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2/2页)
一天早晨,于广源打发觅汉商志忠去村中间的戏楼台下去领短工。
凤鸣镇的戏楼大约建于明朝洪武年间,戏楼采用砖木结构,分下两层。初建时,在戏楼的四周曾经挖池蓄水,看戏的人隔水听音,韵味十足。历经沧桑,周围的池子逐渐干枯,渐渐就成了平地。
因为这里几乎是凤鸣镇最热闹的地方,所以不管是本地的闲散人员还是外地的,一到农忙季节都自觉地集中到这里,等着地多的人家前来雇佣。被雇佣的人叫短工,被人短期雇佣就叫做“打短工”。
约莫有一顿饭的工夫,商志忠回来了,后面一个人没有。
于广源把一切家什准备得停停当当,只等商志忠了人来即刻去坡里割谷子。看到商志忠自己一个人回来了,于广源纳闷地问:“小商,人呢?”
商志忠一脸沮丧地说:“东家,今年真是邪了门了,往年这个时候雇短工,一天一吊钱抢着干,今年硬是没有一个人动弹,都说少了两吊不干,这不一个个都是半吊子吗?”
“两吊?好家伙,真敢要价,两吊钱能买四十斤白面了。”于广源也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这里面一定有鬼,小商,最近你听到什么风声没有?是不是红枪会又出现了。”
商志忠想了一大会儿才说:“红枪会没有听说,我前几天回家听我爹说有人看见过商志英。我还听说,平原县城里的猪鬃厂里绑鬃的女工罢了一次工,工钱翻了番才又工。”
于广源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疑惑地问商志忠:“就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吗?”
“有几个人看到是我们家在雇短工有想来的意思,但是终究没来。”
于广源想了想,问商志忠:“想来的这几个人你认识吗?”“认识,都是商芝镇人。”
“那好,你立马去戏楼,把这几个人叫过来,就答应他们的要求,每人每天两吊。”
商志忠吃惊地瞪大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东家,他在判断东家是在说实话还是在说气话。“快去啊,小商!”听到这句话,商志忠知道东家说的是真事,于是他一溜烟朝着戏楼而去,不到一袋烟的功夫,他领回四个壮劳力回来。
于家种了十大亩的谷子,十大亩相当于现在的近四十市亩。两个觅汉加四个短工和于广源需五天左右的时间才能收割完毕。沉甸甸的谷穗在地里弯着脖子等待着人们的收割,再下去几天,细细的谷秸会逐渐干枯再也擎不住谷穗,谷穗会耷拉下来,到那时,收获就会费事很多,这是于广源宁愿花费大价钱也要雇工的主要原因。
于广源这样做的另一个原因是谁也不能告诉的,他一直觉得这件事始终有人在操纵,他不敢确定幕后的指挥者是不是商志英,但是一定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不相信这些雇工的心会齐起来,这些短工目前就像一道坚固的堤坝,给它捅出一个小洞或许能让它一溃千里,所以他花大价钱把四个短工雇到家里,好吃好喝伺候着。他相信仍然在戏楼下等待着被雇佣的人一定会沉不住气,到那时,内讧必然起来,再去雇人就简单多了。
于广源叫商志忠领着短工在谷地里用刻刀子割下谷穗,他和年轻的商怀德用镰刀先割出一道车路把大车赶进去,然后把一堆堆的谷穗装到车。
“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所有的人都非常卖力地干活,连吃袋烟的的空都没有了。到了半过晌,原计划一天干完的将军坟那两大亩谷穗就割完了,为了回报东家的厚意,四个短工主动提出来把窑湾附近的一亩多地也割完它。于广源再三说不用,然而他们终究还是转移到窑湾,把一亩半的谷穗割完,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回到家里,于广源赶紧叫妻子炒菜打酒,想留四个短工吃饭,但是四个人异口同声地拒绝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四个人就来了,他们到了于家二话不说,帮着两个觅汉套好车,坐着大车来到了最大的一块谷地。
露水还没有下去,人一近谷地,露珠就把身打湿了。于广源从身掏出烟包子,招呼所有人先吃袋烟等一等,凤鸣镇及其周围的村庄历来把“抽烟”说成“吃烟”。
会“吃”烟的人都“吃”了一袋烟,然而露水还没有去,年龄较大的那个短工沉不住气了,他脱下布鞋,赤着脚进了谷地先干了起来。其他所有人都跟着干起来。
“一天两吊钱,不屈啊!”于广源心里想。
昨天割了三亩多,今天正好割了四亩,照这个速度明天就会结束的。以原来的估计,就这么几个人没有一集是干不完的,现在三天就会完成。钱,多花不了哪里去——于广源对这些人的活道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