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拍照片的人也留在了照片里 (第2/2页)
“伯,我回来了。”先说话,话音落下才进屋。
屋子光线昏暗,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人,因为化疗,他头发经掉光,皮包骨头,颧骨上凸,眼神很疲惫,他模样和季怜星记忆中样子反差太。
不过也是四个月时间,病魔经把他从一个强壮中年人变得虚弱无比,起码瘦了十斤。
他呼吸变得很弱,但胸口依旧是起伏,呼吸节奏相当缓慢,慢到给人一种回不过气感觉。
季怜星眼圈泛红,明明前说有好转,打电话时候也说在慢慢恢复。
“爸……”季怜星走到床沿边上,眼泪刷刷刷往下掉,啪嗒啪嗒滴在枕头上。
她看他手瘦弱得剩骨头,一手就能握完,手背全是青筋。
他阖上眼皮,手指却在动,嗡嗡句,嘴巴不道在说什么。
“爸,我回来了。”季怜星握住他手,在他耳边重复这句话。
“诶,乖,小胖。”他声音混浊,眼睛想睁却睁不,季怜星看不下去,背过身去擦眼泪。
“莫哭。”伯伸过来一手,在季怜星手背上轻轻拍了下,“乖小胖,盒盒面东西,去,去拿糖吃。”
听到“拿糖吃”,季怜星再也绷不住,眼泪簌簌而流,视线变得很模糊,伯模样变得虚晃。
糖果盒,是小时候伯总给她惊喜,要不心了,打那个盒子,面总是有甜甜糖。
“对不起,我错,我不孝,我错,爸,我是白眼狼,我早就该回来。 ”季怜星肩膀抖动得厉害,哭时候钻心疼,她后悔没找周末回家看看他,不该因为不想见到汪孝丽而不想回家。
她该多看看他,看看他健康样子,那多好?
被褥上还带着一股浓厚『药』味,还有一种从身体钻出来臭味,来自他皮肤,他器官,以及即将枯死灵魂。
伯听懂了季怜星话,一直摇头,且用仅存那点力气去拍季怜星手臂。
“哪,哪怪你哟,不,不怪你,糖,糖盒盒,乖。”伯抽了一口气,歇了一儿,又说:“盒盒头,有信勒,看,看哈。”
糖盒有信,季怜星听懂了。
『逼』仄简陋房屋,光线昏暗,老式衣柜上放着一个铁盒,倒回去十年前,那面放满了季怜星爱吃糖果。
白桃味、玉米味、青苹果味……
如今又多了两种味道,一种是『药』味,一种是□□腐烂味道。
借着昏暗光,季怜星展那封黄白信,是伯写给她,倒回去十年,他也是一个文化人。
【季小胖,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离阎王爷不远了。写这封信时候,我刚拿到检查报告,医院那边告诉我是晚期,以后要化疗,化疗就化疗吧,我今天照了半小时镜子,和我头发对话,因为我也要和它们说再见了。其实死亡不可怕,你妈妈离时候我就这样告诉过你,现在我还是要这么说,就算我们离了,但还是陪着你。季小胖,乖娃娃,你包袱太重了,有些东西不该你来承担,读书没有错,不读书就很容易成为季斯宇那样人。六年前十万元,那不能叫借,你妈也是我亲人,不能说是借,而是给,我愿意给。盒子卡还有3万块钱,其中5000块是你拿到奖金寄给我,剩下两万五是你嫁妆,本来想拿更多给你,钱还没存够,人就要走了。我估计我看不到你结婚了,一要幸福。】
信封背面写道:
【把我火化,一半骨灰你留着,剩下一半洒在津鹅江,我去找你爸爸下棋。】
落款处不是姓名,而是另一行字:【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但还不能告诉你,谨记:得到那样东西后,不能心软,是属于你。】
季怜星泪如泉涌,眼泪克制不住哗啦啦流,他竟然早就在个月前写了这封信。
还有奖金得到8000块,她寄了5000块,让他买衣服买烟,想干嘛干嘛,她没想太多,是想用那种最直接方式报答他而。
结果他自治病钱都不够,竟然还另挤了两万五嫁妆出来。
是唯一亲人了啊,季怜星因为哭得太厉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被拉进深海,无限下坠,有些窒息。
为什么对她好人都要离?
爸爸在她六岁时候钓鱼摔进河再也没有起来,明明家说他游泳。
母亲在高考那年患上白血病,也是说走就走。
如今刚满二十四,她以为人生可以扬帆起航,至少在她未来计划,伯是一要享福那个人。
“你有那么着急吗?”季怜星伏在床边号啕哭,“你走了我啷个办喃,没得人爱我疼我关心我了。”
“小胖勒,我等不到了。”伯看着季怜星,吐出最后一口气,说:“可能这次,是,,要走了。”
气息微弱,极其轻缓一缕气从鼻腔吐出来,飘走了,什么都没了。
屋子很安静,季怜星低着头,握着他手没有松。
身旁糖果盒,放满了白桃味、玉米味、青苹果味糖果,还有一张银行卡,一张季怜星小时候照片。
他是那个年代文艺青年,有一台复古照相机。
十五年前,那天季怜星哭着找爸爸,伯带着她站在村那棵樱桃树下,对她说:
“季小胖,我是你爸爸哥哥,别怕,我是你伯,也是你爸爸。”
“来,我给你拍张照片。”
“你妈妈给你买这么漂亮小皮鞋,笑一个更可爱。”
“我教你,说茄子。”
“茄子——”年幼季怜星咧嘴,举起手,比了一个耶。
她红『色』小皮鞋留在了照片,拍照片人也留在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