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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集结束后,叶阳像如临大赦般从张虔腿上下来。 (3)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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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过她。

张虔说他跟梁箴谈恋爱是朋友起哄,他俩顺水推舟。

他俩其实对对方都没啥大感觉,在一起纯粹是因为好奇。而且分手是梁箴提的,分完后,她还迅速交了新男友。

因此俩人才能继续做朋友。

张虔老说梁箴长得不好看,什么额头太大,鼻子太小,五官不协调。

叶阳没见到梁箴前,以为梁箴是那种长得平平无奇,但穿着打扮和性子特别酷的姑娘。

见到真人后,她发现自己的想象有误。

梁箴扎高马尾,黑油油的长发全部梳上去,五官很大,组合起来,有种明晃晃的艳丽。

而且梁箴丝毫不掩饰对她的不满。

她一说话,梁箴就要在那边冷哼。

她不说话,梁箴就斜眼瞟她。

她觉得梁箴对她有敌意,多少有些不舒服。

去KTV的路上,张虔见她情绪不佳,悄悄跟她说,梁箴平时不这样,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早知道不叫她来了,让她别放在心上。但她并没被安抚到,只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小气,就装作没事。

到KTV后,张虔让朋友和同学先上去了,之后将她拉到KTV前面的树下,问她为何还是心不在焉,让她说清楚。

叶阳觉得自己再装下去,他估计会更多心,就老实问他人家明明长得那么漂亮,他干吗把人说成丑八怪。

张虔很诧异,说漂亮吗?又说,男人和女人的眼光可能不一样。梁箴倒是不丑,但他可一点看不出来漂亮。

她虽然知道他在逗她,不过还是高兴了起来。

张虔见她高兴,四下一瞥,瞧见无人看这边,就过来吻她。

吻罢在她耳边低声说,他以后会跟梁箴保持距离的,问她好不好。

她不想承认这话正中下怀,就没吭声。

他一直问她好不好。

她被问得没办法了,只好承认了。

他问她,怎么谢他

于是俩人又偷偷摸摸的吻了一会儿,这才上去。

张虔此前曾如此否定过他和梁箴。所以后来,她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何会跟梁箴复合。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比方。

男女主就像一对武林高手,俩人本来结伴闯荡江湖,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某一天某个人突然反水,刺了对方一剑,对方应激反应,也给了对方一剑。俩人都很伤,相互养伤去。可能养了一年两三年甚至四年这样子,某一天又重逢了,俩人最开始都想风度翩翩,但最后都忍不住破口大骂,乃至大打出手。只是几番交锋下来,忽然觉得对方还是自己想要的伙伴,很想再次结伴。

但无论当初是不是误会,伤害发生了是事实。失去的信任也不会因为是误会而重新回来,重新建立信任真的太难了,它不是从零开始,而是从负值开始,因为曾经那一剑太痛彻心扉。

可能他们每到关键时刻都会想到曾经的伤害。你万一再因为误会,捅我一剑怎么办,所以彼此一旦发现有误会的倾向就容易炸毛。

请大家给他们点时间叭。

量变累积到一定程度,才会有质的飞跃。

如果伤害如此容易和解,那么这九年的耿耿于怀又算什么。

我早就抛诸脑后了。

☆、第 49 章

到了约定那日, 叶阳打车到了咖啡馆。

她差点没认出眼前这个齐肩卷发散发着时尚知性气息的年轻女人是她记忆中酷爽的梁箴。

不过梁箴的性子倒没怎么变,还是直接干脆, 只是声音温和了许多, 她坐下来笑道:“叙旧的话我就不说了,咱们本来也没什么旧可叙, 我就直接说来意了。”

叶阳道:“洗耳恭听。”

梁箴问:“我听晚卓说,你和张虔已经见过了,你问张虔为何跟我复合, 他就跟你急了?”

叶阳坦诚道:“他是有点急。”

梁箴的笑中带点狡黠的意味:“知道他为什么急吗?”

叶阳摇摇头。

咖啡馆的服务员过来送咖啡,梁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道:“因为他觉得对不起我。”

叶阳没怎么听懂,就看着梁箴,等她解释。

梁箴道:“说实话, 我跟张虔第一次谈, 纯粹是图他长得好看。他呢, 把我当哥们,大大咧咧,一点也不体贴, 我很快就烦他了,俩人就分了。后来你们俩谈, 他就变了样, 我看他那狗腿样儿,心里很不舒服。你们分手后,他跟盛超自驾去云南, 我一块去了。那时候你们分了有一段日子了吧,他还没缓过来。让他开车,车还翻了。我们仨在大理待了挺长一段时间,原本以为出来走走,他很快就会好,结果还是整天心不在焉。”

梁箴道:“你也知道,张虔这人平时太有自信,好像一切尽在掌控。所以失恋时,茫然和困惑出现在脸上,就有种反差,很动人。我当时鬼迷心窍,就跟他说要不然我们重新开始算了。现在回头想,他当时已经没别的办法了。失恋是颠覆人生价值观的时候,以往的所有人生经验都用不上,他再自信也茫然。我们复合后没多久,他就正常了,只是比着之前,多少有点沉默。后来问他关于你的问题,他也不回避,我就以为他放下了。直到有天他喝多了,喊了一声你的名字,我才知道他压根就没忘,只是藏得比较好,可把我气坏了,愤怒之下,抽了他两耳光,将他骂得一文不值。后来我们就不怎么见了,学校偶尔碰见,他也总躲着我。”

叶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又很诧异,等待了如此久的解释,她此刻竟然如此平静,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甚至都想问一句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然后,桌上梁箴的手机震了起来。

叶阳下意识瞥了一眼。

微信电话,备注是“我家老公。”

叶阳心里又“啊”了一声,原来她已经结婚了。

梁箴说了句稍等。

他老公似乎在问她家里的什么东西放在哪了。

梁箴无奈又温柔,说放在哪里哪里,抬眼瞟见叶阳一直在看她,冲她一笑。

叶阳想到她以前的冷笑,顿觉时间神奇。虽然早知道时间是把雕刻刀,但亲眼见证一个人的改变,还是觉得神奇。

梁箴挂了电话,见她惊讶,解释道:“我结婚比较早,读完研没多久就结了。结婚时候,邀请张虔来参加,他没来,只是让晚卓代送了一个红包。金额大得吓人,我惊讶坏了,后来觉得他可能是内疚。其实,当时大家都小,年轻气盛,又是你情我愿,也谈不上谁对不起谁,他怎么还愧疚上了,就觉得蛮搞笑的。”

梁箴笑:“张虔这人吧,其实挺有原则的。不像我们学校某些男生,有一点资本,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恨不得一次交八个女朋友,还大言不惭说是解放天性。我其实一直想找机会跟他聊聊以前,但又怕他难堪,就放弃了。晚卓说,他跟我分手后,一直没有再谈。我也没弄明白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们两个的缘故,反正多少有些愧疚,觉得不该打他。直到前两年,听说他又谈了恋爱,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前几天晚卓说,你俩在咖啡馆,因为我吵了起来,我就觉得这事好像还没过去,所以找你出来聊聊。”

末了,梁箴道:“你替我跟他说一句,他要只是过不了自己那关,那就还好。要是觉得对不起我,大可不必,我可不用谁对不起我。另外再帮我告诉他,让他快点结婚,我要把红包还给他,不然那红包压在我心头,总觉得欠他,不爽。”

梁箴走出咖啡馆,用手在脑门上搭了一个凉棚,抬头看天。

天阴沉沉的,乌云压着,像是要下雨。

她想起那一天也是阴天。

吉普车开在大理笔直的公路上,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高原上几乎看不到天,全是云。云垂下来,仿佛站上车顶,就可以摘下来一片。

风从窗口灌进来,带着风雨欲来的沉闷和田野的清新。

张虔闭眼靠在那里,眉头微微皱着,脸上的神气,似是不耐烦,更似被什么困住了。

音响里在放一首歌。

她问前面开车的盛超,是什么。

盛超回答是《The World Is Gary》。

盛超的英语非常好,四个单词从他口中出来,好像他就是唱歌的人。

这世界是灰色的。

张虔的世界也是灰色的。

她侧脸看张虔,他的鼻梁高,眉骨也高,五官很立体,严肃时比笑起来更有魅力。

爱意从心底渐起,她心跳大作,于是凑到他耳边,攒了一腔温柔,叫了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睛来看她,她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凑上去吻他。

一个短暂又漫长的吻。

有种吻正在沉睡的王子的虔诚。

张虔皱眉看她,脸上的神气依然很困惑。

他终于又看到了她。

她的目光在他的注视中越发灼灼,她伏在他膝头,悄声道:“张虔,我们两个重新开始吧,我会比她对你好一百倍。”

他没吭声,半晌,手抚上了她的发。

此刻梁箴站在咖啡馆门口回忆往事,只觉得年轻就是好,可以肆无忌惮的做无意义的事情,只为抓住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她一辈子都会记得大理的那条笔直公路,低垂白云,以及田野的清香。

当然还有那首《世界是灰色的》。

梁箴走后,叶阳也走出了咖啡馆。

她走到路边,站在人行道上,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没有瞧见公交站,就随便选了一个方向。

一边走一边想,原来他真的难受了挺久。

原来他挨了梁箴的耳光。

原来他有五、六年都没谈恋爱了。

原来他避而不提梁箴,是因为愧疚。

原来程柠是他第三个女朋友。

以往她想张虔这九年到底在进行着什么样的人生。想来想去,也想象不出来。只是笼统觉得,那是一段漂亮的人生。事业节节上升,爱情在他眼前排着长队,就算理想失意,也无伤大雅。他永远不会局促,不会失意,永远体面。

她怕这样的人,因为找不到软肋。

分手时,她年纪虽小,但他的年纪好像没比她大多少。

俩人在心智上是一样的。

她自认为是他的软肋,用尽全力希望伤他一下,但后来发现他毫发无损。

她觉得这人不可撼动。

现在发现,原来他的人生和自己的想象是完全背离的。

她好像一下理解了当初盛超评价张虔:“看着长了一张进步青年的脸,其实骨子里挺老派的一个人。”

她当时不置可否。

“老派”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浪漫又隽永,是日光、车马、邮件都很慢,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它含有某种等待的意味。

等待不是故步自封,不是画地为牢,它是一种巨大的深情。

她知道张虔认真,他会认真对待自己热爱的人和事,但他不会停下来等待任何人。

现在蓦然回首,觉得自己的自以为多可笑。

或许,她从未真正了解过张虔。

回到家中,叶阳找出装旧物的铁盒子,从里头拿出那两枚戒指。

无论她有再多正当分手理由,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不该一言不发就分手。

十八岁的她把怯懦和回避当远见,多年来虽然有后悔的瞬间,但大多时候都是沾沾自喜的,认定就算真说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现在想,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和张虔会在日益渐增的感情相互了解,并且相亲相爱?如果她当年勇敢些,张虔现在是否已经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爹?

不是张虔没给够安全感,是因为她不相信感情可以打败时间,出现一点风吹草动,就觉得走到尽头了。

但其实,张虔比她想象中要稳定。

一个人在人生最该肆意的年纪,有五、六年的时间,感情上都是空白的。

任何语言在时间面前都是苍白的。

叶阳叫了一个快递,把其中一枚戒指装进快递袋中,递给了张虔。

快递次日达,所以寄出的当晚,叶阳睡得很好,但显示签收后的那天晚上,她的睡眠质量就受到了影响。总觉得张虔打电话过来了,一晚上醒过来七、八次去看手机,但事实是并没有。

之后一周,张虔那边都没有动静。

叶阳却没像之前那般紧张了。

九年都过去了,这一周又算什么。

而且她要准备《八仙过海》的发布会,事情太多,也没时间多想。

☆、第 50 章(捉虫)

《八仙过海》的发布会定在上海, 叶阳和林天一要提前两天过去。

临行前一天的晚上,叶阳忙到晚上十一点多, 刚关了灯躺下, 手机就震了。她以为是工作电话,正不耐烦呢, 拿起来手机看,却是张虔。

她躺回枕头上,接了电话。

张虔问:“睡了吗?”

叶阳用另外一只手盖住眼睛, 闷声道:“没睡。”

张虔道:“下来吧,我在你们家楼下。”

叶阳略微有些哽咽:“不下。”

张虔今晚格外有耐心:“家里不是有其他人么,下来吧,外面方便些。”

叶阳挂了电话,拿了一件外套, 下楼去了。

楼前的那几棵木槿早已谢尽, 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月光糖霜似的落在上面,像幅枯枝的水墨画似的。张虔站在树前,正在观赏, 听到楼门开的声音,就把目光调了过去。

叶阳走下台阶, 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像他走了过来。

张虔微垂了眼去瞧她, 她也看着他。

几秒钟后,叶阳问:“《名利场》的发布会成功吗?”

张虔点点头:“没出什么乱子。”

叶阳笑了下:“有点后悔把《名利场》给出去了,我还是陈导和杞姐的粉丝呢, 要是不给出去,这次就能见到他们,说不定还能合影,要个签名什么的。”

张虔停了一下,道:“不知道你还喜欢陈导,我这只有苏杞的签名。”说着从风衣的大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签名照。

叶阳愣愣地从他手中接过照片,借着月光一看,发现还真是苏杞的签名照。

苏杞的签名照跟别的明星的签名不一样。别的明星的签名是一笔走下来,如果不是粉丝,很难认出是什么字。苏杞的签名没经过设计,就是她自己的字,两个字并在一起,只要认识这俩字的人,都能看出来。

叶阳原本对这个不怎么漂亮的女演员是没关注的,直到有一天她在打工的咖啡店遇到她。她一身黑,在黄昏时分走进咖啡店,在窗边坐下看了两个多小时的书。

优雅安静,却不容忽视。

进咖啡店的人,即便不知道她是演员,也会不自觉的看她。

叶阳受到了某种震慑。

苏杞以往所扮演的角色大多是村妇,女杀手,杀人犯等非主流角色,或是乡土,或野性,或残忍,完全跟优雅安静不沾边。

没想到本人与角色相差如此之大。

从咖啡馆回去后,她对苏杞念念不忘。上网查了许多资料,越了解越喜欢。从那时起,她就把苏杞视为了偶像,多年来一直朝着她的方向去,要成为像她一样,具有安静力量的人。

再次见到张虔后,叶阳还跟他说了这事,因为苏杞就是电影学院出去的。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叶阳垂眼道了一句谢。

张虔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递到她眼前问:“这是什么意思?”

叶阳抿了一下嘴唇,轻声道:“道歉的意思。”

张虔怔了一下,问:“道什么歉?”

叶阳道:“不该不相信你。”

张虔像看怪物似的看了她半天,这才道:“你不用道歉,程柠的事,是我自己的疏忽,但我们的确在七月份就分手了,那天她也的确只是回去找护照。”

叶阳点头道:“我说得不是这事,这件事的确是你不对,你前面一直不正面回答你们有没有分手的问题,我觉得我误会是应该的。我说得是另外一件事,我不该在没跟你交流的情况下就草率的提出分手。”

张虔有些意外:“真不容易,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听到你这么诚恳的道歉。”

叶阳老实道:“你尽情嘲讽吧,的确是我的错。”

张虔看着她。

她垂着眼,的确一幅老实挨批的诚恳样子。

良久,他又笑了,道:“叶阳,你不用说对不起,如果你没做对什么,那我也没做对什么。我没有真的怪过你,只是有点迁怒的情绪。九年前我就知道经由自己的手失去了什么,而九年后,你说得却是不后悔。重要的是,我能感受到你是真不后悔,而不是假装不后悔。即便最后有一句对不起,也仅仅只是对分手方式不够温和感觉愧疚,潜台词是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那么做。你的不后悔,让我很不舒服,以至于有些事情做的不择手段了。我自己也诧异,我竟然对自己爱过的人如此卑鄙,我原来还有这么多没被发现的黑暗面。你说你在我面前不是叶阳,我想我在你面前也不是张虔了。”

叶阳垂着眼,轻声道:“没有啊,在分手后,不知道你和梁箴重新在一起前,我就后悔了。但你和梁箴复合后,我才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我想可能受到了打击,但又不愿意承认,就一直给自己洗脑,好像这样就可以掩饰自己的错误。把错误当成正确来对待。”

张虔点点头:“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在等我,因为你说过,如果没感觉了,要痛快一点。我离开你们宿舍时,在你们宿舍楼下面坐了很久,但凡能找到一点可能性,就回去了,但我没有找到,所以走了。后来又觉得是你把话说绝了,如果想复合,也该是你先给这个台阶,我才能顺着下去,就一直等着,结果什么都没等到,就心灰意冷了。至于梁箴,我不想跟你解释,是因为的确没什么可解释的,因为无论怎么解释都像借口,好像在为自己开脱。我想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能让它过去。”

叶阳没吭声。

张虔扬起下巴,看着她身后的夜色。小区里的路灯都设在楼后,因此楼前除了月色,什么光都没了,黑乎乎的一片。他眼底同夜色一样漆黑:“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们俩的关系,想我们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我们做学生时,年纪都小,人又没定性,人生中除了学业,就是爱情了。爱情非常重要,为它改变,为它妥协,为它委屈,甘之如饴。可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不能说看尽世间百态,但能懂得的道理基本都懂的差不多了,已经很难再被别人说服,也很难再为别人改变。理想不能,爱情也不能。所以俩人在一起,爱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合适。而我们俩个都太要强了。程柠的事,其实是个小争执,以后类似的争执会更多,但我们却能半个多月不联系。我就觉得九年前存在的矛盾,现在仍然在,我们还是谁也不肯先低头。这样的相处对我们两个来说是一种消耗,实在太累了,不如就到此为止。”说到此处,将目光从远处调回来,看着她,询问,“你说呢?”

叶阳呆了一下,忽然转身往回走,不过几步,上了台阶,走到门禁旁,开始摁密码。

她平时不常用门禁卡,因为还要从包里翻找,宁愿摁密码。九位数的密码,平时不过脑子,只要手挨着键盘就能摁出来,现在脑子一乱,手也跟着乱,怎么都想不起那一串熟悉的数字。她哗哗嗯了几遍,楼门解锁的提示女声怎么都不吭声,她索性放弃,人又下去了,见他还在,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他纹丝未动的站着。

叶阳见他不动,气更大了,换了左手又去打。

她以前哪里舍得打他,她觉得这是个小王子,白月光似的,不敢磕了碰了,但现在她只想打烂他的脸。

张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叶阳挣了一下没挣脱,眼泪反而出来了,这会又被他制住,急火攻心恼羞成怒,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的锤起了他。一边锤,一边叫他放开自己。

张虔有些招架不住,最后只得胡乱往怀里摁。

她在他怀里又挣扎了几番,发现完全挣不开,人没了力气,放声痛哭起来。

十一点多,小区里还有送外卖的。外卖小哥在小区迷了路,好不容易看到俩人,一路小跑着过来问,结果见俩人这阵仗也不敢问,就越过他们往前去。这小区的楼号藏得特隐蔽,很不容易找着,外卖小哥在叶阳所在的这栋楼前来回看了好几遍也没找到,最后还是回来,此刻已经听不到哭声,他就看着张虔,悄声问:“您好,这是七十三号楼吗?”

张虔点了点头。

外卖小哥松了口气,往三单元去了。

叶阳猛地将他推开,上了门洞台阶,站在门禁锁前摁密码。这次她能记起密码了。她正摁着,一只手过来盖住了数字键。叶阳抬手打了他一下。他另外一只手上来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反摁到门禁上抵住,不由分说的吻了上去。

他身上有一点汗意,汗意中有肥皂的清香,像柠檬又像马鞭草的味道,叶阳在他的重吻之下,几乎要哼出声来,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楼门前的声控灯暗下去,一切都静下去。

他贴着她的唇角道:“我今天说得每一句话都发自真心,如果你觉得对,觉得没必要耗,那就到此为止。如果你觉得不对,可以反驳,可以说服我。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能总是我推你,你才动,我不推,你就不动甚至还要往后退。”

良久,叶阳道:“我们同居吧。”

张虔一动未动。

叶阳看着他身后。楼门正对着绿化带,绿化带里几十棵枯树,月光下有一点萧瑟。她道:“我们两个都挺忙,一周见一两次这种恋爱方式已经不适合我们了。万一再有点龃龉,十天半个月不联系,耗着耗着就什么都没了。同居能将大事化小,也能将小事放大,有好有坏,但对目前的我们俩来说,应该是好处多于坏处。一锤子买卖,行不行,也就这一下了。你想结束单身生活吗?”

☆、第 51 章

半晌, 张虔把额头抵在她肩上,低声道:“在你们这个小区找房子吧, 我喜欢这里。”

叶阳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把他的脸从肩上捞起来,不相信道:“你说真的?”

他又将她揉到怀里, 嗯了一声。

叶阳只觉得那个“嗯”字是从胸腔里发出的,沉闷而有力,带出一点共鸣的震动, 她伸手悄悄抚过他的心口,而后亲了一下,道:“可是这离你们公司挺远的。”

张虔有轻度眩晕,像醉酒一样,不知道为什么, 他另外一只手撑住了墙壁:“行还是不行, 几个月就能看出来, 住不了太久的。”

叶阳心头一跳,直觉这句话有别样含义,但又觉得不适合深挖, 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月光落在台阶上,但他背着光, 她看不清他的脸。静夜无声, 她也不敢大声说话,怕破坏氛围,就轻声问:“你自己没房吗, 要租房住?”

张虔将手从她腰上抽出来,搭在她肩上,声音仍旧低低地:“我那房子离时代挺远,离你们公司更远,住这儿至少离你们公司近点。”

“是吗?”叶阳歪头思索,“你不是住九棵槐么,怎么会远?”

张虔顿住了,一错不错的看着她:“你想住我那?”

叶阳觉得这话奇怪:“你不想?”

张虔愣了几秒,忽然笑了,声音有点哑:“你想就成。”

叶阳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张虔抬脚敲了一下她身后的墙面,声控灯又亮起来,叶阳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他却一把她薅出去,摁回墙上,仔细的打量她。

叶阳只好硬着头皮和他对视,但慢慢地,慢慢地,脸就红了。

她在灯光里想自己素面朝天的脸,虽然不至于动人,应该也不会太差。但在他这种审视的目光中,她始终不自在,就别开眼睛,没话找话道:“你刚才笑什么?”

他却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奇怪,我原以为你会觉得住在我那里,会不舒服,想住外头。”

叶阳起初没听懂,见他一脸若有所思,渐渐明白了,忽然就笑了。他还把她当成以前那个固执又倔强,浑身都是刺的小姑娘呢,她解释道:“以前小,不懂得变通,现在马上就二十八了,还要那样,未免显得矫情。不过一步到位多少有些猛,咱们可能也不习惯,还是得适应。你家有多余的房间么,给我腾一间,我给你交房租就是了。”补充道,“太贵了我可住不起,五千左右能接受。”

张虔的手指擦着她的脸颊滑入发中,将她鬓边的头发悉数顺到耳后,让她的五官都露出来。她要低头,他用手掌强硬托起下巴,声音低得恰到好处,好像把这个夜晚也染醉了,有种微醺感:“你们老板给你开多少工资,一个月拿五千块出来租房?”

叶阳握住他的手,将手从下巴上牵下来,笑道:“我对其他的要求都很低,但对居住环境要求比较高,不然累了一天,回到家看着几平米的小屋,乱糟糟的,都没地方下脚,会丧得没力气奋斗。”

张虔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有时候,他会有一些不大理解。像她这样在这个城市一无所有的人,碰到他,就算不为他的爱情,为了他能带来的安稳生活,也该扑上来。就算不扑上,也该在他有所暗示时,主动一点。他常常会想,她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底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原想她这些年一定没吃过什么苦,毕竟漂亮是一种稀缺资源,到哪里都会受优待,但现在觉得她应该也吃了挺多苦。吃了苦,还不懂妥协,要么是苦没吃够,要么是骨头太硬。

她看着他,眼睛渐渐亮起来,嘴却抿住了。

张虔见她欲言又止,问:“怎么了?”

她认真打量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老了很多。”

张虔愣了愣,又道:“不是我老了,是我们太久没见。九年太漫长,跨度几乎相当于我们人生的三分之一了。”

他们都从肆意走向了成熟。

成熟是稳重,可到底没有肆意明亮。

而她经历过他的明亮,这种感觉就愈发明显。

她心中酸酸甜甜的,又问:“那你觉得我老了吗?”

他低眼正要仔细瞅,声控灯忽又灭了,他便笑了:“我想是没有吧。”

他这一笑,有点可爱的意思,叶阳的心脏忽然怦怦跳起来,她果然最爱他明亮的时候。她把脸重新埋回他怀里:“同居的事情,你真的想好了?这是改变生活方式的大事,你要认真考虑。”

张虔揽住她的腰,像在回复今晚吃什么这样简单的问题:“我是没所谓的,你要是后悔了,还来得及。”

叶阳虽然事先想过,但话一出口,还是有些恐惧,然而也得逼自己一把,她不能总是逃避,要学着与人建立亲密关系了。张虔是最让她有安全感的人,如果他都不行,其他人会更难。

她摇摇头:“我也无所谓。”

临近午夜,小区里的安保结队出来巡逻,隔着老远的距离就能听到对讲机里的喊声。他们每巡过一栋楼,就会冲对讲机喊:“XX栋,无异常。”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带着浓浓口音。以前叶阳失眠时,常站在窗前听他们喊来喊去,然后根据他们的口音辨认他们是哪里的人。有时还会听到家乡的口音,会倍感亲切。

安保的声音越来越近,叶阳恋恋不舍地打断这片安宁,问:“你不回去么,他们过来看到我们站在这儿,还以为在撬锁,准备入楼盗窃。”

张虔却并未放开,而是问:“你什么时候搬?”

叶阳想了想,道:“明天要去上海出差,忙完发布会估计会闲两天,我找房东谈谈退租的事情,如果没问题,就可以了。”

张虔这才松开她,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回来的时候给我发个信息,我去接你。”

叶阳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眼神暧昧,欲言又止。

张虔隐约看懂了,就配合着闭上了眼睛,甚至还俯了身。

叶阳见他如此知情识趣,笑了,伸手摁住他的肩膀,在他额上长长吻了一下,道:“今晚只有一次,来点仪式感,希望多年以后,我们会怀念它。”

一点狡黠,一点诗意,像是他记忆里的小恋人。

文学系的姑娘,脑子里存着很多情诗,不说就不说,一说就要化掉你。不过情诗再高明,都不如她那句无论将来他老了还是秃了发福了还是有啤酒肚了,她都会爱他,她永远爱他让他印象深刻。

后来,他遇到过很多向他示爱的人。外貌,家世,教养,事业,都构成她们爱他的原因,但再也没有一个像她那样刨除一切外在因素,纯粹的爱他。

程柠喜欢他,也无非这几项。当然了,还有更重要的一项,开明。他不过问她和前男友的事,也不介意她和前男友一块工作。同样的,程柠也不会因为他身边无关紧要的女人而生气,不会因为他工作忙,陪不了她而闹脾气。这是他们相处的共识,所以融洽,但永远生不出更深层次的感情。

那种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水乳|交融的,泥沙俱下的感情。

不过他们也不想要那样的感情,因为很累。所以渐渐地,就忘记了很多情感,渐渐地,人就迟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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