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志远的告别 (第2/2页)

“我爸说，辛辛苦苦供我上学这么多年，要是我一辈子在家卖苹果，他的脸都没地儿搁，他嫌丢人，还说我的脑子被驴踢了，差点动手打我。”志远满是一副失意而沮丧的表情。

听他这样一说，白苏立刻明白了，果然大学生回农村不管在哪儿都是一件难以被理解的事。她只能安慰他，“没事，谁年轻的时候脑子不被驴踢两次呢！我妈也常说我的脑子被驴踢了，大人们说什么都是有口无心，你别放在心上，只是可惜了这些天你的努力和那份计划。”

“虽然可惜，不过也没有白做，兴许以后用得着呢！眼下，家里是容不下我了，爸妈都说我是在家闲的，让我赶紧出去上班去！这些我以后用不着了，送你吧，有用的你留下，没用的扔了就行。”志远把一大包公考资料送给白苏。

“那你公务员考试怎么办？以后不打算考了吗？”白苏问。

“参加完公务员考试之后，我也一直在想，我究竟想要干什么，这次我肯定考不上，但一点都不觉得遗憾，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公务员不是我的追求，我不喜欢那样一成不变的稳定，我希望做自己喜欢的事，希望自己的人生更加丰富，家里说的也许是对的，去城市更有机会。”志远说着又依依不舍地看着白苏继续道，“这次，我恐怕短期内不会回来，不管以后你在不在村里，希望我们的友谊永远都在。”

白苏虽然之前对志远多有避讳，但在临别时，也满腹惆怅，一直送他到大门口。志远突然返身靠近白苏，轻声说：“苏，我之前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我没变，有一天，我会回来的，常联系！”

志远走后，白苏失去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不免失落了几日，虽然栓柱奶奶还是隔三差五地来找她聊天，偶尔给她讲一些民间故事，但还是纾解不了她内心的失落，她一方面是为志远满腔热情却因世俗偏见不能留在农村而失落，另一方面也为自己当前的处境和未来的前途而失落。

为了治愈这种如影随形的失落感，白苏经常出来跟孩子们抢着健身器材，锻炼身体。因此白苏也常常见到村里带孩子的大妈大婶，尤其是佳慧婶子，她家老二两周多，是个极富运动天赋的调皮小男孩，总是没有一刻闲着，每天都要在健身设施上做游戏，单联漫步机成了小秋千，双位坐蹬训练器成了转圈玩具，跑步机成了滑行器，多杆压腿器成了爬高梯等等，佳慧婶子便时刻跟在身后，带着水壶零食，跑来跑去，不住地喊着：“慢点，别跑”。白苏常常光是看着就觉得累，佳慧婶子也时常一得了空，就跟白苏抱怨自己的辛苦。

佳慧婶子的老公常年跟着几个朋友在新疆打工，那边挣得工资要高一些，每年都是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家一次。她家老大小时候，有一年，她老公过年回家，一进家门，看到孩子，便激动地蹲下身，伸开双臂，想要抱抱孩子。

谁知孩子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妈妈，那个人又来咱家啦。”可把她老公打击坏了，说什么也不走那么远打工了，婶子好不容易才说服他，再去干两年，存点钱，就再也不去了。

可是过了几年又怀了老二，一下子成了两个孩子，一家四口人，眼巴巴指望着他一个人挣钱，这还不算双方日渐年迈的父母，老人身体现在还可以，虽然帮不了什么忙，但是起码还不用他们管，她老公为了养家也只能长期跟着朋友在那边打工。她只能一个人在家辛苦带娃，生活中唯一的消遣便是打打麻将。

“他一直想回家，可是回来没有挣钱的地儿，没办法！”佳慧婶子每一次抱怨之后，又总是对现实无可奈何。

志远的抱怨，佳慧婶子的抱怨，留守老人孩子的抱怨，白苏听得多了，既难过又深感不甘，就像慕白那句话“我有这么好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可现实真的让很多人只能遥念深思，却无法归来。白苏内心深处渐渐地有一种信念深深扎根，她要竭尽全力，为村子的发展出力，她要让所有被迫离家的村民，终有一天都能心甘情愿、如愿所偿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