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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之间的危险,不是过去的坦荡磊落。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停在离她脖子一寸处开口,“我想要你留下,留在我身边,陪着我,永远别离开。我想娶你,嫁给我!”
他终于把这番话说出过口了。本以为会很难堪,可出口之后,他却畅快非凡。
早就该说了,却偏偏错到此刻。
“……”霍锦骁震呆。祁望的话大出她的意料,听来就像错觉。
“小景,别离开我,嗯?”他见她沉默,慢慢抬起头,直视她愕然的眼眸,往她唇瓣吻去。
霍锦骁醒来,再顾不得他身上有伤,用力挣开他的手,从床上站起。
咫尺可触的吻,还是落空。
“祁爷,你到底怎么了?”她声音有些颤,也有些冷,思绪很乱。
祁望把散落的长发尽数拔到脑后,勾起唇,笑出三分邪性:“我没怎么,只是确认了一件事而已。”
霍锦骁觉得他的话像个圈套,引着她往下接,她便不作声,单等他说。
“我确认,我爱你。”
霍锦骁往后退了半步,道:“我以为那天……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祁望想了想,她说了什么?她说——从未开始,无谓结束,我们互不相欠。你仍是祁爷,我还是小景,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一字一句,他记得清楚。
“我们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他掀开被,慢慢下地,像蛰伏的虎狼,终于探爪。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心塞……
☆、剜腐
霍锦骁站在床畔, 看着祁望缓慢落地, 这人一身月白中衣松松系着,肩头是散落的发, 病容虚白,目光却还是犀利。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祁望会变得如此反常, 又或者从一开始, 她就没懂过他。
“祁爷,我知道梦枝姐走了你难过,但是你不能把我当成浮木, 我不是你的救命稻草。”
思前想后,他所有的变化都从曲梦枝的死开始。
“你既然知道是救命稻草,那这命,你救不救?”祁望按着床头镂空的万蝠雕花问她。
“救不了, 这天下没有真能救命的稻草。”她断然拒绝。
他的指掐进镂空的木隙间,声音低得像风过草木,簌簌飘零。
“不是因为梦枝。景骁, 我动心……比你要早。”
从他闯进澡堂开始,或者是金蟒岛的相逢, 亦或是漆琉岛她惊艳一现,还有往后无数次的同生共死……人生里的须臾瞬间, 却是铭心刻骨的动情。
霍锦骁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当初是我顾虑太多,才说了那些话, 将你推开,你要怨责怪罪我都接受,只是你亲口承认过你的动心,知道我的犹豫彷徨,你也在等,那眼下一切都能圆满,你可否回来?”祁望朝她缓缓走去,慢慢说着,“你喜欢东海,喜欢平南,热爱冒险,这些,我都能给你!”
霍锦骁往后慢慢地退:“祁爷,对不起,我……”
“别这么快给我答案。”祁望一个箭步将距离缩短,到她面前,俯了头看她,“不管多久,我都等得起。”
霍锦骁胸口起伏不已,强压着心中乱窜的种种思绪,冷静道:“药还剩下半碗,祁爷记得喝完。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他站在原地,看她转身,纤骨化作风,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
门“咿呀”打开,院里草木的芬芳与清新的空气扫去胸口堵得难受的闷气,霍锦骁踏出祁望的屋子,站在院里大口喘气。长廊下匆匆走来两人,当前之人着素净的袍子,绾着爽利的发髻,正是背着药箱,捧着瓶瓶罐罐来给祁望重新上药的魏东辞。
“小梨儿。”看到她傻傻站在门口,东辞唤了她一句,岂料霍锦骁转头看到是他,拔腿就飞奔而来,二话不说直扑进他怀里,将他的腰圈个死紧。
跟在他身后是捧着药的小满,看到这情景,忙不自在地转开了头。
托盘上的瓶瓶罐罐被撞得摇晃不已,他只好单手把盘子举高,另一手抚上她的发,柔声问:“怎么了?”
在人前主动与他亲近——这可不是她的作派。
“没什么,有点心烦。”她抬头,下巴戳着他胸口蹭了蹭。
祁望这事,她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东辞,而就算要说,她恐怕也不知从何说起。
“这天下还有能让你烦成这样的事?”东辞捏捏她脸颊,换来她的铁齿怒咬。
“东辞,你要娶我吗?”她想了想,踮脚把他的脸扳正,正色问他。
东辞莞尔:“小梨儿,这话由男人说比较好。你愿意嫁我吗?”
他笑着,语气却郑重,一字一句,毫不含糊。
霍锦骁脸一烫,松开手,答非所问:“你们要给祁爷上药?”
“嗯。”东辞点点她的眉心,“你这两天没休息好,回去歇歇。”
“好。”霍锦骁答应得干脆,又向小满开口,“小满哥,祁爷就拜托你照顾了。”
小满一愣,正寻思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霍锦骁已经走了。
东辞不动声色地扫过祁望屋子的窗,半敞的窗后闪过月白衣角,人影已失。
————
霍锦骁那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字面解释,她把照顾祁望的活交回给小满。她本来也就是搭把手,因觉得小满不够细致才揽下大部分的事,如今祁望的伤势已无危险,她正好脱手。
接连几日,霍锦骁都在卫所忙平南岛的岛务。祁望伤重不管事,许炎就拉着她不肯放,这几天巡航的船在平南海域又远远撞见过沙家的船几次,事态有些严峻。平南和玄鹰号被袭之事,祁望伤好后必定不会养罢甘休,霍锦骁揣测祁望的心思,他应该打算反攻沙家和宫本,来招杀鸡儆猴,就算是三爷的面子他也不打算再卖了,所以她接连下的几个命令,都是在作战前准备。
东辞近日倒是在平南岛到处走动,也不要她陪着,自己找了桌椅,绑了根布幡,到闹市里一坐,给人看起病来,还真把自己当成游方郎中。不过别说,就他那模样,他那脾性,不出两天整个市集的人都知道他了,连温柔都提过新来的俊郎中,还想替他介绍亲事来着,正好就想到待嫁的霍锦骁,结果两厢一问,闹了个大笑话。
“你和魏大夫真是青梅竹马?”
宋樱和温柔一左一右挽着她的手进了饭堂,两人在霍锦骁耳边叨叨问着,宋大娘马上就端来好酒好菜,饭堂里的水手看到她们都缩到角落几张桌子去,竖了耳朵听。
这段时间,平南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魏东辞和霍锦骁。
“是啊。”霍锦骁夹了一筷子酱肉塞进宋樱嘴里。
这丫头新婚不久,梳油光的发髻,穿银红的袄裙,眼颊都带着桃花。
“什么时候成亲?在平南成亲吗?”温柔扒着霍锦骁的手不松,逮着她不停问。
“温柔姐……”霍锦骁抚额,这些事她自个儿都没想过呢。
“小景。”
正愁如何应付身边两只八爪蟹的缠问,有人出声救了她。
“小满哥。”霍锦骁瞧见小满拎着两个食盒愁眉苦脸地走过来。
小满这几天焦头烂额,霍锦骁撂了挑子,把他给累惨了,身心俱疲。
“算小满哥求你了,去看看祁爷。我搞不定他。”
“怎么了?”霍锦骁看着他将食盒逐一打开,里面满满的饭菜,没人动过。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祁爷脾气差得很,药不怎么喝,饭也吃得很少,我怎么劝都没用。”小满看着食盒里的菜发愁,忽又抓住她,“你也跟了祁爷这么久,他从来没这么任性过。你去瞧瞧,好歹劝劝他,别让他再这么下去。”
霍锦骁沉默。
“小姑奶奶……”小满哀求了声。
“给我吧。”霍锦骁盖上食盒,拎起就走。
————
祁宅仍旧静谧,连个人影都没有。霍锦骁在祁望屋外躇蹰片刻,才敲了两声门进屋。祁望不在寝间,而是侧倚在次间的罗汉榻上,闭着眼,手里握着卷书垂在床沿,也没在看。榻旁的方几上搁着碗药,她放下食盒轻声上前,探探药温,已是凉了。
“说了不要来吵我。”祁望还是听到动静,闭着不耐烦开口。
“祁爷,药凉了。”霍锦骁端起药。
祁望猛地睁眼,抬眸静静看她。
“小满哥说你不肯喝药,不喝药这伤怎么会好?祁爷还想在这里躺多久?”她好声气地劝着。
祁望忽然伸手,把那药夺来,仰头一饮而尽,复将碗扔在桌上。碗“哐哐”转了两转才停下,他道:“喝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声音沙哑,蓄着火。
霍锦骁无语,将空碗拈起放在盘上,端起转身,却又被他拉住手臂。
“你真要走?”
“不是你让我出去的?”霍锦骁无奈道。
“我说说而已。”祁望拉着人不放。
霍锦骁觉得这人近日反复无常的叫她摸不着边。
“我去给你拿饭菜罢了。”
祁望看到被她搁在不远处的食盒,总算松手。那日他不过唐突剖白几句,她竟然这么久都没来看过他一次,真叫一个绝情。既然出口了,他就断没有再叫她离开的可能,疯了似的想见她,可越想见,她越不来,他煎熬十分。
霍锦骁手脚麻利地将矮案摆上榻,把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取出来。他伤势未愈,饭菜都是清淡的,无非白粥、卷子,藕尖、青笋、鲈鱼、蒸肉丸子之类,再加一盅汤。她看他没有拒绝,还主动坐起靠到迎枕,便递了筷给他。
“陪我吃饭。”他把筷子推回她手里。
霍锦骁只得在他对面坐下。与他一同吃饭不是头一遭,可没有哪回吃得像现在这样艰难,食不知味。
“藕尖嫩得很,你尝尝。”祁望夹了段细嫩藕尖到她碗里。
霍锦骁默默吃了,也不多话。
“怎么不说话?从前吃饭,你的话从来没停过。”祁望温声道。
从前吃饭,她会说话,会和他抢菜,也会劝他多吃——什么时候改变了,他也不知道。
他不过是想把消失的从前找回来。
“祁爷多吃些。”霍锦骁剔了鱼肉放进小碟,拿半久酱汁浇了给他,“其实刚才我在外头已经吃过了,你不用管我。”
“小景,你叫我名字吧。”
祁爷祁爷,透着生分。
霍锦骁笑起:“祁爷就是祁爷,哪能直呼名讳?”
“为何不能?你从前不是叫过。”
他记得,劫后余生的拥抱与她一声“祁望”,那几乎是他们之间最动人的时刻。
“多吃些吧。”霍锦骁垂下头,将汤倒出。
祁望觉得自己急进了些,便不强求,岔开话题:“喜欢远航吗?去年我们走的西线,明年开春我们到东边去,那里不比西边差,我们可以走得更远,有些地方连我都没去过,听说有鲛人出没,想去看看吗?书房里有本《东行记》,你可以拿去看看。”
“去完东边回来,你带我去云谷看看?你说说,云谷都有什么有趣的?”
她不语,他就一直说。
她喜欢的事物那么多,总有一两件事能打动她。
霍锦骁目光慢慢抬起,落在他脸上。
硬朗的棱角,刀剑似的眉眼,几曾有过这样服软的模样。
心是有些疼的,可她已经再难回头。
“祁爷想去云谷,随时都可以,不过我现下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她想了想,平静开口。
没有那么多的难以割舍,她一直都是绝情的人,只有一颗心,只给一个人。
“何事?”祁望问她。
“祁爷伤愈之后,我想请祁爷主婚,我和东辞准备在平南完婚。”
太多的话无法出口,那么行动足以说明一切。利刀剜腐肉,越快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风雨刮得猛烈些。
☆、婚事
霍锦骁与魏东辞打算在平南完婚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平南岛。
她是祁望亲口定下的平南副岛主, 这两年多来又替平南做了许多事, 还是东海声名远播的女枭,故而这事在平南算是仅次于祁望成亲的大喜事, 只不过多少叫人有些唏嘘,祁霍两人的亲事半年前在平南岛也是所有人都津津乐道的事,然不过数月, 乾坤已换人。
这喜悦里便掺了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寂寥酸楚。
但不管如何, 喜事仍是喜事,霍锦骁人缘好,她孑然一人在平南, 身边没有父母兄弟姊妹,这亲事定得又急,她一个人可忙不过来,那些素日里与她交好的人便纷纷自告奋勇前来帮忙。
对比霍锦骁这边的热闹, 祁宅那头显得异常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祁望伤势渐愈,已能起身去卫所与众人议事。自那日霍锦骁请他主持婚事后, 她还碰过他几次,论及公务皆是平常口吻, 再不多提旁事,倒是她的请求, 他果然一口应诺。
他会亲自替她主持婚事。
————
“在想什么?”
温润声音过耳,惊醒走神的霍锦骁。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在廊下坐了许久。东辞穿过小小的天井走来,穿了身半旧的霜色衣裳, 腰上挂着个蓝白二色绣云鹤的小香袋,那还是霍锦骁端午时送他的,里面的香料已经换过一茬。
四四方方的天井原本种了不少花草,她一去石潭数月,花草无人打理枯死大半,只剩下皮实的草半死不活地顽强撑着,墙角与地缝里又抽了不少杂草出来,有些荒凉。东辞每回过来都要拉着她把花草清理掉一批,又在天井角落开块地,种上些草药。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总透着不紧不慢的悠闲,今天做不完就明天再做,怎么开心怎么来。
霍锦骁觉得和他呆在一块,就算什么话都不说,心里也是舒服的。
他身上总有奇怪的气质,能抚平她的毛躁。
“东辞,你怪我吗?成婚这事都没同你商量就决定了。”霍锦骁抱着廊下红柱问他。
“不怪,大不了回了云谷再成一次。”东辞坐到她身边,把手里端的青瓷盖碗打开,一股桂花香飘出。
“我才不要。”霍锦骁马上反对。昨天温柔拉着她在那边说了半天婚礼需置办的东西和该行的礼,听得她头晕脑胀,这还是在平南,熟人不多,她把繁文缛节都简化了,要是在云谷——她得哭。
“你我回去了总要禀告父母长辈吧,我可不想好不容易得到白身,结果又落下诱拐良家女子的罪名。你别忘了你郡主的身份,这罪名你夫君我吃不消。”他捏捏她的下巴,把碗塞进她手中。
听到“夫君”一词,她脸发烫,低头捧起碗小饮一口,马上夸道:“好喝。”
酸酸甜甜,冰冰凉凉,是东辞特制乌梅汤,用的是上选乌梅、甘草、山楂,加冰糖熬煮而成,煮成之后再放桂花,又香又甜,回甘甚久。
东辞的话不无道理,她自己都忘了还有个郡主身份挂在上头上,若按皇家之礼出嫁——她想想便头皮发麻,还是在平南完婚吧,好歹虚礼能少些,至于回去以后,再说。
“唉,看来我得想想怎么同谷主和夫人交代了。”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没想过回去后的事,东辞叹口气,少不得自己替她把这些事给周全起来。
就算私自在平南成亲,就算她行事惊世骇俗不拘小节,就算她什么都不介意,他也不想有半点世俗流言落在她身上,也容不得世人诟病于她——她就是他眼底月色无双,心头朱砂如血。
霍锦骁想起自家爹,她娘亲还好说话些,她爹要是知道这事,怕不把东辞给拆了?忽然间她就心虚了:“我爹娘那边,我自己说去,等我和他们说妥了,你再说,千万别自己找他们,记住了?”
“……”东辞顿时觉得两个人这亲结的,好像私奔。
“现在就心疼我了?”他想想笑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万一生起气来,你这小身板哪顶得住?我呢……”她欲言又止,脸红红地凑到他耳边,才又道,“还不想当寡妇。”
她缓吐兰气,拂过他耳廓,扰得清心寡念的男人一阵心摇情拽,把持不住将人压上红漆柱子。
“你要再这样,这君子我怕守不到洞房夜。”东辞看着面前坏笑的脸,咬牙切齿地道。
她大概是吃准他不会在成亲前对她做什么,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
“你会的。”她往他唇上轻轻啄了下。
乌梅汤的酸甜和桂花的香从唇瓣间钻入,东辞舔舔唇,清明的目光变得幽深。
他自己都没把握的事,她哪来这么大的自信?
问题没问出口,霍锦骁已将他推开站起:“别闹,外头来人了。”
东辞语结——到底是谁在闹?
————
今日霍锦骁在家里置酒请帮忙筹备婚事的人前来快活一日,这是他们来了。
此时离宋大娘替他们算的黄道吉日还剩一个月时间,按未婚夫妻成亲前不能见面的习俗,过了今日,霍锦骁和魏东辞就不能见面。虽说霍锦骁和魏东辞都不是拘礼之人,但架不住身边的人老是叨叨,他二人本也不是日日都见面腻在一块儿的,便也就随了他们安排,自己不去操这些闲心。
门外热热闹闹进来一大群人,用声音将静谧的小宅子填满。
“魏先生,会打马吊吗?”林良一进门就逮住魏东辞。
“会一些。”东辞笑道。
华威和林良对个眼色,伸手搭在了东辞肩头:“那陪兄弟几个摸几圈?”
霍锦骁正与宋樱、宋大娘说话,听到身后传来抬桌搬椅的声音,不由转头奇道:“打马吊?”
“是啊,今天不用你上场,魏先生陪咱们玩。”林良摸了摸刚蓄的八字胡,与华威、宋兵笑得格外狡诈。
他新婚不久,觉得不能像从前那样稚嫩,所以蓄起八字胡。
“你们确定?”霍锦骁反问一句。
“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林良手脚利索得把马吊倒到桌上,“樱樱,帮咱们沏些茶来,小景,拿出你家的好果子,我们要和魏先生大战三百回合。”
“哦。”霍锦骁意味深长地看了几人一眼,带宋樱去了厨房。
不出半个时辰,霍锦骁果然听到外边传来华威、林良与宋兵的骂娘和哀嚎声,这已经是东辞赢的第五把大牌了。她走进院里,双臂环胸站到东辞身后,看他伸出双手,笑得无害道:“承惠。”
“踢铁板了吧?”霍锦骁笑眯眯。这三人打量她看不出来?瞧着魏东辞斯文,就以为他不擅赌,想着要从他身上把先前被她赢走的银两给讨回去。
哈!
“猪是怎么死的?听过没?笨死的!”霍锦骁看着肉疼到脸变色的三人组,笑不打一处来,“我会的所有赌术,马吊、牌九、骰子,都是东辞教的。你们连我这个徒弟都打不赢,就想挑战我师父,哈!哈!”
她笑得猖狂。
“祁爷来了。”
正仰着头张大嘴笑,一声传唤,她那笑就突然哑在嗓子里。
外头进来的都是卫所的兄弟,许炎和温柔,以及祁望和小满,还有些其他人。
“今天去卫所时听说你这宴请,我不请自来,你别见怪。”祁望穿绛色衣袍,脸色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
“祁爷说得哪里话,我本该请你的,因怕扰你养伤,所以没说。”霍锦骁忙将众人迎入屋里。小小的屋子顿时被人坐满,她又沏茶端果,手忙脚乱。
“不必忙了,卫所还有事,我略坐坐就走。”祁望阻止她,“今日过来主要是给你送些东西。”
他说着看一眼小满,小满会意,将手里拎的两大包东西搁到桌上。
霍锦骁望去,那东西包得密实,也不知是何物。
“这里是些金银首饰,我不知你们女人喜欢什么,你也别嫌弃款式老气。另外里面还有银票与石潭港一处宅子的房契,算我给你办的嫁妆。这两天还会陆续给你送些东西过来,都是新打的家具,你这屋子太简陋,好好收拾下吧。”祁望见她面露惊讶,摆手打断她要插的话,继续道,“你好歹跟我一场,这婚事太草率了也不像话,没得叫人打我的脸。你也不必推却,这是你应得的,只管收下便是。”
一番话说完,他才端起茶来,霍锦骁竟不知该回什么,还是许炎暗暗提醒了她一句,她才躬身谢他。
“不必言谢。你这婚事既求了我来主持,我自会替你想办法办妥帖,你这儿先筹备着,若缺了什么只管来告诉我。岛上的事你暂时就不要管了,专心操办你的婚事吧,待你完婚,我们再定攻打沙家之日。”
他说着放下茶起身,整整衣襟:“好了,我该走了。”
不过坐了半盏茶时间,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完便告辞。
“祁爷,你难得来一趟,留下吃顿便饭再回?”霍锦骁留人。
“不了,卫所还有事,先走一步。”祁望略一颌首,就往外走去。
“我送送你。”霍锦骁跟在后边说了句。
他脚步微顿,并不转身,只淡道:“也好,有劳了。”
————
从霍锦骁的住处通往祁宅的路上有一段很长的石阶。石阶用整块青石铺就,在风雨侵蚀下边角残损不整,缝隙里长出野草,阶上覆着青苔,有些滑脚。
祁望带着霍锦骁一步步往上走去。他步伐稳当,背影十年如一日的挺拔,仍旧独自走在前头。说来好笑,他进她这宅子两次,两次都是不请自来。
霍锦骁在他身边呆了两年多,习惯跟在他身后,距离不远不近。
“祁爷。”她忽开口打破沉默。
祁望脚步一顿,转头望她。
她跨阶到他身旁,指着他的发:“祁爷,有根白发。”
阳光从背后照来,她眼睛尖,一眼瞧见他发里藏的根半白的发,那发从芯里白出来,半截灰白,半截黑青,被阳光照得分明。
“只有一根?”祁望淡淡回了句,转身又朝前走去。
岂止一根?他自己知道。三十而立正值青壮,华发却生。
“祁爷的伤,可大好了?”她便又找话说。
祁望笑了一声,有些嘲弄的意思,开口还是淡的:“好差不多了,你成亲时肯定能好全。”
“我不是这个意思。”霍锦骁脚步微滞。
祁望就见地上细瘦的人影慢了两拍,她有些不知所措,是不得不狠心后的愧疚难安,阳光照出她眼底温柔的怜悯,像屋檐下垂挂的藤蔓,慢慢长满心房。
“过几天找个空暇,我有件事要你帮忙。”他便不再提这些话。
“空暇有的,祁爷要我帮什么?”她问他。
祁望瞧着她的眼眸挪不开目光:“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水性好。我想借你的水性帮我办件事。”
“何事?”
“到时便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快快……
☆、旧约
一个月的时间筹备婚事委实短了, 好在霍锦骁不在乎聘礼陪嫁这些, 省去大把时间,宅子是现在的, 翻新修缮一番就可以,最让她头疼的就是嫁衣、绣被这些东西。女子出嫁,这嫁衣需得亲自缝绣, 一般都要提早一年开始准备, 才能绣出件像样的嫁衣。像她这样,时间本就紧,又拿不了针拈不动线的人, 干脆直接放弃了。
嫁衣放弃了,那绣被、衣裳、鞋面……更是通通放弃。她本该给东辞缝两身衣裳的,奈何手拙,只好委屈东辞了。
“慢点慢点, 别磕坏了,这可是上等的黄花梨。”华威领着人往霍锦骁宅子里搬家伙。
一套黄花梨的桌椅高龛,拿来摆在正堂会客端的气派。
“折腾这些做啥, 我这宅子麻雀一样小,一放这个转身的地儿都没了。”霍锦骁在天井里给搬搬抬抬的兄弟们切瓜, 一边抱怨。
“那你得去问祁爷,他交代的, 务必给送到你这儿来。”华威接过片瓜,两大口咬得只剩瓜皮,伸手抹抹汗, 继续指挥人往里搬东西。
霍锦骁也闹不明白祁望在想什么,自打上回来过之后,这东西果然是源源不断地运过来。
“小景,快快,去外头看看。”在这帮忙的温柔匆匆过来,将她拉出去。
宅外停了辆骡车,车上堆了一撂布料,柳暮言跟在车旁,见到她就递了张单子过去。
“今天岛上开了库,祁爷命我拣些布给你送过来,这是单子,你过个目,我好回去复命。”柳暮言说着又指向车上放的布匹,“有给你做衣裳的,也有做帐子的,还有些是糊窗户的,你点点。”
“不用点了,柳叔办事我放心。”霍锦骁收了单子,请柳暮言进屋喝茶。
话还没聊过三句,宋大娘又来了。
“小景,这是婚酒的菜单与采买的食材单子,你得空看看有没要改的。”宋大娘塞给她一叠单子。
霍锦骁那头顿时就要炸了,她不作多想将这叠单子塞回给宋大娘:“大娘,这事吧,麻烦你找魏东辞,让他看着拿主意。他住得离你近,有什么事要商量,也不用你老这跑来跑去,大热天怪累的。”
东辞住在祁宅旁边专给水手们落脚的园子里,祁望单独拿了两间屋子给他和佟岳生。现如今她这忙得焦头烂额,他那边恐怕正清闲自在呢,她不痛快。
哪能让她一个人操心。
“也对。行,那我回头找他去。”宋大娘麻利地收了单子。
“往后再有什么要采买的东西,你只管找他拿主意就是。”霍锦骁补充一句,不能让东辞太清闲,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亲事。
“行,那我先回去了。”宋大娘干脆应下便离开。
霍锦骁松口气,一转头,又看小满。
“小满哥,你也来送东西?”她有气无力说着。
“不是,祁爷命我来问你,明天早上可能腾出半日空暇,他有事请你帮忙。”小满笑道。
霍锦骁想了想:“可以,他有何事?”
小满也不知道。
————
翌日一早,天边云霞如霓裳,从天空拂至海面。
霍锦骁到达与祁望约定的码头时,那里早早就停了只小船,帆已半升,甲板上只有一个人在来来回回地忙。
“祁爷,这么早?”她跳上船,左右张望一番,觉得奇怪。
船上除了祁望,没有别人。
祁望低头正解船缆,闻言只“嗯”了声,并无解释。
“怎么不多叫些人来?”她一边问,一边把背上的小包袱放下。包袱里面是用来替换的干衣,他既然说要下水,身上的衣裳肯定是要湿的。
“我和你就够了。”祁望站起来,言简意赅道。
船随着风慢慢转向,他又走到船尾的舵前掌起舵来,船便迎着阳光慢慢驶离码头,阳光刺目,让祁望微眯了眼,甲板上的霍锦骁逆光而站,只剩下黑色剪影。
“我们要去哪里?”霍锦骁声音远远传来。
“很快就到了,你坐一会。舱里有吃的,你自便。”祁望认真掌舵,不多话。
这船很小,船上就一间在甲板上的舱房。霍锦骁钻进舱里,舱房四壁都是窗,敞亮得很,收拾得也干净雅致,梅兰竹菊的四扇屏风把床榻挡在后面,入眼的只有红木书案、多宝格、圆桌并贵妃榻这些,像是书房,也像是花厅。圆桌上铺着刺金锦缎,四边皆有流苏,随着船身一道摇晃。桌上放着几盘果子和凉菜,还有壶酒。
霍锦骁随手摸了颗花生,“啪”一声捏开,将花生仁倒入口中,心里却泛起嘀咕。
祁望这是要做什么?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在舱里呆不下去,又迈上甲板。祁望仍一心掌舵,他今日穿着玄色劲装,腰间是赤黑的革带,头发一丝不苟地绾在脑上,与平时松散的打扮大厢径庭。
“我来帮你。”霍锦骁见他一个人既要掌舵,又要控帆,便开了口。
“不必,你坐着就好。”祁望拒绝了她,“很快就到。”
看他不是很想说话的模样,霍锦骁也不好多问,晨风惬意,她索性拎着酒,拣了碟花生坐到甲板上,自斟自饮,看着周围的海水颜色一点点改变。
近海海域的水色会随海水深度慢慢改变,蓝与绿在阳光下形成渐变。来东海前,她不知道单一的颜色可以有如此复杂的变化,而纵是人间最厉害的画师,也很难画出这样的层次。
她已经很久没有安静坐在甲板上欣赏海水的机会了。
船随浪摇摇晃晃,霍锦骁的眼被阳光灼得有些酸,慢慢就闭上了眼。
不知多久,船停止前行,只在原地上下起伏,水花飞溅的声音忽起,将霍锦骁惊醒,她只来得及看到祁望从船舷跃进海里的身影。
“祁爷?!”她奔至船边。
海面渐渐归于平静,哪里还有祁望身影,只有不断往水底下抽去的锚绳。
祁望下水放锚了。
霍锦骁站在船舷边展目望去,海水浅蓝,水面波光粼粼,不远处是座被绿植覆盖的小荒岛,沿岛有一线金黄沙滩,远望时像披在颈间的金纱。
看水的颜色,这地方水并不深,水质清透,能隐约见着水下的东西,偶有颜色绮丽的小鱼游过,很快又沉入水底。
“哗”,水面又是一声响。
“下来吧。”祁望浮出海面,朝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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