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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新雪与酒不如,我的名字就叫敬闲吧 (第2/2页)

他向来是侵略『性』极强的,容不得其他鬼在前造次,加上天生杀心重,这刹那,在脑海中构想出百种死。

周身阴气一扬,他轻飘飘地闪身出去。

道路在脚下飞掠而过,眨眼便是数十米,他看见雪地间一个古怪的黑『色』背影。

就是它了!

少年眼中闪烁着兴奋,指甲变得尖锐,便要掏心而去——

“住手!”

一声爆喝在耳边响起!

那是路迎酒的声音,是冲着他喊的。少年不明所以,可是本能地刹住了脚步。

在他前,古怪背影缓缓回头。

它足有人,一张似人非人、惨白仿佛具的脸上,勾起一个诡异的笑。

这……

少年眯起眼睛。

这绝对不是人,但也不是鬼啊。

“呼!”

怪物手中的长鞭甩出,直冲着路迎酒而去!

鞭子上满是倒刺,狰狞反光,轻轻一碰便皮开肉绽。

说时迟那时快,一张符纸轻飘飘落在鞭子上,猛地缠紧。柔软的纸张竟让鞭子停住,趁这间隙,路迎酒飞身而起,短刀出鞘!

缠斗间碎雪『乱』飞,道身影是极轻极快的,动作轻盈,下手力道十足。沿路墙壁生生爆开,瓦片与茅草『乱』飞,刀身与长鞭摩擦,声响刺耳至极。

村内惊呼一片。少年死死盯着他们,攥紧了手指。

他很想出手,很想把敌人的脑袋给碾碎,很想看鲜血如何染红地——就像是他之前做的那。

可路迎酒喝止了他。

忧虑、愤怒与冲动交杂在一起,他简直百爪挠心。

在,这战斗很快结束了。

路迎酒将怪物的头颅割下。黑血喷溅而出洋洋洒洒盖在雪上。

那的身影晃了晃,倒下了。

他微微喘息,刚抖落刀上血『液』,怀中就一重。

少年紧紧抱住了他。

路迎酒手上脏,不回抱,只能安抚道:“没事的,我这不是没事吗。”

少年闷声说:“……为什么不让我出手?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

这回,路迎酒没有立马回答他。

他沉默了一,才讲:“说来话长。等有时间了我再给你细讲。”

——这一等就是十几日。

路迎酒忙着在村内布置阵、张贴符纸。

等快到第二十个日子,才有了收获。

那天深夜下了场暴雪,窗户砰砰作响,火炉也抵御不住从门缝钻进来的寒意。

几个由冻死旅人化作的厉鬼,无声无息地踩着惨白,来到村子。

未靠近,它们身上就爆出火花。

路迎酒布置的符纸完美无缺,火焰吞噬了厉鬼的身躯,它们撕心裂肺地惨叫。婴孩夜啼,村里人惊骇,纷纷拿家具抵住门窗。

少年紧跟路迎酒,循着火光,将厉鬼撕了个粉碎。

等最后一只鬼怪散去,风雪奇迹般地停了。

云层缓缓散去。

村里人推门,小心翼翼地打量情况,才看清楚路迎酒的身影后爆发出欢呼!

村子回归和平,这晚他们通宵狂欢。

路迎酒不太喜欢热闹,等到了深夜,随口找了个借口回房休息。他听着风声昏昏沉沉睡了一晚上,等醒来时,外头晴空朗朗。

喝了碗热粥后,少年踌躇着问他:“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嗯。”路迎酒说,“明天就下山,去别的地方。”

少年说:“你没告诉我,那个怪物是什么呢?”

他记挂多日了。

路迎酒就说:“你跟我来吧。”

他们出了村子,爬上了附近的小雪坡。路迎酒破天荒地带了一壶酒。

坡顶有几块黑石,之前有人在这里生过火、煮过茶,地有火堆的残骸。

旁边堆着些柴火。他们把木柴重新堆,点燃了,后拂去石头上的冰雪,对坐着。路迎酒带了个壶上来,盛雪放在火上煮。

等到水开,人各执杯子。

一口下去暖意蔓延。

路迎酒双手捧着杯子,片刻后说:“本来这件事情,我发誓过绝不告诉他人。因为得知天机的人,往往遭受厄运。”

少年认真听着。

路迎酒看向他:“不过既你是鬼,束缚与生者不同,知道了也不碍事。”

他深吸一口气,说:“那日出现的怪物,是天道的侍从。”

“天道的侍从?”少年犹疑道。

他从没听说过这东西。

“嗯。”路迎酒点头,又是轻抿一口热水,“它们想要我的命,追杀了我二十余载了。”

少年一愣:“为什么?”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和驱鬼世家有关。”路迎酒说,“天地之间自有则,束缚着世间万物,那便是天道。驱鬼师多少信奉这一点,而在世家中,张家与楚家对天道最为痴『迷』。二十多年前,曾有过一场祭祀,一场……活祭。”

热水喝完了。

他打开酒坛将浊酒倒出,又看向少年:“你要喝么?”

少年点头。

路迎酒也给他倒了。

这村中的酒不知怎么酿的,品相一般,却真的烫人。哪怕在狂风暴雪中也能暖和全身。

路迎酒喝了小杯,脸上微微发烫了,才继续说:“那一年的活祭要的不是牲畜,而是婴孩。”

少年顿住了。

路迎酒说:“那个家族权势滔天,与商贾权贵勾结,要来了五十九个婴孩作为祭品。天道以‘五十九’为尊,数目决不能出错。世家百般小心了,可是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

“我就是那个偏差,那个意外。”

“我当时是岁……可能是岁吧,作为祭品带了过去。但是我活下来了。”

“天道没有得到应有的数目,降怒于张、楚家,让他们频频遭受厄运。同时,它也试图将我拉回死亡的宿命之中。”

“如果我不死,那一场献祭就是永远未完成的。”路迎酒笑了笑,“不是世家是天道,绝不容许。”

少年攥紧了杯子,眼中是熊熊燃烧的怒火:“那我要杀光他们,不是那什么侍从是狗屁世家。只要他们死了,你就安全了。”

“不是那么简单的。”路迎酒摇头,“首先,天道不可能磨灭;其次,世家中也有许多人是无辜的,家放在一起有近千的人数,怎么可能赶尽杀绝?世家也有人来追杀过我,最极端的那一批,早死在我手下了。”

“有什么不能的。”少年『舔』了『舔』尖利的虎牙,“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杀不死、杀不光?”

路迎酒笑:“你说自己不是主杀伐的神官。”

他抬头喝酒,又说:“我讲这个给你听,不是想让你帮我,而是因为……”

而是因为什么?

他顿住了。

他只是想说就说了,没有太特别的原因。

或许是那么多年,他无向生者倾吐这件事情,遇见少年后,情不自禁地就讲出来了。

是太沉重了。

他独自一人背负了那么多年、必死的沉重命运。

路迎酒就这停顿一,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

少年依旧处在愤慨之中。

路迎酒就和他说:“别生气了,我讲这个给你听,可不是想看你这幅表情。”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以示安抚。

少年一愣。

这安抚对他分外有效,眼中的暴怒渐渐消失。

他闷不做声地喝了杯酒,神情终于缓和下来,说:“总有办的。”

“嗯。”路迎酒点头,“有办的。”

或许,他今生找不到了。

——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他继续说:“我为了摆脱命运,奔波辗转了一辈子。心收养我的人家厉鬼害死了。曾结交过的友人,又世家打压到妻离子散。我平生最的理想,就是有一天能慢下脚步。”

“喝美酒,抱明月,做一回闲云野鹤。谁不想逍遥自在地过一生呢?”

“更何况,人世间有那么多风光。”他伸手一指,“你往回看。”

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冰晶闪耀,新雪洁白,巍峨雪峰直指水洗般的碧蓝天空。

不知不觉间,他们攀不少距离,曾置身过的林海踩在脚下、收于眼中,而绿意仍在光中闪耀,苍翠有力。冰川河卷着浮冰穿梭其间,水流光游走,又只白蹄小鹿踩得细碎,点点金光飞跃。

更远处,另一座山峰积云缠绕。

阳光透不过滞重的云层,片阴影落于山脊,更显那峰峦耸,岩石崎岖如利刃。隔了几息便是骤雪,带着狰狞而阴晦的美感,随狂风『乱』舞,直朝天际而去。

山上雪不化,山下郁郁葱葱。

远处狂风暴雪,近处晴空朗朗。

对比分明却又浑一体,堪称绝景。

而一生绝景能见几回?

今日他们雪中对饮,恐怕是年年岁岁忘不掉这一幕了。

路迎酒说:“我们萍水相逢,一见如故,这缘分就是命中注定。人生最难得的就是一个‘闲’字,我得不到,只盼望你顺心而活。”

杯中酒满,他举杯:“敬闲云散鹤。”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同举杯:“在这天下,我没有任何事物可敬……我只愿你一生顺遂,杯盏不空,不受天命所缚,永远美酒在怀。”

酒杯相撞,清音回『荡』。

待到人将烈酒饮尽,少年道:“不如,我的名字就叫‘敬闲’吧。”

路迎酒一愣,随后笑道:“怎么那么突?”

少年不答话。

他以目光细细描摹过路迎酒的眉眼,像是要烙印进灵魂深处,随后伸手,扶去他柔软发梢的飘雪。

他忽一笑。

——千言万语便在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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