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哔哔哔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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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临清请假去H市参加省墨杯比赛的消息,很快传遍国中。
他上次拿下市比赛一等奖,已经刷新了不少人的认知。
虽然他成绩很烂,但在国画艺术上的天赋显然不一般。
只是……仍旧没多少人相信他能在省比赛上拿奖。
因为大家都看过《变形计》,知道戚临清在农村的成长环境。
他所在的那个村,是Z省年年排名垫底的贫困县。
——土坯瓦房,墙皮脱落,一盏随时摇摇欲坠的昏暗黄色灯泡。
外面院子养着三四只鸡,据说他每天早起都要帮忙给鸡喂食。
世界上的参差一直存在。
Z省是文化大省。尤其是H市,水墨江韵养人,历史上出了不少知名书画家。
就算戚临清有天赋,可他生活在如此偏僻的乡下,视野闭塞,物资匮乏,说不定连一支趁手的毛笔都没有,怎么可能比得上同省其他那些从小在书香世家培养下的孩子?
也有人发出反对的声音:“这说不准吧。唐古拉父母也都是美院教授,可他最后还是输给了戚临清。”
“那是唐古拉自己菜啊。”
“他前两年在市比赛上都惨败不是么。”
“毕竟H市牛人太多了。”
就连去年被B市当地媒体采访,出尽风头的天才少年杨俊野,去参加全省赛后照样连个水花都没翻出声。
不过在大家看来,戚临清拿不拿奖都无所谓。毕竟他总不可能真靠国画技能闯出一片天吧?
反正他现在是戚家人,又去拍了电视剧,在网络上也具有相当知名度。
尽管戚临清成绩差了点,但如果未来像戚乐乐那样选择进入娱乐圈,想必也能混成个流量明星。
燕琼芳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她和老公戚徽抱有相同的想法,该让孩子独自出去经历一番。
等他脱离舒适圈,在外边受了挫折,届时自然会乖乖地回到家里寻求父母羽翼保护。
……
一晃到了省比赛那天。
戚临清早晨六点就起来了,研墨、调制颜料,小练了一幅习作。
七点多的时候,他下楼与众人一道吃早餐。
钟宸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戚临清,只见对方不急不缓地吃着豆浆包子,没有盘碗的碰撞声。动作说不上多文雅,却莫名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他看了两秒就移开目光,埋头喝粥。
一餐饭吃完已经八点了。燕家的七座车停在门口,随时准备出发前往赛场。
季友光站在门口叮嘱他们比赛的注意事项。比如事先要检查主办方统一分发下来的画具,如果发现毛笔翘边或者颜料凝固质量不好,一定要及时跟老师报告申请重换。
“还有重要的就是稳住心态……”这一点季友光没多讲。
主要是两名学生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唐古拉是无所谓了,他很清楚自己的水平,来参加省赛不过是走个过场。拿奖?想都不敢想。
戚临清很淡定。
燕老爷子反倒是最焦虑的那个。他盼望着孙子拿奖,对戚临清的画技也有自信。
可他听说这次省比赛有好几个书画协会大佬的小孩也报名参加了。
最近书画协会刚公布了一项失传千年的古法技巧。想必他们会转教给孩子。
燕襄有些担忧地想,自家孙子虽是国画天才,但没学过这项技法,会不会落于下风?
燕襄是过来人,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太刚易折。
“你这次没拿奖也没关系,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
“在外公心里,你永远是最棒的。”
在他们上车前,燕襄忽然握住戚临清的手,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两句话。
戚临清有些不习惯这种突如其然的肢体接触。但老人温暖粗糙的手掌让他想起了爷爷。
他迟疑了片刻,没有抗拒。
“好。”
上了车。
戚临清和钟宸依旧坐在一排。
唐古拉坐在他们前面听着伤感歌曲,用网抑云祭奠自己还未来得及萌芽就死去的爱情。
钟宸:“你外公人还挺好的。”
戚临清:“嗯。”
车子在前面路口拐了个弯,戚临清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忽然有一瞬间感到头闷疼。
这本世界的小说像被狂风吹动,不断急急翻着页。书页上的文字活了过来,切换成画面场景走马灯花般闪掠而过。
一部分属于原主的记忆,胀胀地填满了脑袋。
他看到原主跳楼死后,燕老爷子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戚家父母也十分后悔自己从头至尾都没怎么关注过孩子的心理问题。
但为时已晚。
他们悲伤之余,只能将这份对原主的爱转移到戚乐乐身上,以期让自己走出来。
结局戚乐乐靠着自己的勤奋努力在娱乐圈越走越远,攀至顶峰,成为戚家父母和哥哥的骄傲。
所有人都遗忘了戚临清的存在。
只有燕老爷子,在晚年花费大量精力试图探寻这孩子自杀的原因。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指着戚乐乐痛骂:“是你害死临清的!你就是那个间接的杀人凶手。”
然而却无人相信。
大家都以为燕老爷子伤心过度,昏了头。
戚临清思及至此,轻轻叹息一声,垂下眸。
……
墨杯省大赛现场。
虽说近年来国画日渐落寞了,但在号称文化之都的Z省,参赛学生仍不在少数。
外边等候着众多从Z省各市选拔而出的优秀国画少年,气氛相当激烈。
戚临清和唐古拉进去时,还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主要是他们的相貌看着着实惹眼了些。
也有人认出了他,惊愕:
“那是戚临清吗?”
“他竟然真敢来参加省赛。”
“我上次看网上说他B市比赛的一等奖是买的。”
“不会又是电视剧的炒作吧?”
“……”
戚临清仿若未闻,走到队伍末端。
唐古拉低声安慰了一句:“别理这些人,网友不懂真实情况胡言乱语罢了。”
戚临清:“啥?”
唐古拉:“……”
不愧是你,压根不在意。
十点钟,比赛准时开始。
会场门口的老师一一检查了参赛选手的证件,人证对比成功后给每位都分发了价值288的全套国画用品。
这次蛙哈哈集团没有特别赞助。画具的钱是从每人交的500报名费里扣的。
一只蓝白透明色的三层工具箱。
12色5ml的国画颜料、梅花调色盘、陶瓷墨碟、砚台、折叠水桶、竹制笔帘,里头装着大小共五支毛笔、熟宣两张、黑梓木镇尺、墨汁、加厚书画毛钻、和围裙一件。
每人分了一张宽木桌,位置隔得很开,防止抄袭。
评委席上坐着五名书画协会的老人,以及两名H市领导。
毕竟这次省赛的第一名要代表Z省去参加全国赛,就连□□都对此十分看重。
看到下边有眼熟的学生,评委们也免不了低声议论几句:
“那是协会里老张的孙女吧?”
“还有温老的曾孙子。”
“他俩在,我看这次比赛的第一第二没有悬念。”
“那也不一定。”
“黄罗明开的书画培训班里出了个好苗子。喏,看右边那个穿黄格子衬衫的男孩子,就是他。这回老黄也把新学到的那项失传技法提前教给他了。”
领导对国画了解不多,插不进话。他们目光在场内环视一圈,倒只认出了在网上小有名气的戚临清。
“徐老师您觉得那孩子怎么样?他是这次B市赛第一。”领导A凑近问旁边的秃顶老人。
秃顶的徐老先生:“我不认识他。”
在场评委都上了年纪,平常爱好写写画画,极少上网,认不出戚临清也正常。
评委A见状,压低声音道:“听说他的第一名是作假买的,里头掺了不少水份。您们待会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看看。”
徐老先生讶然,“买的?B市赛区这么乱的吗?”
评委B:“那可不,B市墨杯背后还有金主爸爸赞助奖品呢!”
徐老先生沉吟片刻,道:“这也正常。”
各城市乱象难治。但像他们这些省赛、全国赛就不一样了,奖金全都是国家教育局发下来的,评比审核十分严格。
对方有渠道买通B市主办方,在他们这里就得吃闭门羹了。
比赛开场前有半小供参赛选手们铺展画纸、倒水、调色等等。
而后徐老先生站起来宣布这次省赛的国画题材:“人物画。”
台下的选手们听了,有人欢喜有人愁。
要知道人物可以说是国画中最难把握的题材之一了。
它的形体、比例、线条、衣物褶皱等等非常复杂。
模仿还可,但是让他们在比赛中临时原创,可就要难倒一大批人了。
在众多如丧考妣的参赛选手中,张平和温冰洁却表现得十分自信。
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
尤其是温冰洁。她爷爷温老便专精人物画,从小她耳濡目染,学到的精髓肯定不少。
张平亦然。他想起曾爷爷刚传授给自己的临清画法,挑了挑眉毛。
真是刚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
张平握起毛笔,深吸一口气。
他这次定要将古代画法活学活用,艳惊全场!从而获得参加全国赛的入场券。
两人余光一碰,硝烟四起,皆暗暗咬牙较着劲儿。
他们对彼此都太熟悉了,就好像在跟自己比赛似的。
他们的目标一致,但能参加全国赛的名额只有一个。
赛场上没有感情。
这一刻,他俩就是竞争对手。
而与此同时。
赛场后方的唐古拉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咸鱼。
他对自己的几斤几两心知肚明,或许花鸟工笔还能勉强拿得出手,但人物?特么就是他最大的短板。
唐古拉大脑一片空白,已萌生了放弃的心思。
他叹了口气,搁下笔,侧头看向身旁的戚临清。
虽然位置隔得较开,但唐古拉仍能看清少年挽袖画画时流畅的笔触,一如往常般得心应手。
唐古拉很羡慕,好像无论什么题材都难不倒对方。
戚临清注意到他的视线,动作一顿,抬起头问:“怎么了?”
“没事...反正也不可能拿奖,我就是有点不想画了。”唐古拉有些自暴自弃道。
戚临清皱眉,顿时板起脸,训道:“拿起笔,给我画!”
唐古拉被他难得严肃的语气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拿起了毛笔。
“就算你不想也得画,不会的地方也要坚持画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突破。”戚临清完全以一个过来人的心态告诉唐古拉。
“哦、哦...”
戚临清:“能得到老师的几句评价也是好的,下次吸取经验进步。再说,你不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五百块的报名费?”
唐古拉:“……”
我怀疑你是心疼我那五百块报名费,但我没有证据。
不过被戚临清这么一说,唐古拉又有了继续画下去的勇气。
由于人物画精细、用时更长,这次省赛的限制时间是四个半小时。
也就是一整个下午。
评委当然不可能一直坐在席位上。他们都上了年纪,一把老骨头坐半天会嘎嘣脆的。
因此他们期间站起来在赛场内来回走着,监督一下选手们的画画进程。
五个Z省书画协会请来的评委中,徐老先生最具资历,还上过古画鉴赏节目专访。
他四处走走停停,对这届参加选手的水平也有了些底。
等走到张平身边时,徐老先生停住了脚步。
张平选择的是绮罗人物,仿古式的写实画法,着重豪华的衣饰和场景氛围,立体感十足,确实勾勒出了古贵族女性的悠然华丽感。
徐老先生微微点头。
张平注意到他的这个动作,内心一阵得意。
这等失传的古法,在场除了自己和温冰洁外,根本没几个人会吧?
自己赢定了。
徐老先生向前一步,目光落在温冰洁的画作上。
他们用了同一种技法,整体画风很相似。
不过比起张平,温冰洁笔下的女性人物平添了几分细腻婉约,更有感觉。
徐老先生肯定地点了点头。
如无意外,这次比赛的第一名会是温老的这位孙女。
温冰洁余光也瞟到了徐老先生神色中对自己表现出的欣赏,但她并没有沾沾自喜。
温冰洁的额上冒出细密汗珠,反而更加谨慎地下笔了。
因为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一贯精益求精,在国画上亦是如此。
徐老先生继续顺着过道走,不出意外地发现不少选手都愁眉苦脸的。
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人物画恐怕还是太难了。
“老徐!你快过来!”
忽然间徐老先生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抬眼望去,只见另外两名评委正站在一名少年身后,朝他招手。
徐老先生迟疑着走过去。
评委们神色激动地盯着那少年的画,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方才领导不是刚指认说其是花钱买进来的吗?
离近了,徐老先生才发现对方长了张极漂亮的脸。
用漂亮来形容男生似乎不太恰当。但突然之间他脑子里只能找出这个形容词。
评委1低声道:“您看看,他的画真是绝了。”
徐老先生闻言一怔,低头视线刚碰到少年笔下的画,猛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竟然是一个少年人画出的作品?
若不是亲眼目睹,他绝对不敢相信。
这幅画也是女性人物。
但却是烟花之地的青楼女。写实之具象,令人颠覆思维印象。
女子的衣物质软而薄,紧紧地、稠迭地贴着丰腴□□,和没有穿相差无几。画面活色生香,已然达到了能让观者口干舌燥的境界。
几处简单的线条却是点睛之笔。
徐老先生心中瞬间泛起惊涛骇浪。
这种根据不同的主题要求把画面上的线提高到头等重要位置,色彩服从线,甚至不加色彩也可以单用墨线独立成画的技法称作——“白画”。
乃是棠朝画圣傅易最出名的赫赫绝技之一。
史学家研究发现,傅易特别重视线的变化和力量,天才地把线发展成为一种富有生命、独立而自由的表现。从而开创了国画在野派先河。
这少年是怎么做到的?竟能像傅易般通过寥寥墨线就让人物的衣饰有这种举风飘盈之感!!
徐老先生迫不及待地想问对方,可又碍于赛场规定,无法开口打断少年作画。
刚过去两个小时,戚临清已完成了勾描,开始上色。
作画时的浩然沉浸感,让他浑然不知自己身边不知不觉间多了三个评委观众。
而越是看他画下去,三名评委越是心惊肉跳。
少年在线条上已经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了,谁知他在色彩和光线(晕染)上还兼具如此优越的灵性。
如“春蚕吐丝”般的线和薄而透明的颜色处理,使得画面中的女子艳而不俗,身处糜糜之地,却营造出了一种恬静柔和的氛围。
三名评委都很清楚。
这是中国画优秀传统的基本特征之一——线和色的高度调和。
仿佛水乳交融,本该浑然一体!
比赛后续的两个半钟头,他们全程就没有移开过脚步。
另外两名评委见状也忍不住走过来观望,视线却像被磁铁石牢牢吸附了,再也没能离开。
在场有不少参赛选手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一幕,心中嘀咕不已。
到底咋回事?
两个领导更是纳闷。
戚临清不是靠豪门后台买进来的吗?为啥这些评委都围着他一个人看……
难不成被他太烂的画技惊呆了?
“比赛已结束,请全场选手放下笔。”
四个半小时一到,红色计时器准时发出机械提示音。
戚临清搁下笔,刚后退半步,冷不丁就看到身后站着的五个目光如炬、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老人。
戚临清:“?”
徐老先生迫不及待地冲上来,紧紧抓着他的衣袖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戚临清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忘记把身份证放在桌子左上角了。
按照规定,本该把身份证全程放在那里的。
他以为对方怀疑自己参赛选手的身份,掏出兜里的身份证件给老人:
“我叫戚临清。”
徐老先生看到少年身份证上的名字,瞳孔地震。
临清……临清画法!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少年便是给书画协会捐献失传古画技的年轻人。
怪不得,对方的绘画水准如此颠覆他们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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