说道：“没想到还是这么笨。”

布莱克一颗火球吐过去，那力道温度速度比以前可快多了。

康斯坦丁弹了弹手指，把火球弹灭了。

然后表情更嫌弃了，“明明是全系，为什么只用火？”

嘴边的小火苗还没消失的布莱克瘪嘴。

五苏偏头。

康斯坦丁虽然一直在抱怨，但是他看着小胖龙时，眼底的喜爱并不能欺骗到人。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最终没有抬起来，而是看着五苏：“我能做到的不多，但是对他来说足够了。”

布莱克。

是他，不再是它了。

虽然介绍上是他，但是一条拥有不完全神智的龙是无法真的成长，也无法成年。

布莱克背后娇小的双翼扑扇了两下，在通体黑『色』的鳞片中若隐若现掺杂着一片灰『色』的、坚硬的、属于逆鳞的灰『色』鳞片。

五苏抱着大大的图鉴站起来。

他看到了未来。

那五位强大、拥有着极为出众外表、种族各异的存在一起欠身。

如同当初懵懂而无知、渴望而狂热的请求。

他们说。

“请您收回您的馈赠。”

他们渴求死亡的安静已经太多、太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