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097:你 (第2/2页)
他指着墙壁上的镜子里酷似的两人,厉声质问:“你装糊涂打算装到啥时候?!你自己看看,咱俩的外貌长得像不像?!”
骆波的双眸没敢看镜子里的自己,死死盯着卫生间角落的挂衣架,嘴里仍倔强地嘟囔着,“你是不是能救我三哥?”
热西丁一把扯开自己的衬衣,衣扣从衣服上蹦出来,落在地上。
他右手食指使劲点着自己的左胸,声嘶力竭地吼道:“三十白,我他妈把心掏出来换你的心,你为什么就无动于衷?!妈的,上次为了你的小溪妹妹找上门来求我,我为了你,宁可得罪老贾也为你撑头。现在你遇到事情了,又来找我,你是不是拿捏着我的软肋了?你怎么不想想,我凭啥这样卖命地一次次帮你?!为什么就不问问我,我是你的什么人?!你是不是很冷血?!”
骆波缓缓地转头,直勾勾盯着热西丁愤怒的双眸,双眸不带一丝温度,仍冷冷地重复着那句话,“只要我答应你的要求,你是不是能救我三哥?!”
热西丁今天就要挑战骆波的极限,挑衅地质问:“只要你跪在我面前,我就答应。”
骆波愣怔一下,倒退一步,拉开架势就要跪在热西丁的面前。
热西丁的心被蜜蜂蛰了般疼,他连忙伸手阻止他。
骆波一脸的真诚,恳求道:“哥,只要你救我三哥,让我干啥都行,哪怕让我给他替罪进耗子里(监狱)都行!”
“为什么?!”热西丁气急败坏地追问,“你勺子嘛(傻子嘛)?都能为骆滨顶罪?!”
骆波双眼湿漉漉的,哽咽道:“大哥,你不知道,三哥从小跟我感情有多好,当年我操蛋准备辍学,他为了劝我回学校参加高考,自己在雨夜被拖拉机撞伤,他成绩是学校最好的一个,本来能考上大学,也能跟你一样在办公室风风光光的过一生。可为了我,落榜,当了农民,他的命运改写后,连最心爱的女孩都失去了,至今独身一人。”
他说不下去了,用手背擦下簌簌滚落的眼泪,啜泣一会儿,继续说着内心的话,“我出狱后,他带着我干农机,生怕我再犯糊涂,一直盯着我,比谁都操心,呜呜----”
“骆家对我恩重如山,养恩总比生恩大,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大哥、二哥、三哥,还有海子哥和小溪,我,我还不知道在哪个角旮沓鬼混呢?!”
……
热西丁一直默默听着骆波的倾诉。
不由动容。
他知道自己输了,输的很惨。
他输在骆家人无私养育骆波的恩情中,输在骆波跟骆滨等兄弟舔舐的浓情中,输在没有血缘关系的骆波跟骆家人血浓于水的亲情中。
骆波伸手抓住热西丁的手臂,使劲摇晃着、哀求着,“大哥,求求你了,就帮帮三哥吧。求求你了。”
热西丁被骆波孩子般的举动融化了,他的心湿漉漉的,点点头,“行,三十白,我帮你,记住,我今天帮骆滨,就是在帮你!”
骆波泪流满面,不知所措。
热西丁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询问骆波的手机号。
他把骆波的手机号输到自己的通讯录上,又回拨过去,叮嘱道:“你别急,现在你赶到乌孙县,记着,带些好点的烟酒。我会找当地的警察带你去到死者家里做思想工作,你总不能空手求人松口不追究骆滨的责任吧。”
骆波忙不迭点头,“这个,我懂。”
热西丁见骆波还站在原地不动,双眼一瞪,厉声催促着,“还傻站在这里干啥?!赶紧去呀!到时候有消息就通知你,记住,手机24小时开机。”
骆波赶紧转身朝屋外走。
热西丁缓缓坐在沙发上。
骆波走到门口,背对着坐在沙发上的热西丁,轻语道:“哥,有句老话,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懂得,我只有找你帮忙,因为你说过,你是我大哥。”
他拉开门缓缓走出去,又轻轻掩上门。
热西丁扭脸望着紧闭的屋门,噗嗤一笑,眼中满眼的深情,刚才的失落早已消失殆尽,佯嗔道:“这个臭三十白,真会说话。”
他低喃着重复着“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话从骆波嘴里说出来,那样的熨帖舒坦。
说明骆波在心底还是认他这个当大哥的,虽然至今没挑明俩人的关系。
就在骆波为了骆滨的事四处奔波时,骆峰也踏上了求人帮忙的路。
骆峰疾行在西域市布拉克乡政府后面的小巷。
安静的小巷人烟稀少。
转过一个街角,看到一个维吾尔族老妇坐在家门口的椅子上,静静享受着阳光的温暖。
看不出她多大年龄,肯定不年轻,脸上皱纹层叠,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虽然青春不再,但让她有了安静祥和的神态。
骆峰四处张望,也只有跟她打听骆江的宿舍了。
他操一口流利的维吾尔语询问老妇。
老妇一听说是来找乡领导骆江的,非常热情。
她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给骆峰在前面带路。
从她笨拙缓慢的举止中,骆峰知道这位老妇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这是新疆伊勒地区的地方病。
骆峰谢过老妇,走到一栋土坯屋门前。
他对着紧闭的屋门喊道:“骆江,骆江,老二,老二。”
正趴在屋里桌前修改材料的骆江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放下文件,冲出屋子。
看见站在院落四处张望的骆峰,激动又诧异地问:“爸,您怎么来了?!”
骆峰看见消瘦的骆江,没顾得上询问他的近况,急慌慌拽着骆江朝屋里走。
看着心急火燎的老父亲,骆江断定家里出事了,嗓子眼发干,紧张地问:“爸,出啥事了?”
骆峰眼圈顿时红了,嘶哑的声音急切道:“老二,救救老三,老三喝了点酒,康拜英拐弯时压死了个小女孩,被乌孙县公安局扣押了,这下栽到贾兵他老子手里了,那个老贾要把老三往死里整,非得判他个三五年。”
骆江的头嗡的大了,嗫喏道:“怎么会这样?这个老三干事一向都挺稳的呀,怎么。”
骆峰着急地摆摆手,“先别怨老三了,已经出事了,你想想办法,找找人,救救他,罚款、赔偿多少都没事,就是别判他刑!”
骆江按着老父亲坐在椅子上,他倒杯凉白开递给骆峰。
骆峰实在是又急又渴,仰着头一口气喝完。
他把被子递给儿子,“再来一杯。”
骆峰一口气喝了三杯凉白开,这才感觉嗓子没那种冒烟的感觉,追问道:“老二,有人不?”
骆江站在父亲面前,浓眉蹙着,右手捏着下巴颏,左手托着右胳膊,苦思冥想着。
骆峰知道他这是在考虑事,生怕惊扰了,眼巴巴看着儿子。
骆江思忖许久,缓缓地摇头道:“爸,我想半天,还真没好朋友、熟悉人在乌孙县。”
骆峰急眼了,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猛地一个起身,低吼道:“那我找你有个屁用呀?!你还想找谁?你老岳父不就是现成的人吗?!他当了一辈子的官了,我就不信,他在乌孙县就没个熟人。”
骆江为难道:“爸,牛娉爸现在退居二线了,没实权。”
骆峰急的在屋里团团转,他猛地一个止步,脱口道:“老二,别看我养了大大小小六个娃,就你跟老三才是我骆家的种!你俩才是一个爹娘的亲兄弟,这事,你不帮他,还能谁帮?!就算我这个当爹的求你了。你知道不,跟咱骆家没血缘关系的三十白都知道卖掉门面房来救老三,你可是老三的亲哥啊?!哼!”
骆峰气呼呼撂下这句话,双手一背朝屋外走去。
在他转身时,骆江分明看到一串眼泪从父亲的脸颊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