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泣灾录 (第2/2页)
莛飞让蓝罂在书斋休息,然后吩咐园夫老郑等在门廊,好向父亲提前通报,自己去准备茶点果子。
蓝罂见书斋里从地到顶四面是书,另有好多堆满卷册的架子,光是各地县志就靠满一墙,另有史纲策论一墙,游历杂记一墙,土木城筑一墙。
靠自己最近的一个架子上堆着江河湖泊水域图和各类治水典籍,粗扫一眼,便见着《禹贡》《河渠书》《沟洫志》《水经注》《济河论》《水利备览》等等,都是娘提过的书名,旁边又摆着京苏杭给水疏排图一摞,双堰双渠考解图一摞,船舶简示图一摞,应有尽有。
浏览之际,目光停在一本叫《天泣录》的册子上。
蓝罂好奇这名字,小心翻开,只见扉页上写道:“天灾治乱,清浊兴衰之镜鉴也。族强则灾怯,国弱则害频。火性炎,不为焦灼万物而生其炎,水性濡,不为漂荡万物而生其濡。废兴之道,在人主之心,天和不佑无道之主,地顺不济乱世之国,灾害由天难免,而存亡在于德。”
随手翻到中间一页,才知这是一本大灾年纪,这页列的都是前朝端子年间至龙武年间的重大灾患。
“……
端子七年七月已巳日,黄河濮阳决口,大改道,夺淮入海,水漫数百里,毁城四十五座,田三十万顷,淹没人畜房屋不可计数。
端子十五年六月辛未日,汾州遭雹害,雹如斗大,积地三尺,伤田禾,损牛马,屋瓦皆碎。七月甲申日,暴风并冰雹,起自汾州,至徐州,广十里,所过草木尽毁,鸟兽死半,农物绝收。
龙武三年,天下大旱,长江、黄河、汉水、洛水皆尽枯竭,行人可提鞋过河,千里如焚,饿殍载道,斗米一万两千钱,鼠肉五千钱,人相食。
龙武六年腊月大雪,淮河结冰断流,平地雪深九尺,冻殁者难计。
龙武十年,中原连雨八十日,汴州城内水深五尺,坏城墙一千一百八十丈,仓库被毁,官署民居存者十一,黑疫肆虐,死者腹胀目眦血,妇孺被卖者过万。
……”
条条触目惊心,灾害之频,亡者之众,难以想象,有时同年数灾,南涝北旱,有时一河几溃,肆虐万里。
蓝罂将书合上,眼前惨景却挥之不去,只觉人力孱弱,浮生是悲。
莛飞端着茶果进来,见蓝罂依旧背着包袱立在屋中,笑道:“你不累吗,怎么不坐?这屋子东西多了些,不过我爹爹性情如此,你要是帮他归置了,他反而又急又气,玄阁之中,这已经是最整齐的一间了,顶楼才见不得人,连我这般邋遢的,他都不让进,生怕吓着。”
蓝罂靠桌坐下,莛飞打开果盒,将茶斟上。蓝罂喝了一口,伸手捉起一块糕点,莛飞暗笑,这小兄弟果然饿了,名字象女孩,吃东西也象,唐老板那样招呼他都不肯接受,对自己倒不生分。
“小蓝,包袱解下来吧,我帮你搁着,吃喝都不离,小心勒伤了肩。”
蓝罂摇摇头,十分固执。
莛飞知道他不愿透露,仍是忍不住好奇:“你找我爹爹有什么事?这包袱里头就是你要带给我爹爹的东西?”
刚问出口,老郑进来通报:“园主回来啦。”
莛飞开心一笑,“小蓝,你稍坐一会儿,我领爹爹来。”迎出书斋,直奔正门口。
易筠舟一见儿子,笑中带责的骂道:“晒黑了!出去这么久,一定是趁机到处玩耍。乔大人怎么讲?”
莛飞将送图的事说了说,易筠舟笑容收敛,“酌情处置?他嫌我杞人忧天,难道要堰溃决水,流尸累岸,才肯信我的话?每年上百万两的治河工费,未见成效,反成了国帑之大漏卮,小飞,过几日你将衍帮王帮主请来,让他帮忙,捎个信给岷山梁宏城。”
莛飞点头应了,将父亲引进书斋,“爹,这是千里迢迢来见你的小蓝兄弟。”
蓝罂立起身来,躬身行了一礼。
易筠舟看看儿子,轻轻笑了笑,“你去棋室等我,我跟这位小蓝兄弟在此说话。”
莛飞退身出去,易筠舟将门掩了,转回身来和颜道:“小姑娘,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