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避子汤 (第2/2页)
小满的心情也和此时的天气一般,灰败沉闷,大雨将至。
她根本不适合做太子妃,也不愿意为了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去磨平自己的棱角,将自己安在一个模子里。
天地都好像成了一个牢笼,将她关在这里,整日对着高高的宫墙,和记不清的脸的宫人,连时间都变得缓慢,只有宫里的花开花败,不断提醒她在这里度过的日子。
“若若,我真的不适合留在宫里。”小满缓缓说完,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江若若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总要习惯,时间久了会习惯的。”
“不”,她摇头,语气坚定。“不会习惯,永远都不会。”
从前周攻玉问她喝『药』苦不苦,手臂的伤疼不疼,她也曾说过自己习惯了。
可其实『药』还是很苦,伤口也一样疼。
每一次都同样深刻,没有因为经历得多了,便改变什么。
江若若看出她此时心情不好,只能安慰道:“看这天『色』约莫半个时辰后就要下雨,再忍一忍……”
白芫陪小满一同跪着,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周攻玉便赶来了。
他面『色』阴沉,隐怒不发。匆忙的脚步却显出他此刻的焦急不安,衣袍下摆随着步子摆动,如此刻风雨将至被掀起的湖面波澜。
“小满。”周攻玉叫了她的名字,待小满抬起头,便俯身将她搀扶起来。
江若若也由白芫扶着起身,还未站稳便仰面倒了过去,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若若!”小满推开周攻玉,立刻去拉江若若。
水榭那边七嘴八舌的夫人们,一看太子来了,纷纷噤声观望。
周攻玉立刻让人去叫太医来,又将慌『乱』地小满拉住。“先不要急,已经让人去找太医……小满?”
她扭过头,被周攻玉叫了一声,这才『摸』到脸上的湿意,抿了抿唇,眼泪流得更多了,委屈又自责,几乎说不出话,只抽泣着低下头,被他抱进怀里『摸』轻抚拍着安抚。
“怎么母后罚你跪,你就要跪?”周攻玉无奈地叹了口气,听着她哭,心像是被人撕扯一般难受。
“若若怎么了?”她将脸埋在手心,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只有她为我说话,她是不是也因为我受伤了……会不会出事。”
周攻玉发现她的身子都在颤抖,似乎真的是怕极了,哄道:“江若若不会有事,你若不放心,我们一起去就是了,她平日里身子那么好,断不会一跪就出事,不要瞎想。”
见到小满为江若若担心受怕到这种地步,周攻玉心里也忍不住有了一丝嫉妒。
好似在小满心里,他的分量远远不及江若若,也比不得韩拾。
皇后见到小满被扶起来,起身要来拦住他们,周攻玉回眸,眼中只剩令人发寒的冷漠,不见半点母子温情。这一眼让她的脚步生生止住,没有再往前。
若强行去拦住周攻玉,最后也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自己皇后的脸面。
起初带头说污蔑小满的尚书夫人,看到周攻玉对小满的爱护,此时也忍不住心虚起来。
*
太医赶到的时候,江若若才悠悠转醒,小满盯着江若若,紧张地问:“若若你感觉如何?可有不适,这些时日有没有『乱』吃东西?”
她自己是被人下过毒的,也害怕江若若是和人结了仇,被暗中设计,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太医凝眉沉默许久,突然撩起袍子跪在地上。
小满见他一跪,眼泪险些又要夺眶而出。
而太医说的不是“无能为力”的话,而是“王妃已有两月的身孕了”,硬生生将她的眼泪憋了回去。
小满的脑子空了一瞬,才呆呆地问:“你说什么?”
周攻玉松了一口气,拍拍她,笑道:“没事,是她要有孩子了。”
江若若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小满。“我有身孕了?!”
小满觉得一切都很不可思议,似乎若若还是当初在益州时的样子,与她一样都是个小姑娘,怎么突然间就有孩子了。
她看向江若若尚且平坦的小腹,迟疑了片刻,问道:“你要做母亲了吗?”
江若若满眼的欢喜,语气都是轻快愉悦的。“是啊,你以后可是他的婶母了。”
罚跪的事最后波及了许多,温家夫人本是想将脏水泼给小满,最后见真的开始追究,又连忙转了风向。好在温锦思从一开始便说了不是小满推她入水,也不算诬陷,正好将一切错事推到王尚书的夫人身上。有几位当日可怜小满,缺没敢为她说话的,等事后想将自己择干净,也纷纷附和,称太子妃并未推人,只是被人混淆黑白给诬陷了。
在李遇入仕上,王尚书是反对最为激烈的几人之一,也曾多次上书给皇上,对周攻玉多有批评不满。这些折子最终还是没有到皇上手上,直接送入了东宫。
以王夫人为首的几位,最后都因污蔑太子妃,被掌嘴五十,罚跪四个时辰。
不止如此,小满想起王夫人对她的说教,又让人出宫去查探王尚书,最后将他养在府外的美貌外室给抬进了府,以太子妃的名义,吩咐脸颊肿胀的王夫人要大度,气得王夫人一口气上不来,当日便昏了过去。
因为江若若怀有身孕还被罚跪,惠贵妃第一个去找皇后讨说法,最后还闹到了皇帝那处。
自此后,小满称病久居不出,旁人的花帖也一概不收。
对于给周攻玉惹麻烦这件事,她也总算是看开了。
兴许是从前不被人喜欢,她就更加想做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害怕自己让人觉得是个麻烦。即便是做了太子妃,她也希望安分一点,不要让人烦心。
可她日后是要走的,周攻玉还会有太子妃,会娶侧妃,也会有良娣和美人。
旁人若认为她不是个好的太子妃,那换了新的太子妃,兴许在两相对比之下,就会显得那一位更加贤德,也不算什么坏事。
她总归是不能永远做他的太子妃。
*
盛夏的热气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周攻玉整整一个夏日,都没有再去过皇后宫中。
许家和太子的关系已经僵冷,本来供本家人上位,也是由于当今天子平庸无为,一心情爱,让他们野心愈发膨胀,想要把控皇权。
谁知道被他们一手培养的周攻玉,最后会因为一个女子,硬生生将许家探入朝政的手给撕出来,连带着自己也要伤筋动骨,势力因此受损。
许家是百年的名门,先后出了几位皇后贵妃。以周攻玉如今的能力,虽能暂时除去许家对朝政伸出的手,却也不得不顾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许家若要与他抗衡,并非毫无可能。
太子是身上有许家的血脉,本能互相依存,硬要撕下这块盔甲,也使自己也鲜血淋漓。
入秋后,小满又去找了林秋霜,为她把过脉后,林秋霜如往常一样,又劝了她几句。拗不过她,还是抓了『药』让她带进宫。
自从江若若有了身孕后,周攻玉也有意无意地问过她是否喜欢孩子。
她总是敷衍地搪塞了过去,自那以后,周攻玉似乎生了别的心思。
虽然往日里他和正人君子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却也不像如今这般不知节制,几乎除了来月事的几天,都少不了要在她身上耕耘一番。
只要周攻玉不在床笫之事上说些羞人的话,她对房事其实很看得开,也不会有什么抗拒。
就是腰有些酸痛,夜里没睡好,白日再补觉就是了,况且周攻玉在这种事上,总是十分照顾她的感受,除了偶尔几次会让她不适,大多时候都是欢愉要多。
她不像周攻玉,过于热衷这些,就算再有精气也会被榨干的。她思量一番,想到那位因纵欲过度而在朝上晕倒,被人嘲笑至今的官员,便开始推拒周攻玉。
若是堂堂太子殿下,哪日也忽然晕过去,被太医诊出是不知节制,房事过多而导致的,那他们的脸面都要丢净了。
待到夜里,周攻玉轻车熟路的去解她衣带,手从衣衫下摆伸入,却被紧紧抓住。
小满煞风景地问道:“你不累吗?”
“你困了吗?”周攻玉停顿了一下,又哄劝地说:“一次就好,然后再睡,好不好?”
“我不困,我是说你整日这样,都不觉得累吗?我见你眼下都泛了青。”小满说得很是真诚,周攻玉听完却沉默了。
小满见他脸『色』逐渐不对,似乎是有些生气,问道:“我是担忧你身子会虚,要是……”
“虚?”周攻玉咬字十分用力,缓缓俯下身子『逼』近她。“你竟然觉得我会虚?”
“我只是说说。”
周攻玉的手往下移了几寸,忽然笑了一声,凑到她耳侧,气息温热,如羽『毛』扫过,激得她发痒。
“是不是昨晚太轻了些,竟让你觉得我会虚,看来还是不该心软,今夜无论你如何哭着求饶,我也不能放过。”
周攻玉在这种事上,向来是说到做到,也当真如他所说,即便小满哑着嗓子哭出声,也不肯再心软地放过她,
而因为此事频繁,她的『药』却不敢停,若身子无碍,却总是当着周攻玉的面喝『药』,必定会被他猜到,只能偷偷喝下避子『药』,再命人将『药』渣拿到东宫外的地方丢弃。
醒来后,小满起身去沐浴,却被他抱了回去。这几日都是如此,每当事后她要沐浴,都会被按回怀里,等到早晨才洗漱一次。
*
走出东宫一段距离,周攻玉又想起一些事,便折返了回去,本想朝书房走去,却闻到了苦涩的『药』香。
宫女手里端着一个陶罐,见到周攻玉立刻跪下行礼。
苦涩的『药』香便是从她手中的陶罐里散发出来。
“这是太子妃的『药』?”
宫女出于心虚,低头不敢看他,只能点了点头。
“是什么『药』?”周攻玉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又不愿意相信,面『色』冷了下去。
宫女不敢回答,只能说:“奴婢也不知道,太子妃并未说过。”
周攻玉看向陶罐的眼神逐渐冰冷,一想到那个可能,胸口处憋着一团闷气,火烧火燎一般的疼痛。
“阿肆,把『药』渣送去给徐太医,问仔细些。”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冷寒得像是要凝结出冰来。
周攻玉推门而入的时候,小满正放下『药』碗,皱眉擦去唇边苦涩的『药』汁,见到他微微一愣,问道:“怎么回来了?”
“有些事忘记了。”他脸上还保持着温柔的笑意,似乎什么也不曾发觉。“不是说好了,怎么又开始喝『药』?”
小满看了眼碗底的『药』渣,面『色』如常,回答道:“近日食欲不振,才让太医抓了『药』来。”
周攻玉眼眸沉静地看着她,笑意未达眼底。“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都是小事,不必让你烦心。”小满的手指轻敲着桌子,轻一下重一下,心中也有几分焦虑。“不是还要上朝?不要紧吗?”
周攻玉走近她,白芫自觉端着『药』碗退下。他目光扫过『药』碗,眸光微暗,俯身吻住了她的唇,从她口舌中,尝到了残留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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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一直在防备周攻玉,也是因此才不愿告诉他避子『药』的事。
若周攻玉知道了,才会想尽办法破坏。
而她猜得没有错,他的确是这种人。
也是因此,在太医告诉他,那些『药』渣是避子『药』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便想到了应对之法。
“徐太医,你可有办法,开一出补身子的『药』,让它的味道和避子『药』一般。”周攻玉说完后,又问道:“避子『药』喝太多,可会损害她的身子?”
“自然是有。”
周攻玉沉思片刻,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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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喝避子『药』被周攻玉撞见,小满以为此事并不算什么,如往常一般,随意两句便能将此事打发过去。
而等她再次喝避子『药』的时候,却查出了不对劲。
味道其实没什么不同,也许只是熬的久了些,可她却对此耿耿于怀,始终放不下心。
等宫女想去倒掉『药』渣的时候,她让白芫叫住了人,并留下了『药』渣,全部倒在地上,拿着一根筷子翻找,终于找出了不对劲。
她喝了这么多『药』,对『药』里加了什么东西,自己也是知道一些的,可这堆『药』渣,明显不是『药』方上写的『药』材,不过是味道相似。
小满傻傻地看着,良久后才对白芫说:“他知道了。”
周攻玉知道了,还将她的『药』给换了。
原来他们都是在彼此算计。
小满僵硬地起身,缓缓走到案前坐下,也没让人收拾地上的『药』渣,只闷声道:“我还以为自己能瞒过他,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周攻玉根本没有要让她离开的意思,他换了这些『药』,无非就是想要她能有身孕,用孩子让她心软,让她不愿意离开。
他以为将避子汤换了,她不会知道,直到有了身孕才会明白……何必如此,若她真的有了身孕,也断不会留下孩子。
白芫看她沉默不语,更觉得此事不小。“太子妃不如和太子殿下再好好商议一番。”
“我要出宫。”
白芫疑『惑』:“什么?”
“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