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六话他原谅不了他自己。 (第2/2页)
又逃避又逃避又逃避,连个眼神他都要躲!他除了躲还会干点什么?!
“……跟你说话是真生气。”陈述厌气得牙痒痒,“我差点没被活活电死,我就没有知情权?什么道理?!我都想去告你了!!”
“……”
“低头干什么,抬头!”
徐凉云抿了抿嘴,乖乖抬头了。
他一抬头,眼睛里那些流转不去的心绪就进了陈述厌的视线。
陈述厌很难形容那是个什么样的眼神,只觉得里面的愧疚和自责像能比天高的浪。
陈述厌一下子就被这个眼神击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气瞬间全消了。
他沉默了。
徐凉云也不敢吭声,两个人就这么相顾无言了好久。
沉默了很久后,陈述厌就有点受不了了。
“……徐凉云。”他说,“你说点什么。”
徐凉云看着他,紧抿着嘴,沉默不语。
陈述厌问:“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没。”徐凉云说,“我就是……你用不着心疼我。”
陈述厌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被这一句话搞得脑仁生疼,真是又想生气又不舍得生气。
他扶着脑门慢慢蹲了下去,很想冷静一下。
徐凉云却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怎么了,连忙上前了几步,跟着蹲下去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他这一蹲过去,才发现陈述厌根本没事,就是被他气得有点冷静不下来,才蹲下去平静平静。
陈述厌蹲在地上,扶着脑门,垂着眼帘看着地上结冰的水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太无奈了。尽管不知道是对徐凉云,还是对自己,亦或是对这操蛋的一切。
又或者每一个都令他很无奈。
“……徐凉云。”他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压根就不记得那天……医生告诉我,损害太大,所以我身体各项机能都有降低,免疫力也下降了,还影响了记忆。说真的,我都不记得那天我是怎么被弄走的……我这几年也经常发烧感冒,都是因为那件事。”
徐凉云:“……”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陈述厌说,“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也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只知道把我弄走的人跟你有仇,不知道为什么盯上了我。”
“……你这么对我,我听到你中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心疼你。我知道你可能有隐情,我知道即使你有隐情你也是对我冷暴力了,我知道我该恨你……但我他妈的就是想心疼你。”
“……我真是贱啊我。”陈述厌笑了一声,说,“你也真是混账啊。”
陈述厌有点语无伦次,也不管徐凉云吭不吭声,又自言自语地喃喃着把话说了下去:“这么多年了……都五年了。”
“再算上一起的五年……我们都十年了,徐凉云。”
“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啊……我们都这么长时间了。”
“我跟好多人说过你。有人说我比自己说的更恨你,有人说我好像也没那么恨你……说来说去,有时候我自己都迷糊,不知道到底恨不恨你……又到底多恨你。”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陈述厌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对我。”
“……你就是个混账啊你,分手你总得给理由吧……累了算什么理由。”
“我们不是还好好的吗……我总记得我们还好好的。”陈述厌说,“我不记得那天,但我记得前一天……前一天你还给我买花,你还说爱我……你还抱着我说明天早上给我买粥喝。”
陈述厌说这些时一直扶着脑门,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晦暗难明,像在很努力地回想,又像在很努力地不去想。
他说到这儿,才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徐凉云。
陈述厌问:“我那天……喝粥了吗?”
徐凉云低下了头,嘴唇抖了好半天。
不愿意去回想那天的,不止陈述厌一个人。
好半天之后,徐凉云才终于颤着声音,回答了他。
“……喝了。”
他说:“那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买粥。”
陈述厌又问他:“是你救的我吗。”
“……不是我。”徐凉云说,“是向徊带人去的……我那时候……在吐。”
陈述厌怔了一下。
“……不是觉得你恶心,我是……太恨了。”
徐凉云说:“不是恨叶夏,是恨我自己。”
陈述厌抿了抿嘴,不吭声了。
两人再一次相对无言了片刻。
最后,徐凉云长出了一口气,低了低头,对他说:“你不要再去想这件案子了,也不用在乎我中没中弹,手怎么了……这些都是我活该,你只管恨我就好了……你是被我连累的。”
“你恨我吧。”他说,“你恨我,我心里才过得去。”
徐凉云声音有些颤,仿佛所说的字字都是他心上的血,一滴一滴颤颤悠悠。
陈述厌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轻轻问了他一句:“那你还爱我吗。”
陈述厌肉眼可见地看到他身子一僵,像是被这句话捅中了心口。
陈述厌笑了一声:“你还爱我。”
徐凉云抿了抿嘴,伸手抹了一把脸,站了起来,道:“别说了,送你回家。”
陈述厌脸上的笑意悲凉了:“你果然还爱我。”
徐凉云紧抿住嘴,再次沉默了下来。陈述厌看见他的右手在一阵阵轻轻地抖,像是控制不住——那不像被感情感染,像是病理性的在抖。
“……是。”徐凉云说,“但是我们完了。”
陈述厌像听不见,他抬起头,看着徐凉云,问他:“手到底怎么了?”
徐凉云不吭声。
陈述厌接着眼圈通红地问他:“你不会真的割腕了吧?”
徐凉云不发一言,低下了头,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被徐凉云毫无道理地扔下了整整五年,陈述厌心里的问题太多,已经多到无所谓有没有答案了。
他接着问:“你为什么扔下我不管?”
“你为什么不过来看看我?”陈述厌蹲在地上仰头问他,“为什么要在我重伤的时候跟我分手?你既然还喜欢我,那到底为什么分手?到底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你为什么都不问我疼不疼?你就这么不在乎吗,你不是很喜欢我的吗……你不是说过那么多次爱我吗?”
“……你到底为什么做对不起我的事?”
似乎是明白自己终究难逃一劫,半晌后,徐凉云终于闭了闭眼,再次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出来。
他声音都有点哑了:“因为我也算是害你的人。”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所以……我知道那么做是伤你,我知道有错,我知道那么做会伤你……我知道你那时候疼,可我……我没资格去问你疼不疼。我也压根就没想让你原谅我,我就是……爱不下去了……想让你恨我。”
“……我没脸去看你。”徐凉云说,“也没脸去跟你继续处下去了。”
话已至此,陈述厌就明白了。
他低下了头,长长出了一口颤抖的气息,扶住脑门,手一阵阵发抖,突然很想哭。
徐凉云和他不一样,他把那天记得清清楚楚。
陈述厌不记得,但徐凉云记得那天的每一个细节。他记得陈述厌的惨叫,他记得他身上的每一处伤,他记得那天的每一滴血。
他原谅不了他自己。
这就是他们分手的理由。
五年了,陈述厌那样用力地恨过他,恨得血都滚烫,可今天夜里的风太厉害,它们全都被吹走了。
“……我送你回家吧。”徐凉云说,“你回家吧。”
陈述厌仰头看他。
他看到路灯洒在徐凉云肩头上,冬日的风将他的衣服吹得哗啦哗啦响。
陈述厌忽然无端感觉徐凉云正在这猎猎寒风里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坍塌。
“……别再联系了。”
徐凉云对他说:“对不起,陈述厌……我真的对不起你。”
“……你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