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救人 (第2/2页)

这人上前一步，躬身道：“首领何必怨恨读书人呢？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男子重气节，所以才求贞节女子为配偶。读书人读的是圣贤至理，修身养性，先以忠孝仁义约束自己，而后施及亲族、朋友、男女子等，此教化敦民也。有难，丈夫死之，妻子从死之。我等后生听闻后，敬重他们的忠贞节烈，以他们为楷模效法，追念他们的德行，请官府旌表，希望他们的行为能为一方表率，使一方水土百姓都知晓忠孝仁义，请问何来逼迫一说？”

王端张大了嘴巴，这人也太能说了！他将这人的话回忆几遍，明白了这人论点的核心就是“忠孝仁义”，只要驳倒这四个字就可以了。

鲁迅说封建道德的本质是“吃人”，他是如何驳斥忠孝仁义呢？

王端居高临下，忽然笑了起来，“哈哈，你说的也对，但人家女士不愿意死怎么办，你们要怎么做？”

这人本要再说话，忽然发现王端话里的陷阱，暗道，孙少夫人不愿意死节，孙老爷子不该逼迫她，应该用冷暴力来解决，假以时日，少夫人自己也没脸活着了。孙老爷子为了得到一个贞节牌坊才干出这种事来，不想王端抓住这个借口来找茬，确实不好回答。

这人把心一横，“少夫人不愿殉节，贪图活命，此人之常情，我辈本不该怪罪。毕竟，能舍生而取义的终究是少数！”

“说得好，”王端不得不承认，“说得好啊，这传统文化高明就高明在这里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表明上是大仁大义，背后却让女人生不如死啊！你们一面说大丈夫如何如何，所以女子要如何如何，那么我问你，这是女人是自愿的吗，她们有的选择吗，这种仁义道德是她们参与制定的吗。这些都是你们强加给她们的，是男人决定了她们应该怎么活，应该怎么死，所以你才能厚颜无耻地说出‘我辈本不该怪罪’！你是真不怪罪吗，你们不过是用软刀子、用冷言冷语一点点将她逼上绝路。要不说你们这些传统读书人满肚子都是坏水啊，你们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杀起人来是真不用自己动手啊！”

王端对所有人大声喊道：“我告诉你们今天问题出在哪里吧。你们今天来真的是为了救这个女人吗，你们是来逼她去死的！今天我当一回老师，告诉你们错在了哪里，不是你们谁做错了，而是你们的思想错了，你们所读的书，所信奉的至理错了。因为他们没有把人看成礼教制度主人，而是把人当做礼教制度的奴隶了。礼教本来应该保护生命，弘扬生命，而不是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吃人的封建礼教，成为祸害女性的罪恶制度！”

“你们回去后想想，”王端在台阶上一面踱步，一面布置家庭作业，“好好反思一下，你们所信奉的学说，真的灭掉了你们心中的欲0望了吗。你们读书求官，真的是为了百姓吗？你们事到临头真的愿意死吗？你们所学的东西能提高粮食产量来解决饥荒吗，能促进社会进步吗？请你们回去想想，自从独尊儒术以来，两千年了，社会真的进步了吗，还是越发展越落后了？”

“我举两个例子，你们回去思考一下：一个是女性的地位，两千年了，女性地位提高了还是降低了？第二个，孔子的理想不是约束君主，使他们行仁政吗？这两千年来，君主的权力是扩张了还是受到了约束？第三，你们的学说是否能增加农工业产量，是否能新增加的人口提供衣食住行所需的物资？第四，你们的学说能抑制土地兼并，实现天下大同吗？你们代表的是地主的利益还是农民的利益？”

王端的最后一个问题将他们震慑住了，原以为王端是个土贼大老粗，这些人完全没想到王端竟然有一大套说辞。

“明天上午都给我交一篇文章上来，”王端不会马上放他们走，“将我说的话想想，你们可以反驳我，也可以赞同我，但必须说出个所以然来。明天谁要是不来，我就让谁不得安生！”

士子们开始往外走，王端将刚才那人喊住，“还没请教老兄的大号哩。”

“学生朱遂良。”

朱遂良恭敬行礼，王端满意地点头后说道：“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明天再来谈谈你的见解。”

等众人都出去了，程芳擦去额头汗水，喃喃道：“没想到会主能将他们说服。这些学子最是不怕死的，有时候连皇上也奈何不了他们。地方上的学子尤其难以控制，一旦他们对父母官不满，就会到孔庙去哭庙，借机诋毁官吏，从而将官吏赶走。”

“咱们和那些文官不同，咱们手里有枪！”王端心情大好，“走，今天早点下班。”

来到后宅，王端请孙少夫人出来相见。

那女人用袖子遮住脸，像戏剧里的青衣一样，扭扭捏捏地出来了。这女子显然是听到了王端在院子里说的话，直接跪下感谢王端救命之恩。这女人娘家姓郑，名字不能随便透露，王端只好叫她郑娘子。

王端趁机喵了两眼，发现这女子还是有几分熟姿色的，但他现在对这类女性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看到躲在帷幕后面偷看的两个女孩，这是程小禹送来的，王端将她们喊出来。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奴婢贱名红袖，她是红鞋，奴婢两人都是归德的乐户女子。”

王端见这两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女子眼中充满恐惧，心中很不高兴，老子又不吃人。

“你们别害怕了，刚才我说的话你们应该也听到了，到了我这里你们就算自由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红袖说道：“奴婢什么也不会，只会唱小曲小调。”

“嗯？”王端大喜，“你们会唱歌，那太好了！”

王端将耿六喊来，“六啊，我准备委你以重任，成立保安军宣教文艺团，由你担任团长，挂中校军衔。”

耿六听了，立马跪在地上，哭声震天地感谢王端的知遇之恩。

这家伙不像个有志气的，王端有些后悔了，但大丈夫岂能出尔反尔，先让他干着吧。

“你先把这两个女孩编入团中，让她们编一些小曲小调，将咱们保安军的军纪、功劳、政策之类的都编成歌曲，然后到处唱去。”

王端想起后世的事来，宣传也是一项重要的工作，他今天吃了一个大亏，险些被读书人当做银贼，很大原因就是没有自己的笔杆子造成的，这个短板一定要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