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 驯化14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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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谈话声,里面的读书上停了下来。
没过多久,一处房门被推开,一个俊朗少年郎走了出来,“哥,县太爷怎么说?他答应了吗?!”
百里辛打量着对面的少年,年龄约莫也就十七八岁,看五官长相比夏池还要小一点。
他穿了一身干净的明蓝色衣袍,将他衬得面如冠玉却又不浮夸。
张彪轻咳一声:“小弟,这位是百里辛先生,快见过先生。”
少年这才将视线落到了百里辛身上,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见过百里辛先生。”
张彪脸上隐隐露出骄傲表情,他冲着百里辛笑了笑:“我小弟最有礼貌。”
百里辛作了一揖,“有礼了。”
张彪:“先生,别站着了,我们进去说。”
三人结伴走进了主厅,刚一坐下,少年就再次问道:“大哥,县太爷怎么说的?我可以去你们衙门当师爷吗?”
他目光殷切地看着张彪,脸上充满了期待。
张彪看了看百里辛,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小弟,百里辛先生,就是咱们衙门的师爷。他很有才能,胜任师爷这个职务绰绰有余。”
原本微笑着的少年瞬间拉下了脸,“可是,哥,你不是说有九成把握可以成功吗?你答应我了啊,答应了就要做到,你如果做不到,当初就不该许诺我!”
张彪表情有些慌乱:“小弟,你别生气,我也说了,是九成把握,不是十成把握。先生他很优秀,他……”
张彪忽然住了口。
他想说“百里辛比你更适合淡然这份职务”,可这种话他又根本说不出口,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小弟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
而且他也不能说,如果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小弟一定会难过的。
张彪低下头,将最后一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少年站起身,冷着脸看向张彪:“哥,从小到大我都没求过你什么,也没跟你要过什么东西。现在我就求你这一件事,你都做不到。你之前还常跟我说你在衙门有多厉害,县太爷多倚仗你这种话。我看这些话那就是说说出来诓我的。”
“我就是个傻子,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现在好了,被你骗得团团转。你不仅没有帮我争取到师爷的职务,还把人带回家给我看,你这分明是在我的心口扎刀子。”
“你让我看什么?看他长得比我俊?看他比我优秀?”
“哥,你可是我亲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太让我寒心了。”
少年蹦豆子一样提溜咕噜说了一堆,忽然转身推门离开。
不久,百里辛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重重的摔门声。
张彪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百里辛笑了笑:“小孩子,难免性子冲了点。先生见笑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性子更冲,我那时候就是这里的混世魔王,谁见了我都要跑。”
“我弟弟是看我那样,耳濡目染,才学了些坏习惯去。我也是后悔,如果知道我弟弟会这样,我以前就不那么混了。”
说完,张彪脸又红了红,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先生,我给您沏茶。”
他刚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个人影就走了进来。
“彪子,你又怎么惹你弟弟不开心了?”
进来的是一名老妇,看年龄应该是张彪的母亲,当然,说话的语气也像。
“娘,是我对不住弟弟。”
和在衙门里的嚣张不同,在家里的张彪仿佛一只拔了牙的老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就听对面的女人叹息一声:“你也真是的,你明知道你弟弟是读书人,想得总是比我们多一些。这样将人带回来,这不是在你弟弟身上撒盐吗?”
“娘,”张彪焦急地解释道,“可是先生真的很优秀,他今天还去赌场救了我一个兄弟,如果不是他,我能兄弟怕是要被打死了。”
“你旁边的是先生,衙门里的是兄弟,可以别忘了,家里还有个真兄弟呢?”女人不赞同地看了张彪一眼,“你弟弟难得有个想做的事情。”
“而且你又进赌场了?为娘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忘了?我不是说过吗?如果你再跨进赌场一步,就在你父亲的排位上跪着,自罚三十鞭。”
“张彪,我不求你成为大英雄,你那点微薄的俸禄也将将够咱们家温饱。你弟弟想去衙门里干活是他贪吗?不是啊,他只是想多赚点钱,还有几个月就要去参加乡试了,你说咱们现在家徒四壁的拿什么给你弟弟?”
百里辛:“可他在赌场是为了救人。”
“救人也不行!”女人横了百里辛一眼,“先生,这是我们家的家事,麻烦您不要插手。”
张彪暗暗朝着百里辛摇了摇头,他高大的身躯在瘦小的女人面前佝偻起来,低头丧气地回答道:“好的,母亲,等先生用完膳过后,我自会去领罚。”
“用膳?”女人抿唇,“我刚才没听说的话,你身边的这位先生,也是进了赌场的吧?他把你的兄弟救了出来,怎么救的?该不会也是用赌救的吧?”
“张彪,我最恨什么你应该知道吧?我是不会给赌徒提供饭菜的。”
女人说完,隔壁房间里传来了少年的怒吼声:“让我哥走!我不想看到他!”
张彪的表情越发尴尬。
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愧疚地看向百里辛,他有些不知所措。
先生明明没做错什么,他不仅救了人,还关闭了赌场。
最后倒还是百里辛含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辞了。”
说罢,百里辛也不再多停留,擦过女人走了出去。
张彪见状赶紧追了出去,跑到百里辛的身边焦急道:“先生,让您受委屈了,抱歉!”
百里辛:“我没关系,你最好还是去安抚一下你的母亲和弟弟吧。你母亲似乎十分厌恶赌?”
张彪:“不管您信不信,我母亲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可能是因为我弟弟生气了,我母亲才借着这个由头发火。”
“我们家的确十分厌恶赌博,因为我父亲就是因为赌才会被人打死的,那年我十二岁,我弟弟只有五岁。”
“我父亲死后,我母亲就让我和我弟弟对着我爹的牌位发誓,永世不得碰赌。”
“我平时挺喜欢玩骰子的,但是并不敢在家里玩,只敢在衙门里和哥几个玩两把。”
“我父亲死后,家里的经济来源一下子就断了。我娘为了养活我们兄弟俩,冬天在河里摸鱼,晚上给人缝制些手工。”
“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而且这个钱几乎只够还债的。我爹是死了,可他欠下的钱还要我们还。”
“他们经常来我家闹事,有一次还想对我母亲动手动脚。”
百里辛打断了张彪的话:“所以你才变成了小霸王,就是想用自己的凶狠让这些人收敛一些?你是什么时候出来干活的?”
张彪:“啊,先生猜得没错,我的确是为了威慑那些人,才开始到处打架发狠。”
他们刚好路过一处面食摊子,天刚刚黑,摊子上并不忙,百里辛指了一处空桌子,“你不急的话,我们可以去那边慢慢聊。我对你的经历挺感兴趣的。”
张彪肯定同意啊:“哦,当然可以,我现在也回不去,等他们气消了我再回去。”
两人找了处干净桌子坐下,张彪立刻问道:“先生,你想吃点什么?”
百里辛:“阳春面。”
张彪赶紧点头,“老板,来两碗阳春面,再来一碟小菜。”
等点完吃的,张彪才歉意道:“本来想好好款待先生,最后却来到了路边摊,真对不起。”
百里辛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没关系,你继续说吧,来到哪里来着。哦,你是几岁出来打工的?”
张彪:“我十三岁的时候出来干活的。我不想母亲那么累,不过好在虽然我年纪小,但我块头大,很多粗活重活都能干。那几年卖体力,也赚了点小钱,都给我爹还了赌债。”
“我很喜欢衙门这份工作,觉得可以惩恶扬善,随意之后就去报了衙门。我一身力气,还会点武功,很轻松地成了捕快。后来因为干得不错,就成了捕头。”
“不过您应该也看出我性子急来了。”张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时候习惯了这么说话,虽说后来不用了,但也改不过来了,就一直这样。”
百里辛:“你十三岁就出来赚钱养家了,那你弟弟今年多少岁了?”
张彪:“今年虚岁十八了。”
百里辛:“那你弟弟干过什么?”
张彪:“我弟弟,先生,您千万别误会我弟弟。他很勤奋,我母亲一直盼着我们家能出一个文化人,我是不行了,但我弟弟可以。为了给家里贴补家用,他有时候还会去那些员外们家里当先生。”
百里辛看着张彪有些急切的表情,问道:“那你弟弟,有往家里拿钱吗?”
张彪:“有的,我弟弟的钱都给我母亲了。我母亲都给他攒着,等以后买房子娶媳妇。”
百里辛:“那你的房子呢,你不娶媳妇了吗?”
“我当然娶啊,我们家就挺好。我是个粗人,有个住的地方就是。可我弟弟不同,他年幼的时候为了躲避那些追债的,我娘一直将他寄养在亲戚家。我们家那个亲戚还蛮有钱的,我弟弟从小住习惯了大房子。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本事,如果我能多赚点钱,我弟弟的房子早就买了。”
百里辛陷入沉默:“。”
他这个弟弟去员外家里当教书先生,怕不是因为不想在这个家待着,想去好房子里住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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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
【这张彪别看五大三粗的,也是惨。在外面那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在家里竟然是一直被pua的对象。】
【对啊,他都干到捕头了哎,他娘好像还在嫌弃他。明明这个孩子为家里的付出最多啊,结果却抵不上一句小儿子的话。太偏心了吧?】
【虽然都说父母给予子女的爱一样重的,但实际上,天平真的不稳,只是父母不说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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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聊天间,阳春面很快就到了。
小菜是一碟花生米。
菜品很简单,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在交谈中,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吃完饭,两人高了个别,百里辛就见张彪朝着他家反方向走。
他好奇问道:“张彪,你干嘛去?”
张彪:“哦,我去常松家里看看。我得告诉他们家一声,不用等他儿子回来了,给他们报个平安。”
百里辛思忖两秒:“走吧,我陪你一起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张彪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答应了百里辛的提议。
常松家不远,他们的家庭条件看起来比张彪家还要差。
也没有个围墙,外面就是用竹子编了一圈篱笆。
如果真有小偷想要偷东西,翻个墙就能进去了。
从篱笆往里面看去,院子里的东西一览无余。
夜黑了,院子里面并没有人,角落里挖了两块地,地上种着些白菜之类好成活的蔬菜。
篱笆门上了锁,院子尽头紧闭的房间里还能看到摇曳的烛火。
张彪站在门口朝里面喊了两声:“常松媳妇,常松媳妇!”
很快有个女人推开门,披着件衣服走了过来,“张捕头,窝在里面听说声音就是你,咋的了?我们家常松呢?”
“哦,衙门里有个案子,需要常松出去几日。他走得急,没来得及回来同你们说,临走前托我过来知会你们一声。”
常松媳妇:“那他几天能回来啊?”
张彪:“快的话,四五日即可,慢的话估计得七八日。”
“奥奥,那也没办法,衙门的事情重要,”常松媳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张捕头,还要麻烦你多走一趟。”
张彪犹豫了两秒:“常松媳妇,他老娘最近身体如何?”
常松媳妇:“老太太身子硬朗着呢,这种菜淘米的,完全不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
张彪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哦,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常松媳妇,你们晚上记得锁好门。”
张彪走出去几步,忽然被身后的常松媳妇叫住。
“张捕头。”
张彪回头,就见常松媳妇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常松他,真的是去出远门了吗?他没有再去赌吧?昨天晚上我看他样子不太多,好像是赌瘾犯了。他该不会是被赌场里人揍了,才不敢回家吧?”
“怎么会呢,”张彪忽然哈哈大笑一声,“你这也太能胡思乱想了,常松都多久没赌了,他不是早就戒掉了吗?”
“哦,那你们在衙门里可得替我们好好看着他点,我们说他不听,也就您还能治得了他。”
“行,放心!”张彪拍了拍胸膛,“交给我,我保证帮你们管好他。”
两人走出去很远,百里辛回头去看,发现常松媳妇还在门口张望着。
张彪长叹一声,“常松家里以前很有钱,他以前来衙门干活,我们都笑话他是富家少爷来玩的。”
“后来有一天,他忽然学会了赌。最开始的时候都是赚,最开始几两几两的赚,后来几十两几十两的赚。”
“再后来,他就开始输钱了。可他总觉得自己还能赢回来,就这么一直赌一直赌,最后输掉了家里的所有的钱财,还把地契也输掉了。”
“他娘被他气得病了好几回,那么大年纪的老太太了,老了还要在体验一般人身波折,也是为难她了。”
“我们中间也说过他很多次,在常松偷偷将地契赌上之后,我差点杀了他。他大约是怕了,发誓再也不赌。”
“从那儿之后的好几个月,常松就真的没有再赌过。他们家老太太和老先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就看开了,觉得能洗心革面就行,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也就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哎,不过这都是他们嘴上这么说的。谁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偷偷懊恼哭泣过。”
“我以为常松彻底改了,没想到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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