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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5)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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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魏东辞见她难得沉默,挨到她身边坐下问道。

霍锦骁放下帘子,从袖里摸出曲梦枝给的诊金,在手里掂掂。

好家伙,份量沉得很。

“还你。”她将这包银子扔给魏东辞。

“给我做什么?”魏东辞接下。

“你的诊金,不给你给谁?”霍锦骁打了个呵欠,从梁家出来已近三更天,她有些思睡。

“家里的银子本就要叫夫人存管,日后我的营收也是要交给你的,迟早的事,你先收着吧。”魏东辞把银子推到她脚边。

霍锦骁把脚一缩,挑了眉道:“跟我什么相干,快拿走。”

说着,脸就有些发烫。

“刚才有人答应过我,东海回来就嫁我的……”魏东辞凑近她。

霍锦骁神情顿滞,瞪眼凶道:“你漏听了两个字!我是说从东海回来……再议!我没答应你。”

魏东辞瞧她窘得眼神乱瞟,就是不肯看自己,一时爱极,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她被这人笑得羞恼,心里琢磨了几番,却也笑了起来。她本不是这忸捏之人,却老在他面前被逗得像三岁孩子,都怪魏东辞太无赖。

没脸没皮,哪家姑娘遇上了都要恨他。

又恨,又爱。

————

二人回到医馆,“梆梆”更声传来,不多不少刚好三下。医馆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已睡下,魏东辞不想把人吵醒,自己去了厨房烧水。霍锦骁回了厢门,将头发拆下,换上家常衣裳,把脸上的面具剥了,正想出外寻水洗漱,便听门外有人敲门。

她将门打开,却是魏东辞一手拎着铜壶,一手捧着托盘,铜壶里是沸水,因怕烫到她,他侧身而入,霍锦骁见状忙接下他手里的托盘。

“才刚烧水看到厨房里有些剩下的圆子,我顺手煮了两碗,趁热吃了去去寒。”他拎着铜壶反身将门关上。

霍锦骁低头一看,盘里搁着两只青花碗,碗里头是珍珠大小的白圆子,汤上浮着桂花,冒起的热气带着股甜香,着实喜人。

“师兄,君子远疱厨,你倒好,又是饺子又是桂花圆子,手艺不错呀。”她把盘子放到桌上,打趣道。

“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手艺,一个人在外头想吃点热的,有时就得自己动手,慢慢就会了。什么君子远疱厨,我只是个江湖郎中。”他一边说,一边走到盆架前,拿热水兑进凉水,转头喊她,“过来把你的易容洗洗。”

霍锦骁走来试试水,暖热伏手,她便化了些药粉在水里,将脸上和手上的易容药洗了,魏东辞又替她换过两遍水,才算完事。她拿着干净的绢布帕子拭脸,耳里听到水声,她心里奇怪,转头望见东辞已就着她用过的水俯头净面。

她的心头瞬间泛起些说不清的情绪,柔软甜蜜。

虽说这水已是第三遍,也算清清净净,可到底是她用过的,他竟半点不忌不嫌,这其中的亲厚无间,便是沉默的情意,再多的甜言蜜语都难企及。

世上多少夫妻,处了一辈子,也做不到这样的体贴亲厚。

不知怎地,她又想起曲梦枝和梁同康来,一时恍惚,便隔衣抚上他的背。

魏东辞正净面,不妨背上她的指尖划过,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水滴滴嗒嗒地落下,发丝也粘在颊边。

“小梨儿?”他惑然唤她,正欲转头,有双手却自他身后圈来,他胸中一震,背上已有温热的绵软贴来。

霍锦骁抱住了他,隔着衣裳摩挲他背上狰狞的伤痕。

便只这短短瞬间的感动,她已豁然明白,这段年幼懵懂时渐起的感情,早就融进生命。

难以抗拒。

“东辞,答应我,不许再瞒我,我不想像曲夫人那样。我情愿要明明白白的痛,也不要无忧无虑的喜。”

她原谅他少年时自以为是的付出,接受他曾经义无反顾的爱情,也感激他为她做过的所有事,但他们都长大了,该当明白漫漫长路携手共行,谁也无需谁来成全,山海同赴,即便有朝一日生死分隔,再痛也是圆满的生命,而非怀揣幸福的假像,活成另一个人想要的模样。

魏东辞久未言语,只背对着她,呼吸几经浮沉方将胸中炽火平息,平静而郑重地开口。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呃,9.14是离9.16很近了,而9.16,就是明天,是去青海湖的日子……

前后共九天……

然后,这几天的更新我扔存稿箱,时间是每天下午4:30。

我心已飞。

☆、疑心

春雨绵绵, 一下便是多日, 霍锦骁的伤势已然无碍,只是因为梁同康之事并那细作的问题, 她未回玄鹰号,仍暂留医馆。说来玄鹰号已经在石潭停留了近两个月,算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祁望这几日来的少了, 说是找了新的买主,看货、卸货、清点都要人盯着,他忙不过来。

霍锦骁这甩手掌柜对他有些歉意, 祁望到底没责怪她半句,只是要她好好保重。

医馆的日子很清静也很规律,她闲来无事就帮医馆里的学徒晾草药,也去厨房里打打下手, 和厨上的大娘学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做来给魏东辞献宝。魏东辞倒不舍她十指纤纤沾上阳春水,只是架不住她乐意。医馆事务繁忙, 他又要诊病,又要处理江湖事端, 每日都忙,她看着心疼, 总要找些办法替他解乏。

自打那日从梁家回来后,她便觉得两人之间添了些不可言喻的情意,便是再寻常的日子, 那时光也过得有滋有味,就像从前在云谷里一样。

“吃枇杷。”

趁着午间一点休息时间,霍锦骁把人唤到内室,拉着魏东辞吃枇杷。

枇杷是东辞的一位病患送来的,满满两大筐,这是入夏前的第一茬果,还有些酸,她剥好去核,果肉拿蜂蜜渍了半天。

“这种事,不用你动手。”魏东辞瞧她满脸堆笑的模样,那枇杷都不用入口就已经甜到心里。

“别罗唆,快尝尝。这两天你嗓子有点哑,多吃点润润。”霍锦骁推他的手。

魏东辞微微笑起,这丫头待人总是好的,贴心贴肺。他舀了勺枇杷肉送进口,果肉微酸,蜂蜜香甜,倒是刚刚好,她又满眼期待看着他,叫他一勺接一勺,将枇杷肉吃得干净,只觉这碗里装的若是苦药毒药,他吃着也甜。

“乖。”霍锦骁很高兴,抬手摸摸他的头。

他刚要说话,外头小厮进来传报。

“公子,外头有位霍爷求见。”

二人一愣,不约而同地站起。

竟是霍翎亲自到访。

————

把人引入后园,魏东辞取来茶具,霍锦骁便帮着煮水,霍翎坐在上座瞧二人默契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扬。他今日微服来此,穿着团花的箭袖袍,倒像哪家的富贵公子出游归来。

“殿下有事遣人来通传一声便好,怎么亲自过来了?”魏东辞泡好茶端到霍翎身边桌案上,笑道。

“总要你们过来也打眼。”霍翎掀了盖,闻到清冽茶香,不由深嗅了一口。

“皇兄定是在行宫呆得闷了,才找个由头出来走走。”霍锦骁倚在桌前,没个正形。

比起魏东辞的谦和有礼,霍锦骁就显得恣意许多。

“本王的心思竟瞒不过你这鬼丫头了?”霍翎打趣了她一句,便又正色道,“此番前来是为了两件事。一是前去东海双龙岛的探子已经回来,果如锦骁所言,那图有问题。”

“不止图有问题,周阳也有问题。”魏东辞坐到霍翎旁边,意料之中的事并未引起太多惊讶,只是如此一来后边的事就不好办了,他已猜到霍翎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何了。

霍翎一边点头,一边道:“按那海图,若我们贸然攻去,必会与庞帆陷入苦战。这段时日东海局势不好,海三有收伏东海诸岛的打算,他勾结东洋浪人,组建了新的船队,于上个月已和庞帆开战,双龙岛情势不妙。不过根据探子回报,近日有大批来历不明的军器流入东海,有一部分送到双龙岛,有人暗中支援庞帆和海三斗。”

“东海军器大多是由海三从大安偷出的,这一年来虽说未找出海三身份,但殿下亲自坐镇在此,严密监视三港官商,不可能再有大批量军器从陆上出去,这突然涌出的军器,看来并非来自大发。”魏东辞神色变得严峻。

“正是如此。探子带回一柄鸟铳,比大安的更小巧些,火力也更大,不是我大安之物,我送去找人查验过,此物应该来自西洋某国。”霍翎道。

“小梨儿?”魏东辞思忖着,抬眼见到霍锦骁捧着茶怔怔站着,心中生疑,便唤了句。

霍锦骁回神,道:“听殿下所言,东海似乎出现了新的势力要与海三争夺地盘,不过此人在暗处,比海三更神秘。若此人的军器有其他来源,那会比海三更加可怕。”

海神三爷的军器来自大安,有迹可查,他们尚能控制,可若军器来自外域,朝廷便难以追查控制,而一旦东海的军器泛滥,势必掀起狂风骇浪,整个东海会陷入厮杀屠戮,就算他们有十万水师,面对一群亡命之徒,这战也难打。

看起来,暗中藏的这个人,手段比海三更狠。

“这个人不能留,若是放任其坐大,会比海三更难对付。”魏东辞蹙了眉,海神三爷的身份才有些眉目,却又冒出新的人来,委实叫人头疼。

“嗯,所以本王想问问锦骁,东海可有什么人物或势力符合此人特征?”霍翎问向霍锦骁。

霍锦骁摇摇头:“没有。我去年远航一年,才回来不到一个月就来了石潭,东海有什么变化,说句实话,我并不清楚。”

她不清楚,但是祁望不可能不清楚,这么大的事,他一句都没对她透露过。

魏东辞看了看她,道:“这股势力虽说刚刚出现,但显然蓄谋已久,要查并非易事,殿下不必操之过急,如今当务之急是那十门红夷火炮的运送之事。”

他将话题扯开。

“这正是本王此番来寻你们的第二件事。红夷火炮再有不到半月就要运出,迫在眉睫,可运送线路却有些问题。”霍翎饮口茶,将杯盏放下,道,“从军器监到船坞有两条路可行,一走水路,由海入江,送达两江;二是走陆路,翻过白头山,越两城,送到船坞。周阳建议水路比陆路要快,风险较小,故而本王与徐大人商定走水路,但这人既然有问题,此路恐怕不通。”

“两条路线他都知道,就算我们临时换线路,周阳也一样知道。若他有问题,势必一早就将消息传出,就算我们马上将此人抓起,也无济于事。”霍锦骁分析着。

“这就是本王头疼之处。”霍翎捏捏头,眉心现出一丝愁色。

“水路……这么大的东西要抢很困难,如果我是海三,我知道这个消息,就会想方设法把这几尊火炮毁了。要毁如此大的物件,在陆上极不容易,但在海里就不同了,只要把船击沉,这炮也就跟着沉入海底,所以周阳肯定是选择水路。”魏东辞指尖沿着杯盏边缘划圈,缓缓道,“我们也不必急着抓人,反倒可以利用周阳,来个声东击西之计。”

“你的意思是……”霍翎眼一亮。

“师兄的意思是,不必打草惊蛇,就留着周阳,按他所说走水路,不过运的是假火炮。如此一来不仅可将对方注意力引开,还能借此机会擒拿海三之人,并能确定周阳是否真有问题。真火炮则通过陆路暗中运送,避人耳目,等到他们发现不对时,火炮应该进入三港境内,很难再抢。”霍锦骁出言补充。

魏东辞递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霍锦骁却没笑,她心有些沉。

“好主意。”霍翎拍案喜道,眉间愁云渐散,“好,本王这就回去找军器监的人商议此事。”

语毕,几人又说了会话,霍翎便起身告辞。

————

霍翎一离,屋里就沉静下来。一番谈话耗费了半日时间,茶饮了数盏,水色已然变透。

“小梨儿,怎么了?”魏东辞走到霍锦骁身边,目现关切。

一下午变话,霍锦骁几不曾笑过,与平时的活泼大厢径庭。

“我没事。”霍锦骁帮他把茶具端到茶盘上,正要唤人收下去清洗,却被他拉住双手。

“你不必瞒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魏东辞先前转移了霍翎的话题,便是猜到她的心思。

霍锦骁微垂下眼,轻道:“不会,不会是他,我一直跟在他身边,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他就是个普通的海商,有些野心的纲首,对岛民和船员很好,也很照顾我。”

越说,她心里的不安却越大。

无数细枝末节,如今回想起来,好似都指向祁望。

她害怕。

他之于她,亦师亦友亦兄,她难以想象与他为敌的局面。

“别想了,你再想,现下也不会有答案,倒折腾坏自己。”东辞揉揉她的眉心。

她很少会将眉头皱得这么紧,这么久。

“要不要跟我去两江消散几天?”他又问道。

“两江?”霍锦骁不解。

“嗯,运送红夷火炮需要道上兄弟帮忙,我肯定得去,来回要一个月时间,你要随我同去吗?”魏东辞说着在她鼻根用力一捏。

霍锦骁拍掉他的手,想了想,道:“不去,我要回玄鹰号。”

回到玄号,留在祁望身边,看住他。

“唉……”魏东辞目光一黯。

“怎么了?你不高兴?”霍锦骁听他叹气,只当他介意自己与祁望,“祁爷像我师父,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男女之情,但他毕竟帮过我救过我教过我,这份情,我不能……”

她对男女感情极为认真,一旦心意确定,便不会再更改,那段海上情动,终已过去。

魏东辞戳了她的额头,道:“不必解释。你父王母妃都在两江,我难过是因为不能带着你去见他们,不能将咱两的事定下,如此一拖,不知又要到几时才能抱上媳妇了。”

“魏东辞,和你说正事呢,别不正经。”霍锦骁用力锤了下他的肩,将脸转到一旁。

“人生大事不是正事?别的事还能重过这事?”魏东辞不依不饶地逗她,如愿以偿看到她彻底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呀呀呀,去青海湖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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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自己生快!么么哒,爱你们。

☆、梁家

安排虽已定下, 霍锦骁倒没立刻就回玄鹰号。魏东辞收了梁同康这病患, 原定三日后复诊,不料梁同康临时有急事离开石潭几天, 曲梦枝遣人来回复,另改了诊病的时间,便是今日。霍锦骁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梁家, 打定主意要陪着他同去。

“若梁同康真是三爷, 这几十年他倒真是藏得够深,根都扎在三港也没让人瞧出端倪。”霍锦骁坐在镜前往脸上抹易容的药膏,和魏东辞随意聊着。

梁家的马车已经候在外边, 他们得准备出诊。

魏东辞正在整理药箱里的东西,闻言回道:“正是因为他在三港藏得够久,所以才能打通上下关节,做起军器买卖。先前我们只是以为梁同康是海三诸多环节中的一环, 倒真没往那方面去猜测。”

“他在三港已经有了庞大家业,为何还要涉足东海?”霍锦骁觉得奇怪。

“人心不足罢了,有了钱求权, 又或者他这盐商首富本就来得蹊跷,谁知道是他的哪一重身份成全了另一重身份。不管怎样, 他家在三港,若真是海三, 就容易对付得多了。”魏东辞漫不经心说话。

“倒也是,更何况如今他身染恶疾……”霍锦骁只要想起这事,便又觉唏嘘。

在东海叱咤风云的海神三爷, 与躺在床上满目暮气的梁同康,仿佛两个世界的人。

不知东海没了他,又会生出何等变故?他若真是三爷,势必不会不作安排。

心里想着,她便问出口。

“实际上去岁开始,因为殿下清查三港官员商贾,这里人人自危,梁家首当其冲。正是因此,军器没法再输送到东海,才给了其他人可趁之机。大厦将倾,恐怕他已在安排了。”魏东辞道。

霍锦骁也是一叹:“难怪他要让梁二公子和曲夫人随我们西行,是想要避开去岁的清查,保他二人安全吧。但梁家其他人呢?”

“梁二已开始涉及海事,频频接触东海事务,我猜测,若梁同康是海三,他身染恶疾,便要提早定下继承者。这梁二就是他给东海漆琉找的下任海神,而梁家明面上的生意则交给他的嫡子。”魏东辞走到她身后,轻轻抓起她披散的发,“倒是个心狠的人,千秋霸业交给最钟爱的儿子,剩下的烂摊子交给其他人。其实他心里把亲疏分得极清。”

梁家迟早要完,谁接手梁家,就是梁同康的弃子。

“他的嫡子,不就是梁俊伦之流?”霍锦骁想起初入三港时所遇之事,梁俊伦见色起义,杀了人家姑娘满门老小,可见是个心肠狠毒的人,她并不同情这人。

说着说着,她又想起一事,便道:“梁二若是漆琉的继承人,梁同康想替儿子拉拢平南和燕蛟,让祁爷为他效命这很正常,可是……三爷应该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才对,为何又要曲夫人替梁二求亲?”

话时刚落,她脖间就有手臂揽来:“你说什么?”

魏东辞的声音凉凉的,像冷风吹进她背心。

霍锦骁一吐舌头,她忘了……她并没将这事告诉给魏东辞。

“向谁求亲?”东辞手臂往下一滑,把人抱住。

“我!不过我已经明确拒绝了,只是奇怪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她嘻嘻笑起。

“不奇怪,海三一贯的伎俩,喜欢掌控利用一切。他可能觉得你的身份特殊,如果嫁进梁家,以后也许会替梁二着想,况且梁二也喜欢你。”魏东辞用力掐了掐她笑得肉鼓鼓的脸颊,“不管如何,以后你离梁二远点,危险。”

“是你觉得危险吧?”她还是笑嘻嘻地转回头。

“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他反问她。

霍锦骁眨了眨眼,不理他。

————

午后阳光正盛,三月花期,园中繁花盛开、绿荫成片,是萧瑟冬日彻底过去的征兆。

“举手无悔真君子!不许悔棋!”梁同康看着曲梦枝抢去才刚落下的黑子,不由笑道。

“我不管,老爷得让着我。”曲梦枝拈着棋子挥了挥,笑得满脸狡黠。

喝了魏东辞的药,梁同康气色好了许多,她心情跟着松泛,人也添了笑意,见午后阳光好,拉着梁同康一边在园子里下棋,一边等魏东辞。

“那我索性让你赢得了。”梁同康心情愉快,从下人手里捧过茶。

曲梦枝将黑子一扔,砸乱了棋局。

“不准喝茶。魏神医交代过,茶伤胃。”她按住他的手。

梁同康低声笑起,眼角有些细碎皱纹。

“哪里是茶,你自己看看。”

她掀盖一望,里头早就不是他常饮的铁观音,只是杯清水,她这才把杯子交还给他。

“老爷,夫人,魏神医到。”下人来禀。

“快把人请到德禧院。”曲梦枝一边吩咐着,一边扶起梁同康往院中走去。

“慢些走。你呀,多大的人了,性子还这么躁。”梁同康摇了摇头,笑着责她。

曲梦枝便道:“老爷说的,不管妾身再大,在你面前也还是小姑娘。”

梁同康闻言仰头大笑,笑过之后,眼角却微微一落。

“俊毅的亲事,你看得如何了?”他忽转了话题。

“妾身已试探过小景姑娘,恐怕……”她摇摇头,“二公子对小景姑娘一往情深,可小景姑娘她已经有意中人了。她亲口说的。”

“哦?”梁同康眯了眼,有些厉色,“是祁望?”

“她未明言是何人,但看起来似乎不是祁爷。”曲梦枝笑容微黯,心中浮起憾意,“小景是个好姑娘,若能嫁给二公子,倒是咱们家的福气。”

梁同康勾唇,笑得不以为然:“那小丫头有些朝廷背景,要是能嫁给俊毅,日后少不得替俊毅打算,对他有帮助,不过也要俊毅驾驭得住才行,他性子还是太软。”

情情爱爱哪能进得了他的眼?娶妻为的就是利益,女人出嫁从夫,若掌控得当,她便有可能是梁二的护身符。

曲梦枝却非常惊讶:“老爷,你说小景是朝廷的人?”

梁同康见她满目疑惑,不由轻叹一声,放柔眼神:“梦枝,你膝下无儿,幸而俊毅从小得你照拂,他是个心善的,必会侍奉照顾你。我想将他过到你名下,以后你就能跟着他。”

“老爷,你在说什么?”曲梦枝脸色顿沉,话说得好好的,这人不知为何又作悲音,她听不得这样的话。

“梁家快不行了,俊毅要往东海发展,你跟着他最好,也能指点指点他。你还年轻,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你也不必替我守着,寻个好人家改嫁了吧。这么多年,是我耽误了你。”

曲梦枝猛地顿步,双眸通红:“老爷,你在说什么?好好儿的,你为何同我说这些?”

“人上了年纪,就喜欢未雨绸缪,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倒是你,怎么就红了眼?果真还是个孩子,经不得事。”梁同康把人拉到怀里,抹着她的眼温言慰道。

曲梦枝抽抽鼻头,情绪仍未恢复,梁同康的话让人心颤,隐隐叫她觉得不安。

“好了,别哭了,再哭要叫人看笑话。魏先生来了。”梁同康拭去她颊上的泪,轻道。

曲梦枝这才从他怀中挣出,脸颊通红地整了整发,这才转头。

魏东辞带着霍锦骁已远远驻足。

————

白日光线充沛,曲梦枝将人请到德禧院的正屋里诊病。次间帷幔放下,梁同康躺在锦榻之上由魏东辞诊查。

霍锦骁陪着曲梦枝站在外头等着,她见曲梦枝实在忧心,不由安慰道:“夫人宽心。”

曲梦枝微一颌首以示谢意,正要开口,帷幔被人挑起,魏东辞走出,她便急切地进入次间,服侍梁同康穿衣。

“怎样?”霍锦骁问东辞。

东辞回望了一眼,神情微沉地摇头。

他已经能确定,梁同康确实患了恶疾。虽说这人有极大可能是海神三爷,但医者父母心,见到人恶疾能治,难免心沉。

霍锦骁也不说话,只替他铺纸研墨,他便提笔写方子。

一张方子,他斟酌了又斟酌,才慢慢写完,抬头时梁同康与曲梦枝都已出来,正坐在罗汉榻上等他。

“梁老爷这病恐非几日能好,需要长期服药,这方子先吃七日,待我复诊之时再作调整。”他将方子递给霍锦骁。

霍锦骁便双手捧到了典梦枝面前,曲梦枝拿着方子看了看,又道:“七日?魏神医,我家老爷过两日要出远门,恐怕要离开一个月,这方子……”

“要离开这么久?”魏东辞与霍锦骁交换了个眼神,“那我将方子改改。”

他收回药方,斟酌着改了几个药名,重新誊写一份交给曲梦枝。

“这方子先吃着吧,稍后我命医馆的药童送两盒祛痛散过来,若是梁老爷犯病,疼得难受,可服此散,不过切记不宜过量。”他道。

“多谢魏先生。”梁同康拱手。

“梁老爷客气了。”魏东辞淡道。

下人又送上包银两,霍锦骁接了一掂,竟比上次还要沉手。

————

回去的路上,霍锦骁将那包银子放在手中把玩着。

“小梨儿,你今日可曾发现那人气息?”魏东辞问道。

霍锦骁点头:“还是老样子,若有似无跟着梁同康,若想真的确认此人,恐怕要潜入梁府。”

她倒是想,但肯定得先说服东辞。

“别看着我,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魏东辞一眼瞧出她的想法,没得商量。

霍锦骁不和他争辩,只道:“你几时去两江?”

“三日后吧。”他道。

“梁同康也是这时间离开,太巧合了。”她猛地收紧手掌,袋中银两发出清脆撞击声。

魏东辞此行危险很大,可她又不得跟去,霍锦骁心里真有些不安。

“时间上确实巧。”东辞也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明日便回玄鹰号。”霍锦骁打定主意,想提前回玄鹰上看看。

“也好。”东辞没有阻止她。

霍锦骁抱了银子往后一仰,倚在迎枕上,心里思忖开来。

梁同康若是离开三港,不知那个人会不会跟着离开,若是也离开了,她倒可以趁此机会潜进梁府。若梁同康真是三爷,居所内必定留有证据。

这可是个好机会。

☆、分别

翌日, 霍锦骁起个大早, 悄悄把住了多日的屋子收拾妥当。这些日子在东辞这医馆里,日子过得安逸, 忽然要回去,心里总是不舍。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医馆的屋里院里却都是她与魏东辞相处的画面, 像云谷一样, 满满当当。

天光薄铺,院子静谧,四周的花草经过春雨滋润长得正盛, 她想起闲来无事时东辞指着一丛丛花草细说花叶茎的药用,分明只是普通的花园,被他说得好似神仙妙药,真真好笑。

院里无人, 东辞不像往常那样早起打拳,也不在屋里。

“站在这里做什么?”

正在廊下发呆,她身后便传来他的声音, 清润温和,一如既往。她还没转头, 他就已走到她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 推站进了屋。

书房也收拾过了,不像前两日那样乱,锦榻上放着两个包袱, 地上是个大箱笼,箱笼是当时祁望送来的,包袱大约是东辞自己整理的。

“过来。”东辞坐在锦榻边上,挑了个包袱打开,唤她过来。

“这是什么?”霍锦骁看着包袱里的东西问他。

“药。外用药、内服药,给你分开了。”

包袱里另有小包裹,打开来全是瓶瓶罐罐,魏东辞拣着重要的叮嘱她,从外用药到内服药,头疼脑热、伤风咳嗽、蚊虫叮咬……包治百病。

霍锦骁只听不说,唇角的弧线越勾越高。

就喜欢他絮絮叨叨叮嘱的模样,眉眼平和,神情专注,叫她打心底暖出来。

看他又打开另一个包袱,还要再说,她按住他的手,道:“东辞,瓶上贴着你写的字呢,我自己能看。我不是孩子了,不用你事无大小,巨细靡遗地叮嘱我。”

魏东辞看着压在包袱上纤长的手,脑中却浮现她儿时白胖的小爪子。什么时候长大了,他也不知道,好像走了很长的路,又好像是眨眼之间,她已经变成大姑娘。

“可你还是我的小梨儿。”他握住她的手,暖暖的手十分有力,不似寻常女子的绵软。

“别老说我。你自己也要保重,医馆里的事多,你还兼顾三港武林,多少的烦心,自己多顾着些身体。那些……蛊虫,若是伤身,好歹想想办法祛除了。”她不知不觉温柔。

“放心,不伤身,若还伤身,我也不敢求娶你。”他笑起,爱极她此时春风似的笑颜。

“什么意思?你是想说,如果这些破虫子还能伤你,你就继续要瞒我?”她钻进牛角尖,顿时沉下脸。

魏东辞低头笑出声来,霍锦骁不依不饶拽他:“你给我说清楚!”

他身躯忽似虎般一翻,将人压在了锦榻后的窗台上。

“小梨儿,我爱你。”

最后一字,消失在她唇瓣上。

淡淡药香钻进她鼻间,化作缕缕情丝,勾魂夺魄,是他的情意与不舍,也是四年不见的思念,如毒如糖,纠缠不散。窗缝里的阳光薄薄一片,将他靠近的眉目照得清晰分明,他已半闭了眼眸,吻来的唇舌比先前更放肆霸道,很快就勾进她唇间,寻了她的甜蜜轻挑慢吮……

半晌无话。

余光温浅,照出春日清晨一场甜蜜告别。

————

港口仍旧充斥着海物的腥咸,被阳光一照愈发浓烈,随着风一阵阵飘开,靠海吃饭的人早就习惯这气味,哪天没闻着反倒心生不安。

吆喝声不断响起,码头的苦力挂着汗巾,穿着短打,趿着草鞋,在船与岸之间来回奔走。天一放晴城市就开始转热,码头没有遮挡,人被阳光晒得肌肤发红,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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