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第2/2页)
徒生几分悲惘,钟连海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他终究会有那么一天?
如今想起这些事情,钟意已经很平静。偶尔身边有人谈起三年前那件发生在亚洲大国的著名洗钱案,父亲的名字以拆开重组或谐音的形式出现在即兴冷笑话中,钟意甚至能够配合地微笑着轻抿一口下午茶。
她能平安富足地活到今天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侥幸,所谓的尊严与名誉都是诗人头上的礼花,一夜春风满梨棠,而她活得寂寂又苍茫,很散漫地窝在凛冽寒冬,懒得将四季指针拨向下一个春天。
钟意打着呵欠,如往常一样在七点半的早餐时间查看邮箱,今天那封邮件排在未读列表第三名。
她点开,又是一句干巴巴的早上好就没了。她顿时有些兴致缺缺,把手机放在一边,往吐司上抹果酱。
上周对方冒了几句人话,说分公司的经理突发疾病,他代替人家去国外出差几天,就当是今年的休假了。
钟意看完哑然失笑,第一次见有人拿出差当休假的,并且还是替别人出差。工作狂到这个程度,简直跟牧鸿舟有得一拼。
这个名字骤然间出现在脑海,钟意微怔片刻,神情转淡,按下右上角的关闭,开始处理其他未读邮件。
她一边写上午的会议提纲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沾满果酱的吐司,避免让果酱把化好的唇妆弄脏。
味蕾在得到香甜满足的同时释放三年前的记忆,牧鸿舟第一次在她家过夜后的早上,笨手笨脚地把两片吐司烤成了硬纸壳。
那个曾经连吐司都不会烤的笨蛋如今以一副精英大佬的模样频频出现在大众视野。
财经新闻里他被镜头拉伸过后依旧英俊年轻的脸庞,商业访谈中他圆滑有度的谈吐,娱乐八卦里他真真假假从不回应的花边新闻。
舟翼科技在去年上市华尔街,牧鸿舟一举晋升福布斯前列,在一众老成沧桑的老牌企业家中,他过分年轻帅气的脸扎眼至极。
虽是商界人士,但围绕着他的话题从未减少,大牌明星也未必有他那样的人气,他越是低调越是有人想要深挖,他的才华,他的身世,他的感情。
舟翼科技推出配有AI载体的神经传导投影设备,用户即使相隔千里也可以像面对面一样和对方交流互动,这对于无数为情所困的异地恋情侣们来说实在是一味救命解药。
产品发布会上,记者突然向董事长提问:“请问牧总设计这款产品的初衷是什么,因为您和爱人是异地恋吗?”
这种先入为主的狡猾问题向来难不倒牧鸿舟,可这时他却仿佛在失去了语言系统,密集闪光的镜头诚实记录下他瞬间黯然僵滞的面容。
身旁助理对该记者投去警告的眼神,目光示意下一个提问。
牧鸿舟重新拿起话筒,他短暂地卸去世故的面具,露出寻常二十四岁的年纪该有的青涩,真诚而无措地:
“我一直在找她。”
舆论爆炸,碎了一地少女心,炸出一片尖叫声。
黄金单身汉竟是痴情小狼狗?迷妹们羡嫉掺半,纷纷猜测这究竟是一起失踪谜案还是一出虐恋情深,顺藤摸瓜深扒再深扒,直到有人爆出几张牧鸿舟大学期间的旧照。
他在人声鼎沸的篮球场接过一个双马尾女生的矿泉水,后来他们出现在校园僻静的操场和林荫道上,女孩娇软身躯趴在他背上,光线太暗看不清面容,只从他头顶露出一双极漂亮的猫眼,眼尾愉悦地勾起,在暗夜里水光潋滟。
钟意深感青春年华易逝,过了二十五岁开始不说皮肤,心态崩得厉害,总担心哪天早晨起来冒出一道鱼尾纹。
小孩子喜欢偷穿大人衣服,其实大人更爱装嫩。钟意买了一大堆学生制服裙,誓要把青春的小尾巴再扯长一点。
那天她心血来潮,扎了个双马尾配新买的水手服裙子,进了实验室收到两束来自中|国留学生的热烈目光。
她还当自己装嫩翻车了,结果那两个留学生率先忍不住地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师姐,您以前去过S大吗?”
钟意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们话背后的含义。压下心头微震,她笑答:“我本科也在这里,没去过S大。”
她不知道牧鸿舟如今的名气已经大到连那么久以前的短暂露面都能被扒出来的地步。
国内版块的新闻推送里时有出现的名字,实验室里两个师妹仍旧好奇的打量,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涌上来的回忆碎片。
牧鸿舟以各种钟意愿意或者不愿意的方式存在于她的生活当中。
三年了,钟意漫不经心地想,物非人也非了,身边的一切都和三年前不同,只有那封早安邮件,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每天早上八点整。
她一开始一直没回,对方还一直在发,到了后来她想回点什么又担心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默契,干脆一点回应也不给,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这个人固执得可怕,一发就是三年,没有回应的“早上好”说了一千遍。
钟意多少能从中看到一点曾经的自己的影子,她以为持之以恒总能水滴石穿,其实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独角戏。
她觉得这个人行为滑稽而令人费解,大概牧鸿舟当年也是这样看她的吧。
她不闹了,她离开了,大家都落得清静舒心。
钟意放下刀叉,喝完一杯早茶,起身去厨房把沾着果酱和面包屑的盘子放进洗碗机,含着漱口水去卫生间补妆。
粉饼盒子啪地盖上,镜子里站着的女人眉如墨画,眼角飞花,一袭月白色刺绣短裙贴着姣好身段,腰部掐着细细的暗金丝线,包臀裙摆长至膝盖。
偏中式保守的一套礼服裙,钟意硬是把它染上几分妖娆妩媚。
实验室最近引进了来自中|国一家公司设计的交互平台,虽是新公司但实力强劲,据说最近被某大集团收购,前途光明,小作坊顿时财大气粗起来,远赴重洋做一回东道主,全然包揽下今晚与学院交流宴会的所有开支。
钟意在客厅的食盆里倒好足够的狗粮和清水,从衣帽架上取来大衣,裹住单薄礼裙,开门迎接料峭春寒。
从家门走到院子的路上,她从挎包里一个小隔层内取出一枚钻戒,推进左手中指的第二个关节内。
戒指已经戴了快三年,外圈都磨出花了,上面小小的钻石摇摇欲坠。
钟意考虑要不拿去抛个光,再把钻石加固一下,可转念一想这么便宜的戒指,本就是随心买来做戏用,不如抽空去商场买个新的。
她疲于应对各种各样的追求告白,西方人大胆,即使她一点暧昧不给也架不住人家血气方刚的热情。话轻了没用,说重了反倒显得她很没有礼貌。
于是她花费一些钱财为自己伪造一个订婚的身份,旁人搭讪时假装不经意地向对方展示自己手上的钻戒,管他英国是真绅士还是假绅士,总之,钟意巧妙地利用道德作弊,解决了很多麻烦。
出门正好遇见遛狗回来的伯朗太太。伯朗太太很热情地向钟意打招呼,并告知目前有两个人有买房的意向。
钟意即将毕业,毕业后自然不可能在这里住着,这里靠学校近,同时离繁华区远。
她正在着手搬家,这栋房子本就是方便上学买的,留着无用就卖掉,而即将搬去哪里又是一个问题。
简历投出后收到很多offer,可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决定好几个月后将要去哪家公司就职。又或者说,其实她还没有做好在英国长期定居的准备。
她的根不在这儿,也没有遇到一个可以互相慰藉依托的灵魂伴侣。
她没有办法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永远地生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看见戒指的牧鸿舟:我绿我自己
钟意:丑男,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